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
“高大人,承讓。”
最後一子落入棋局,林晚照脣角輕勾。
“無妨。”高達也笑了笑,說道:“棋局之外自有別樣風景。”
“高大人豁達。”
看了看高達,林晚照意味深長地說道。
兩人說到這裡,心裡俱是明鏡一般,相視一笑,高達卻忽而嘆了口氣。
“都說君子不奪人所愛,但到底感情都是自私的,男未婚女未嫁,又有誰能甘心放棄呢?”看向林晚照,高達緩緩說道:“想必林大人也是一樣的心思。”
“一家有女百家求,這都是常事。”林晚照聞言輕笑一聲,對着高達說道:“她那樣出類拔萃,得誰仰慕都是應當的。”
“少爺,席面準備妥當了。”
高達正欲再說什麼,門口小廝的聲音傳了過來,讓他忽而只笑了笑。
“知道了。”高達朗聲回答道。
“林大人,多謝。”
起身對着林晚照拱了拱手,高達微笑道:“咱們吃酒去。”
“好。”
林晚照答應了一聲便同高達一起走出了書房,不多時林晚照、孟雪柔和高達三人就都坐在了暖閣的矮塌上。
高達是主,自然坐在上首,林晚照和孟雪柔是客,分坐高達兩旁,見孟雪柔只靜靜地坐着,高達忙就親自給她倒了杯酒,笑說道:“孟大人別拘束,咱們都是同僚,該開懷暢飲纔是。”
“多謝。”孟雪柔聞言接過酒杯,微笑道:“高大人請。”
“好。”
微笑着答應完,高達又親自給林晚照斟了酒,正色道:“林大人請。”
“有勞。”
林晚照答應了一聲便立馬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又對着高達淡然道:“多謝高大人款待。”
“林大人客氣了。”高達聞言微微一笑,朗聲道:“林大人所在姻緣司乃執掌姻緣之地,往後鄙人與舍妹的婚嫁之事興許還要勞煩大人呢。”
“哦?高大人有心上人了?”林晚照故意擺出一副驚訝的神情,又道:“既有了心上人便很該說與我和孟大人聽,我們也好幫你參謀參謀,雪柔,你說是吧?”
眼見着林晚照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孟雪柔只覺得有哪裡說不上來的不對,再看看高達亦是破有深意地看着自己,孟雪柔一瞬間只覺得腦瓜仁疼。
“是呢。”微微一笑來掩飾心裡的彆扭,孟雪柔輕笑道:“高大人若有心上人,本官一定盡力幫忙。”
“是啊高大人,我會和雪柔一起,盡力幫忙的。”
着重將“一起”二字說得格外清晰明顯,林晚照的臉上依舊從容平和。
“多謝。”
渾不在意林晚照的弦外之音,高達對着孟雪柔拱了拱手,柔聲道:“孟大人吃菜,這都是我家廚子的拿手菜,你快嚐嚐,若是喜歡哪道我再叫廚子多做些。”
“不必麻煩了。”看了看眼前這十幾道精緻的菜餚,孟雪柔微笑道:“已經很豐盛了。”
“快嚐嚐吧。”高達笑道。
“好。”孟雪柔答應着。
眼見孟雪柔動了筷子,高達臉上笑意更深,林晚照見狀卻不肯示弱,熟練而自然地幫着孟雪柔布起菜來。
“嗯,這魚不錯。”嚐了一口燒魚,林晚照對着高達笑說道:“高大人怎麼不吃?可千萬不要客氣纔是。”
“自然。”
高達笑了笑,也終於把目光從孟雪柔身上移開,動起筷子來,眼見着林晚照不停地給孟雪柔夾菜,他的筷子不由自主地往前略伸了伸,卻又最終收了回來。
將高達的小動作看在眼裡,林晚照心裡暗暗得意,高達眼見着此處不成,便又開口笑說道:“看來孟大人喜歡,那便多吃些。”
“她啊,就沒有不喜歡的。”
不等孟雪柔開口,林晚照搶先對着高達笑說道:“無論是十香樓的飯菜,還是餛飩店的熱湯餛飩,甚至是我們平日在姻緣司裡胡亂弄熟的吃食,雪柔一向都是來者不拒的。對了,我家裡的東西她也愛吃,回回都是津津有味。”
這樣說完林晚照卻不理高達,轉而對着孟雪柔微笑道:“你還真好養呢。”
“自然。”
順嘴答應完,孟雪柔忽而覺得哪裡不對,看向林晚照她微微眯起眼睛,故意“惡狠狠”地盤問道:“你說誰是豬?”
