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兒,你先送孟愛卿回去吧。”
眼見着太后臉色鐵青幾近崩潰,皇帝終是心有不忍,便對林晚照吩咐道:“你們明日再來陪朕。”
林晚照聞言立刻會意卻猶不肯走,而是對着皇帝拱手問道:“微臣斗膽敢問聖上一句,姻緣司之事又該如何?”
畢竟事關孟雪柔,林晚照着實不肯有半分的退讓,他深知姻緣司這個差事對於孟雪柔而言到底意味着什麼,也自然要當面問出話來。
“法案就這麼辦,再添些也可。”皇帝看了看林晚照,又對着羣臣朗聲宣佈道:“即日起復孟雪柔姻緣司司正之職,一切如舊,後日到任。”
“謝聖上恩典。”
從來官員謝恩只有本人下跪磕頭,最多也就再帶上一家老小,可如今朝堂上齊鸞、張氏等衆多百姓竟也紛紛跪了下來,同孟雪柔一起齊聲謝恩。
“罷了,都回去吧。”
此情此景看在眼裡,皇帝勾起脣角,點了點頭。
不多時一衆百姓人證紛紛離開,林晚照也親自送孟雪柔回家去了,朝堂上就只剩了皇帝、太后還有一衆並未被太后所收買的羣臣們。
“諸位愛卿辛苦了,從今天起朝堂上的空缺就須各位盡力彌補,若有難以處置的地方便盡數報給朕知道。”對着羣臣,皇帝朗聲吩咐道:“朕決意於四月初一加開恩科,廣納賢士,所有參與到此次事件的官員一律罷黜官職發回原籍,其子孫三代不得入仕,非召永世不得入京。”
“聖上英明!”
羣臣跪拜着。
“皇帝,你好狠的心!”
太后聞言怒目圓睜,不可置信地說道:“那些人都是老臣,你怎麼能…”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皇帝看向太后,沉聲說道:“朕如今年歲漸長,不想再日日同母後勾心鬥角了,這一切也都該結束了。”
太后輕哼一聲,對着皇帝不服氣地質問道:“你就不怕他們議論你忘恩負義、拋棄老臣嗎?”
皇帝聞言卻是笑了笑,對着太后正色道:“從他們選擇母后的那刻起,朕就無法再對他們寬容,朕就是要讓天下人都清清楚楚地知道,這個王朝,這個天下,只有朕才能說得算。”
皇帝一番話語鏗鏘有力,直讓太后一時再難開口,終於垂眼低眉。皇帝見此嘆了口氣,又對着衆臣沉聲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朕要同母後單獨說會話。”
“是。”
羣臣答應了一聲便各自離去,不多時朝堂上便只剩了一直站在中央的皇帝以及坐在高位上頹然嘆息的太后。
“母后,兒臣深謝您養育之恩。”
猛然跪在地上,皇帝望向太后,滿眼懇切。
“你這是幹嘛…”
被皇帝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太后皺了皺眉,忽然淚如雨下。
“母后,從小兒臣就沒了母親,只有一個姐姐關愛照顧,是您收養了兒臣姐弟,讓我們有了母親。”直直地望向太后,皇帝放下架子,言辭間滿是真誠:“母后,兒臣一直知道您有親生的兒女,便從未奢望過您能把我們姐弟當做親生骨肉,可是母后,兒臣一直對您敬重愛護,只是想着多少能從您這裡獲得一點點的溫暖。母后,兒臣對不住您,可兒臣不能不顧天下百姓,更不能由着那些人爲非作歹。母后,兒臣能保他們一條性命便已是最大的讓步。”
“哀家懂了。”
太后聞言一聲長嘆,緊緊扶住椅子,她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有對着皇帝大聲道:“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母后病了,江南行宮正適合養病。”
皇帝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兒臣不會弒母,更不想百年以後無法跟父皇交代。母后,餘生漫長,咱們母子就緣盡於此吧。”
這樣說着,皇帝又給太后磕了三個響頭,終於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同一時間,林家別苑。
派人到孟家通知了一聲,林晚照實在捨不得同孟雪柔分開便把她帶到了自己一直居住的小院裡。
雖說是小院,但這所住宅已然比整個孟家都大,林晚照一路帶着孟雪柔進了暖閣便一直與她一起窩在矮塌上,又把她抱在懷裡不願意鬆手。
“你終於回來了。”
半晌,孟雪柔長舒一口氣,輕聲感慨道。
“抱歉,讓你擔心了。”依舊用下巴蹭着孟雪柔那毛茸茸的頭頂,林晚照十分愧疚地說道:“事出緊急又十分機密,太后更是一直派人監視咱們,我們也是一邊剷除眼線一邊各自行事,實在不敢再有泄露了。”
“我明白,不怪你。”孟雪柔窩在林晚照的懷裡,嘆息道:“咱們一起進宮的時候就同皇上商量好了要演這麼一出,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還會派你上什麼戰場,那可是戰場是流血死人的地方,就算知道咱們大局在握可我又怎麼放心得下,就怕一個不小心你就會有個好歹,到那時我可怎麼辦啊!”
“不會的,我會永遠好好的。”握住孟雪柔的一雙柔荑,林晚照好聲安慰道:“這三天我一直跟路將軍在一起收整歸攏軍隊,清除太后在軍中的勢力,舅舅籌謀多時,我們也只是去做收尾罷了,饒是如此這三天我們也是不眠不休,就想盡快完成,我真恨不得自己一眨眼就能做好所有的事情就能立馬過去看你。這幾天,讓你受委屈了。”
“哪就委屈了,是你辛苦了。”轉頭看向林晚照,孟雪柔微笑道:“咱們在這裡偷閒真的好嗎?”
