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實驗室幽長的走廊,在平日裡人多繁忙的時候,都很是可怕。更何況現在,四周漆黑,只有兩隻手機發出的光。
“是曹偉嗎?”趙教授問道。
那人擡起頭,手機藍色的光打在臉上,讓趙教授看清他的五官,赫然正是曹偉。這略讓趙教授心放鬆一些,無論他和曹偉在學術上有着怎樣的分歧,他始終堅信自己和學生之間,是有情意的。
“老師。”曹偉回了一句,“您怎麼來了?”
“沒事,我閒的無聊,來看看實驗室。聽說這裡斷電了,我怕設備會被那些外行糟蹋壞了。”趙教授道。
他走到門口,隨手從口袋裡掏出卡片。這實驗室是絕密實驗室,一共三道門禁,第一道門襟是門卡,第二道是指紋密碼鎖,第三道就是視網膜鎖。
三道門,只有趙教授一人才能全部打開。哪怕是他團內的核心成員、得意弟子曹偉,也沒有全部的權限。
曹偉緊隨其後,一言不發,表情陰鬱。黑暗之中,趙教授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這個得意門生,身材似乎比之前魁梧一些了。而且,他身上散發着淡淡的腥臭氣息。
進了實驗室,趙教授找到備用發電機,啓動,並且開了燈。大約兩分鐘左右,實驗室供電,這期間,曹偉始終緊隨其左右,陰沉着臉,並不說話。
而趙教授,在檢查完所有的儀器設備之後,就拉了一張椅子坐在實驗臺旁。他指着另一張椅子對曹偉說:“坐下吧,我們師徒倆聊一聊。”
曹偉終於開口:“沒事,我站着就行。”嘴上恭敬,骨子裡卻是抗拒。
“曹偉,那天你在電話裡跟我說的事,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麼?”趙教授嘆口氣,“這個實驗不能再持續下去了,亮紅的那個數據意味着什麼,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吧?對基因性狀的未知改變,是最可怕的。目前我們人類的科技手段,根本沒辦法掌控或者逆轉這種改變,你懂嗎?”
“可是老師,這是我們多少年的心血啊!我今年36了,從22歲就跟您做研究,十四年,人生能有幾個十四年?”
看着曹偉略顯急躁的眼神,趙教授笑着搖搖頭。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想的。對,就在妻子去中海的時候,他還沉浸在其中。可是這段時間,妻子不在家,他一個人忙完工作忙家務,身心俱疲。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他領悟到了一個道理。
“曹偉,你說你研究了十四年,並且感覺人生沒有幾個十四年,想必你一定已經意識到,歲月是可怕的,對吧?”
曹偉點點頭:“那是當然,再來一個十四年,我就五十歲了。”
“那麼你看我。”趙教授指着自己,“我今年七十二歲了,從我進入高校,學了這專業開始,就已經準備這個研究方向。算起來,已經五十幾年。要是按照你的說法,我豈不是要覺得被坑死?”
曹偉一怔:“難道不是麼?”
“當然不是啊!”趙教授笑了:“人是渺小的,渺小的人總要把自己想象的很偉大。宇宙浩瀚星辰之中,地球都微不足道,何況是我們人類?科學是什麼?科學就是解釋萬物,通達宇宙的道路。這條路,不是一個人,一輩子能完成的,懂嗎?”
趙教授又道:“實驗環節出了問題,這在科研中是很常見的事,沒什麼的。大不了我們再來過……”
他腳蹬了一下地面,椅子載着他滑到一臺儀器前。打開儀器,從中讀取數據,趙教授打算一邊分析,一邊跟弟子說一下自己下一步的構思。
離開天辰沒關係,總會有其他的投資公司,願意投資他這個項目。這個項目,做好了,將會有益於整個國家民族乃至全人類。
“你放心,我已經決定好了,要讓你來繼承我的衣鉢。小偉啊,我老了,快要退休了。等我把這些資料整理好,整個實驗環節完善之後,就全部交給你。我和你師母,打算環遊世界去了。”
趙教授安撫着弟子的情緒,並且給他規劃了一幅藍圖。這並不是畫大餅,科學的世界裡沒有大餅,這一切,在趙教授看來都是未來可實現的願望。
可是他沒料到,身後的弟子已經完全變了個模樣。
曹偉扭了扭脖子,他額頭、脖子上的大血管、毛細血管都開始浮現在皮表。這讓他的膚色變成青紫色,面目隨之猙獰無比。
他表情僵硬,似乎很難受,又好像享受其中的樂趣。他走到教授身後,慢慢地伸出手,一把掐住教授的脖子。
可憐趙教授,連最後的遺言都沒來得及說,便這樣死在弟子的手裡。
曹偉掐住趙教授的脖子,用力,再用力,身上血管都高高凸起。
“我耗盡青春心血,好容易有了今天的成果,你讓我放棄?老東西,我怎麼能聽你的?”
“這些試驗結果,全都記在我腦子裡,菌株母液我也拿走了。現在唯一的絆腳石就是你!你死了,我才能得到一切!”
他的手也是變得青紫,指尖的紋路全都抻平變硬,好像野獸的趾端。
“我要名譽,要地位,我要香車要měi nǚ!老東西,你去死吧!”
他面目猙獰,聲音嘶啞,說話時,口水四濺,樣子,竟然像極了那些變種狗。
……
三天後。
市人民醫院。
楚天帶着鮮花水果和一桶瘦肉粥,來到單人病房。
秦素蘭病倒了,在得知丈夫橫死的消息之後昏厥不醒。這一回,就連楚天都差點沒救回來她。
哀莫大於心死。
老夫妻相濡以沫一輩子,並且打算白首偕老安度晚年。可就在這時,卻出現了這樣的意外。人生的一半,忽然被奪走,讓人難過又心寒。
姜紫煙現在的身份,是市人民醫院的心理醫生。她坐在病牀前,正在開導老人。
“阿姨,紫煙。”楚天叫道。
秦素蘭置若罔聞,雙眼空洞地看着前方,就那麼靠着牀頭坐在病牀上。
姜紫煙起身,接過楚天手裡的東西,對着他無奈的搖搖頭:“不肯吃飯,不肯開口和人交流。我……”
話裡話外,透着無奈。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