石桂進了宋家的目標就是二等,在她的計劃裡,給自己預留了三到四年的時間,要提到二等怎麼也得到十三四歲,等上頭的一茬茬升等嫁人了,才能輪得着她。
再不成想進了宋家沒幾月,從粗使升到三等,又從三等升到二等,她正眨巴了眼兒,春燕笑了一笑:“你的月錢就到我這兒領。”
石桂立時明白過來,不是提成二等,是領了二等的例,既安了她的心,讓她知道二等指日可待,又不亂了那些原來就在三等二等上,按步就班爬上來的丫頭們。
春燕塞了一匣子點心果子給她:“你拿了去吃罷。”輕輕笑一笑:“我記着你還有個乾姐姐,同她一道分了就是。”
半個字沒提鄭婆子,卻把鄭婆子點了出來,石桂正發愁怎麼把鄭婆子要月錢的事給回了,不是一回二回來個太極推手,而是徹底斷了她這個念想,孝敬是孝敬,月錢卻不能捏在她的手裡。
她跟葡萄定的計策也不定能成,錢姨娘肚裡這個還不知是男是女,春燕這麼說了,倒替石桂了了一樁難事,鄭婆子必然不敢到她這兒來要錢的。
既給了實惠又解了燃眉之急,看起來是樁千好萬好的事,石桂心裡頭明鏡似的,這月例是她說有就有,她說沒就沒,作不得準,跟管事娘子那頭蓋了戳的二等,再不相同。
石桂笑着接過來,總歸得了好處,也要謝她:“多謝春燕姐姐提點我。”
春燕衝她點點頭,又把昨兒的事問過一回:“表姑娘臉上傷可重?”若是傷了面目,便不能選秀了,可往後說親卻不易,葉氏見天爲了這事兒發愁。
沈氏並不曾回信,連隻言片語也沒能傳回來,只派人來送了節禮,那送禮的婆子說是爲了養身,已經把太太送到城郊莊頭上了,葉氏一聽心頭一緊,已經派第二撥人往揚州去了。
春燕一向是葉氏身邊最得力也最忠心的,比高升家的還要更合葉氏的意,葉氏着急的事兒,她也跟着一道急,若是葉文心能不進宮,一家子可不都安生了。
葉氏今歲冬日裡便不似舊些年身子好,強撐着去了壽宴,回來也有些乏力,這會兒在喝養生湯,春燕進屋回報,她聽說葉文心病了,趕緊打發了春燕去看。
春燕理了些藥材,又讓廚房送了玫瑰糕來,說是給葉文心過藥吃的,石桂捧了藥,春燕走在她身邊,忽的問道:“按你看,姑娘可有想進宮的念頭?”
怕就怕葉文心想進宮,負了沈氏一片慈母之心,石桂眼簾一垂,斟酌道:“我呆了這許多日子,從沒聽姑娘說過要進宮的話。”
“若是下回姑娘提起來,你記着來回給我。”怕就怕她起這個心思,昨兒說撞着了太子,葉氏的面色便不好看,擔心了許久,夜裡這才睡不實。
哪個當孃的肯把女兒往那不見人的地方送,何況這個姑娘進去了,家裡清白乾淨只顧着自己便罷,後頭又還有父親做的那一筆爛事,保不齊還得替父親填坑,送她進宮,就是送她進了火坑了。
這個侄女兒算是半路出家,父親先是把她當珍珠寶石一般愛重了十三年,冷不丁的皇家要往官家女裡頭選妃了,他去通了“竈王爺”的路子,得一句“必會受貴人看重”,這才起了這份心思。
各省都有鎮守太監,司織造司採珠司礦稅,不是得寵得信任的,派不到這些位置上來,這些個太監,許比有些大臣還更能說得上話,底下人便統稱這些是“竈王爺”,拿蜜塗了口,讓他見天子言好事,縱有不到處,也能幫襯一二句。
太監入內廷亦可,出入後宅更無不可了,那一位司織造的王太監,便是這麼瞧見了葉文心,他是太子宮裡的老人,不是幾宮要處的,也派不出來,入了葉府後院,原是在樓上吃茶,眼兒一眯,見着葉文心打月洞門裡出來,待看清了面貌便笑:“葉大人,真是養了個好女兒。”
他兩隻袖子空了來的,卻滿着回去,葉家雖是攀着顏家,面上把事做得平,底下卻是暗流洶涌,葉益清得了這一句,自不肯白白放過,這王太監在太子宮中當過近侍,在京對着來送請的官員自來不假辭色,哪裡知道他圖的是個“外放”。
揚州城裡置了宅子討了娘子,多少商戶人家肯送了兒子認他作爹,葉大人跟他算是有交情的,銀子的交情,要不然生意也做不了這樣大,織造的事理不清楚,有了個王太監就更清不了了。
葉益清探問明白了,算着年紀太子身邊也該放人了,王太監說得高深莫測,只說葉文心一定會得到喜愛,要再問,他便搖搖頭:“不可說,不可說。”
太子將要到年紀,原來是體弱,他宮裡那些都是老宮人,皇后又盯得嚴,等他到了年紀,便再無禁他之理,王太監還趁勢採買起女孩子來,挑裡頭出衆的,□□詩書琴棋,說是替上頭分憂的,還嘆道:“葉大人的女兒素有才女之名,何必讓明珠暗投呢。”
葉益清一聽見消息就有三四分心動,王太監一說又是二三分,加起來動了七八分,等真的應下要送女兒進宮選秀,那便開弓沒有回頭箭了。
沈氏怎麼也不會想到就因着個閹人的話,丈夫便要把這個從小疼愛到大的女兒送進宮去,天家的事,哪一樁有定準呢?