“伯父伯母會信我的。”
林晚照壞壞一笑,答非所問。
“去你的!”輕輕錘了林晚照一下,孟雪柔哭笑不得地說道:“你就不怕旁人說咱們閒話?”
“誰敢?”
林晚照眼睛一瞪,一本正經地說道:“讓我舅舅揍他。”
“噗。”
孟雪柔實在忍不住噗呲一笑。
“說真的,我還真有些困了。”畢竟三天沒睡,林晚照此刻精神放鬆了下來眼皮也開始打起架來:“不然,咱們都睡會?”
“邊兒去,男女授受不親。”
心知林晚照是十足的正人君子,孟雪柔故意調侃着。
“你是我未婚妻,怕什麼?”瞭然一笑,林晚照好聲道:“我實在捨不得你,你看着我睡着了再回去罷。”
“怎麼跟個孩子似的。”孟雪柔無奈一笑,又對着林晚照問道:“說真的,你在朝堂上的那番話確實發自肺腑嗎?你就一點不會彆扭吃醋嗎?”
“怎麼不會?如果咱們兩情相悅你卻還跟別人藕斷絲連,那我自然吃醋,說不定還會憤怒發火。”林晚照微微一笑,柔聲道:“可若是你當真不喜歡我了,或者我死了,那我自然只能放手。我不願強迫你,更捨不得你爲了我孤獨終老,無論如何我都只想要你好好的。”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孟雪柔眼裡泛起淚光,感動地說道:“我們會長長久久廝守終生,我們要生兒育女白頭偕老,總之只要我還活着你便不許死,否則我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再理你了!”
“好,我答應你。”
心裡暖洋洋的,林晚照將孟雪柔抱得更緊。
不多時,林晚照漸漸困得睜不開眼睛,孟雪柔見狀扶着他躺好便一直靜靜地守在他身邊。
傍晚。
林晚照悠悠醒來,就見房間裡已經沒有了孟雪柔的身影。
摸了摸身上十分厚實的棉被,林晚照不自覺地勾起了笑容,還沒等他回過神來,一個下人便敲了敲門走了進來。
“怎麼了?”
林晚照懶懶地問道。
“這是孟姑娘給您備下的五穀香粥,說是叫您起來之後吃的。”下人放下托盤,又好聲道:“孟姑娘怕主子沒有胃口又特意給您做了糖水山楂和酸酸辣辣的小菜,奴才也端來了。”
“好。”
心裡無比感動,林晚照又忙問道:“誰送她回去的?”
“是玄澈親自去的,怕旁人去主子不放心。”
下人連忙回答道。
林晚照聞言點了點頭,又道:“嗯,我這就起來用飯,你去把我那個木匣子拿來吧。”
“是。”
下人答應着。
翌日午後。
掐着皇帝上完了早朝忙完了朝政,林晚照親自來到孟家見過了孟家父母,又同孟雪柔一起坐車直奔皇宮。
“這個你收好,送給伯父伯母的。”
馬車上,林晚照將一張紙遞到孟雪柔面前,柔聲笑說着。
“這是什麼?”
孟雪柔一臉狐疑地接過這張紙查看,隨後又大吃一驚。
“地契?你給我這個幹嘛?”
望向林晚照,孟雪柔不解地問道。
“往後咱們成婚了,就要住在公主府了,這所別苑空着也是無用。”拿出一個小木匣子將地契放在裡面,林晚照又道:“孟家老宅多少有些遠,咱們不能時時刻刻照顧,這所別苑離公主府極近,咱們去看老人也方便,伯父伯母辛苦了一輩子,也該享享福了。”
“這…我不能收…”
孟雪柔略一思索,對着林晚照懇切地說道:“我不能靠你。”
“傻丫頭,這哪是靠我,這只不過是我孝敬岳父岳母的一點心意罷了。”林晚照笑了笑,好聲道:“我把他們養了十八年的掌上明珠帶走了,總要有所彌補吧?你安心收着,否則我就直接拿給小妹,她總不會也不收吧?”
“好吧。”
林晚照說得孟雪柔無法反駁,只得答應着。
“公子,夫人,到了。”
片刻之後,車伕稟報道。
不知從何時起,夫人這個稱呼都蹦了出來,直讓孟雪柔羞紅了臉頰,看都不敢看林晚照一眼。
“知道了。”
眼瞅着孟雪柔不勝嬌羞,林晚照卻是心中竊喜,滿眼笑意。
“走吧。”林晚照柔聲道。
孟雪柔答應了一聲便同林晚照一起入了宮門,林晚照欲要牽着她的手,卻被孟雪柔輕輕躲開。
“這是在宮裡。”悄悄看了看四周,孟雪柔低聲道。
“怕什麼?誰敢說閒話?放心就是。”
無比熟練自然地牽住孟雪柔的手,林晚照微笑着說道:“快走吧。”
“好。”孟雪柔只得答應着。
兩人一路來到御書房,便又立即見到了皇帝,等他們行禮問安之後,皇帝甫一開口竟大出二人所料。
“照兒,你離開姻緣司吧。”
將二人打量了一番,皇帝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