“你想多了。”
壞壞一笑,林晚照柔聲安撫道。
“切。”
淡淡地白了林晚照一眼,孟雪柔的嘴角卻始終掛着淡淡的笑容。
“高大人,咱們喝咱們的。”始終用眼角餘光留意着高達的反應,林晚照終於對着眼角微垂的他舉起了酒杯,笑說道:“咱們今日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
舉起酒杯,高達扯了扯嘴角。
一頓飯吃了整整一個時辰,孟雪柔早已吃得饜足,林晚照更是和高達相談甚歡,不知喝下了多少好酒。
“高大人留步,我們自己回去就是。”眼見着高達被自己灌得滿臉通紅,林晚照心裡得意,面上偏一本正經地說道:“還望大人代我二人問候令堂。”
“好。”
微微皺了皺眉頭,高達只覺自己實在有些撐不住,心裡想着不能露怯,他擠出笑容,對着孟雪柔和林晚照說道:“兩位慢走。”
“不必多禮。”
孟雪柔回禮完,林晚照便拉着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而高達直撐到他二人沒了蹤影這才徑直回房歇息去了。
林家的馬車上。
“你看,這些都是高夫人送的。”指了指角落裡那一小堆東西,孟雪柔對着林晚照無奈地說道:“就算是一雙兒女都要談婚論嫁,也不至於這樣大的手筆吧?”
“誰知道呢。”林晚照微微眯起眼睛,對着孟雪柔意味深長地說道:“不必多慮,咱們還回去就是了。”
“還?拿什麼還?”孟雪柔聞言愁眉苦臉道:“我一共才攢了多少俸祿,這就要都花光嗎?”
“傻子。”
點了點孟雪柔的額頭,林晚照寵溺地微笑着。
“你才傻。”白了林晚照一眼,孟雪柔忽然想起什麼,對着林晚照好奇地問道:“對了,你和高大人都喝了不少,怎麼你一點事也沒有?”
“他?差得遠呢。”林晚照得意一笑,對着孟雪柔講述道:“我從十五歲起天天陪着周元辰喝酒,那時候他家遭了難,溫飽都是問題。我們是打小的交情,他又身子骨弱吃不了苦,我怕他身子不濟又死要面子,一到午飯時候我就派人把他找過來,美其名曰是陪我喝酒,實際上就是爲了讓他吃點好的。”
說到這裡林晚照拉起孟雪柔的手嘿嘿一笑,接着說道:“你別看他現在成日裡沒個正型,可他卻是最機靈的,我若是不頓頓來點小酒,還真騙不過他。足有三年的功夫,他家才緩過勁來,我們倆的酒量也就練出來了。”
“原來如此。”孟雪柔聞言感慨道:“我一直知道你是個和善之人,想不到你竟如此細心入微。”
“我性子冷,輕易瞧不上別人,好容易有幾個至交,自然要全心相待。”臉上始終是溫和的笑意,林晚照拉起孟雪柔的手,鄭重道:“在你之前,我從未對別的女子心動過,而在你之後,我便再也瞧不上旁的女子。雪柔,我不敢妄言往後能讓你事事順心,但我卻一定會拼盡全力疼你護你,讓你幸福快樂。”
“我信你。”
聞言,孟雪柔會心一笑,鄭重地說道。
“好。”
順勢將孟雪柔抱在懷裡,林晚照心裡發暖,柔聲道:“最遲明年二月,我稟明父母,娶你過門可好?”
“先容我跟爹孃說一聲吧。”孟雪柔聞言好聲道:“我想先讓他們知道。”
“都依你。”
將臉頰貼在孟雪柔那光滑烏黑的頭髮上,林晚照順從地答應着。
不多時,馬車就再次停在了孟家門口,林晚照雖捨不得放手卻依舊得乖乖送孟雪柔回家去了。
“多謝你的衣裳。”下了馬車,孟雪柔笑眯眯地望向林晚照,柔聲道:“我很喜歡。”
“什麼…”一句話剛要脫口而出,一直注視着孟雪柔的林晚照忽然反應過來,微笑道:“你喜歡就好。”
“那,我回去了。”
孟雪柔微笑道。
“好。”
林晚照點了點頭。
彼此又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孟雪柔這才含羞帶笑,依依不捨地回家去了,林晚照望阿望,直到孟雪柔關上大門,這才又終於坐上了馬車。
“公子,咱們去哪?”
隔着簾子,車伕恭恭敬敬地問道。
“去成衣鋪。”林晚照心情頗好地說道。
“是。”
車伕答應了一聲便載着林晚照直奔成衣鋪而去,等林晚照進了門,只同一個小廝吩咐了一句,便徑直往三樓去了。
翌日。
“這是?”
望着林晚照遞到跟前的精緻木匣,孟雪柔好奇地問道。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林晚照微笑道。
“好吧。”
依言打開木匣,孟雪柔只見一方雨過天青色的手帕展現在了自己的眼前,這手帕上繡着一支梅花,又用魚肚白的絲線在寒梅枝頭上落下了點點細雪。
“我也是想破了腦袋,總不能直接繡個林子上去吧。”林晚照見孟雪柔一臉不解,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樹枝是我,新雪是你,寒梅傲雪,也總是稱你的。”
“我很喜歡。”將手帕直接揣在懷裡,孟雪柔笑盈盈地說道:“我好好收着了。”
“嗯。”
微微有些紅了臉,林晚照答應着。
“大人,有人給你送東西來了。”
林晚照正侷促着,衙役小七忽然走了進來對着孟雪柔驚歎道:“整整一箱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