春燕一路走一路細細問石桂話:“前一向說學字,可識得幾個字了?”
石桂知道這會兒不是謙虛的時候,她說要學寫字,誰也沒拿這個當真,就偏偏要派大用場,笑一笑道:“尋常字也都識得了,如今跟着姑娘要學畫。”
春燕倒是一驚:“這倒好,你有了這個,回來也有說頭 。”先還當石桂是玩鬧的,想着她原來就有這份心,派她去了幽篁裡,倒是圓了她的念想了。
迴廊一半都落了積雪,大雪被風捲起來飄進廊裡,石桂撐了傘靠外擋着雪,身上穿得厚,倒不覺着冷,原來都是穿好着棉襖褲的,出來的時候罩了條裙子,更擋風了。
石桂知道這一回葉氏派去葉家的就有春燕的娘,便問:“春燕姐姐可曾去過揚州?”鍾嬤嬤是葉氏身邊的老人,她一直把女兒帶出來,這纔回家歇着去,這回把她派了去,便是不見着沈氏,不回來了。
春燕搖搖頭:“我不曾去過,只聽我娘說過。”春燕這份忠心是打小承繼下來的,看了看石桂:“我去的最遠,也就是老宅了。”
兩個獨處了,倒不說話了,繞過迴廊時,在靜中觀前見着一徑小道,春燕盯着雪中的腳印看了看,眉目不動,帶着石桂繞過去,進了幽篁裡。
看那腳印便能瞧出進觀的是個男人,春燕看出來了,石桂自然也看出來了,雪下得越來越大,過一會兒那腳印就會被掩蓋住,春燕既不開口,她便當不知。
屋裡頭一股濃濃的藥味,窗戶開了一條縫,換了香花來,玉臺金盞開得累累綴綴,拿綵帶扎着纔不倒,輕薄花瓣沾了藥味連香都淡了。
葉文心散了頭髮靠着軟枕,蓋着厚被,坐在她跟前的卻不是瓊瑛,而是玉絮,拿了小銀勺子舀出玫瑰蜜來,調了蜜滷子給葉文心送藥。
葉文心臉上腫已經消了,紅痕卻還在,石桂的法子有用,玉絮便又去廚房要了熟蛋,給葉文心揉臉用。
春燕一來,玉絮讓出座來,春燕年紀比葉文心大不了幾句,行事卻差不了是一點,替她攏了被子,寬慰她好好歇着:“表姑娘纔來了幾日,這就生了兩場病,報信回去,舅太太且不知道怎麼着着呢。”
葉文心眼睛一亮,這便是又送信回去了,春燕看她的神情,端了蜜汁給她喝,又道:“吳夫人家的宴會姑娘也去得了,要我說不去也好,貴人多虛禮多,免得身子纔好些,又折騰虛了。”
葉文心嘴兒一抿,露出個笑意來,假借咳嗽茬了過去:“多累着姑姑惦記我,我身上不好,慢慢養着,過了冬天就好些了。”
自個兒把多病坐實了,春燕笑一笑:“姑娘好好歇着,若是舅太太來信,我必來送的,這幾日先只清淡飲食。”
石桂送了春燕出門,走到門邊遇上了葉文瀾,他聽說姐姐病了過來看望,石桂春燕避過他去,立在廊下問道:“怎麼今兒在表姑娘跟前的不是瓊瑛?”
“瓊瑛姐姐得馮嬤嬤看重,事兒忙得很,常要往前頭去,這會兒怕是前頭去了。”石桂把事實說了,跟春燕兩個心照不宣,春燕笑看她一眼:“你娘給你寄的衣裳,趕緊試試去罷。”
本來葉文瀾聽着姐姐誇了兩句石桂就有些看她不順,石桂避之不及,趕緊回了屋,打開包襖裡頭是件厚厚的冬衣,聯珠小團花的紋樣,海棠紅的色兒,套在身上還長出一截來。
秋娘就怕女兒衣衫不夠穿,孫婆子說了家裡要發冬衣的,也還怕宋家的冬衣不夠厚,往裡頭填了厚厚的棉花,母女兩個不在一處,心裡頭想的卻是一樣。
石桂把那棉衣重又疊起來,等太陽好的時候曬出來,把這新棉花曬得香噴噴的,就放在牀頭,夜裡睡覺的時候都能做個好夢了。
石桂抱了衣裳,六出過來叫她:“少爺要回了,叫你打傘呢。”石桂放下衣裳,拿起大油傘,等着葉文瀾。
葉文瀾出了門就背了手,快走了兩步,石桂還沒喊仔細腳下,他就轉了頭,氣勢洶洶道:“就是你跟我姐姐學字?”
作者有話要說: 又看一次喜福會
俞飛鴻太美
劇情太苦逼,這麼一看我果然是寫甜文的
準備啃原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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