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出大事了!”
在一道低低的喊聲裡,荒殿外頭響過一陣急匆匆的腳步,伴隨着寒鴉的驚叫疾步而入的人,是身着一襲孝服的趙楷。
在他的身後,有無數的禁衛軍。
被他驚恐的喊聲一擾,東方青玄似是一怔,偏了方向,繡春刀揮過,恰好掠過孩子的衣角。他沒有再補一刀,只是噙着笑單手接住了襁褓和襁褓中“哇哇”哭泣不止的小嬰兒。
“六爺來了!”
他的意思是,趙楷來了,殺人似是不好。趙綿澤瞄一眼他收入刀梢的繡春刀,沒有表態,只是轉頭看向滿頭大汗的趙楷。
“六叔何事如此慌張?”
趙楷跑得很急,氣喘吁吁地看一眼東方青玄接在手裡的小嬰兒,像是鬆了一口氣,握緊刀把的手鬆開,抱拳作了一揖,方纔低聲道:“有好幾樁要事,陛下要先聽哪一樁?”
“隨你。”趙綿澤蹙起眉頭,似有不悅。
看着這個越發有帝王威儀的侄子,趙楷神色略有一絲緊張,還有一抹莫名的不安,“第一件事,孝陵衛守衛來報,前些日子的雷雨,導致太皇太后陵墓滲水,恐要派人修繕之後,方能入殮。”
“滲水?”趙綿澤一怔,隨即緩和了神色,“離大殮之日還早,回頭通知工部派人修繕還來得及,不會誤了時日。還有何事?”
“還有……”趙楷似有躊躇,微微攥緊的手指不自在的磨動了一下,聲音沉了不少,“道常大師說,太皇太后崩逝乃因夏七小姐的天劫而起,陵墓滲水只是天怒,不會就此一樁了事,恐還有其他天機示警。結果,內侍發現陳放太皇太后遺體的梓宮破損,有老鼠蟲蚊等物鑽入其間,陪喪之物皆被損壞不說,夏季溼熱,她老人家的身子也被糟蹋得……”
不得他說完,趙綿澤便失了色。
“朕去看看。”
太皇太后還未大殮,便出了這樣多不尋常的事情,加上道常的“預言”,一個處理不當,不僅會引起羣臣猜測,更會讓民間百姓危懼不已,不利於國事安定。這等事情不容小覷,於情於理趙綿澤都必須趕過去。
可趙楷哽咽一聲,卻擋住了他。
“陛下稍等,還有一件事……”
“還有?”趙綿澤腳步一頓,回頭看來時,臉色已有些難看了,“六叔,皇祖母的身後事,乃是朝中頭等大事。你在這拖拖拉拉做甚?還有何事,趕緊一併道來。”
“是。……臣知罪。”
趙楷低下頭,神色略有懼意,“但臣之所以遲疑,是因此事,與太皇太后的身後事相比,更加緊要。”
“說!”趙綿澤臉色徹底黑了下去。
“是。”趙楷道:“據報,烏那國自三年前被晉王擊敗,表面向大晏稱臣納貢,爲我藩屬之國,暗地裡卻與阿籲、安南勾結,互通有無。半月之前,得知我國連發數起大案,與北狄關係再度緊張,戰事欲起。烏那之野心死灰復燃,聯絡阿籲、安南各部,糾結了數十萬大軍再犯我南疆。至軍情傳入京師時止,三國叛軍已渡瀾滄江,鶴慶、大理、楚雄、元江等府地紛紛陷落,叛軍大舉北侵,掠財奪物,將晏人歸爲奴隸……閔博厚將軍接到消息,領駐滇邊軍十萬,在南盤一帶與叛國激戰五日,全軍覆沒。閔將軍殉國,邊軍精銳潰散成沙,損失慘重……”
“什麼?”
若說先前皇陵滲水之事是震驚,那麼這一回就是真正的震憾了。與烏那諸國的關係,自從三年前趙樽兵抵烏那,抗殺了十幾萬兵卒那鮮血淋淋的一役之後,已是休睦許久。爲何這邊兒國喪,他們卻會突然大舉進犯?
趙綿澤登基不久,正是民心思安,國事求穩之際,邊疆再起干戈,只會削弱他的勢力,令他的統治力迅速衰落,絕非好事。
心思一沉,他眉頭狠蹙。
“何承安。”
“奴才在!”何承安小意上前。
“傳令衆臣,升奉天殿。”
“是。”軍情正急,何承安小心翼翼的答了,躬着身子走在趙綿澤前面,匆匆奔出殿外。
“陛下!”這一回,喊住趙綿澤的人卻是東方青玄。他手上的繡春刀柄還閃着幽幽的寒光,他如花般妖嬈的臉上,帶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可語氣裡的冰冷,卻難以遮掩,“這孩兒要怎樣處置?”
趙綿澤沒有回頭,只低低一句話。
“你看着處理。”
一句話說完,他大步離開了荒涼的大殿。
忽閃忽閃的燈火之中,沒有人說話。除了燭火偶爾爆出的一道“噼啪”聲,偌大的空間裡,只有那個不識兇險的初生小嬰兒,還在“哇啦哇啦”的慟哭。
蒙塵的桌椅,結網的蜘蛛,處處都顯蕭瑟。
趙楷攥緊拳頭,目光爍爍的盯着東方青玄,“大都督,不論所爲何事,稚子到底無辜。不如把她交給我?如何?”
“六爺何時這般悲天憫人了?本座還不習慣呢。”低頭看一眼嚶嚶哭着的小嬰兒,東方青玄哄慰盤的拍了拍她的小身子,莞爾一笑,“不過,既然六爺都開了口,那本座便賣您一個人情。”
“多謝大都督——”
趙楷鬆了一口氣,正想伸手去接,卻沒有想到,東方青玄抽出的繡春刀,卻輕輕放在了孩兒的脖子上,一下一下的比劃着,臉上帶着那一抹從未改變過的柔媚笑意,就好像取一個人的生命,不過只是一件吃飯喝水一般的小事。
“六爺別急,本座說的是……屍體歸你。”
“東方青玄,你瘋了!”趙楷呆了一瞬,迅速閃身過去,想要搶回他手上的孩兒。東方青玄卻身形一擺,輕鬆避開了他,臉上擴散着一抹輕蔑。
“六爺,瘋的人是你。”
“本王……”趙楷牙齒一咬,扶在腰刀上的掌心緊了又緊,雙目圓瞪着盯着他,只覺得掌心裡的溼意凝聚在了心上,“東方大都督何必如此?留一線生機給她不好嗎?”
強忍着心裡翻天覆地的情緒,趙楷平心靜氣的說着,慢騰騰又走近一步,想從東方青玄手中奪回人來。可東方青玄卻似早已察覺了他的意圖,一雙淡琥珀色的眸子裡暈開的笑意,瀰漫在精緻的面部,讓他的樣子看上去彷彿一個上天派來的使者,柔到極點,也媚到極點。
“旁人的性命,與本座何干?”
“你……”聽着小嬰兒撕心裂肺的哭聲,任是趙楷這般心狠之人,心臟也仿若被滾水燙過,難受得登時涌上一股熱血,“譁”一聲抽出刀來。
“你給是不給?”
“六爺是要威脅我?”
“你要這般想也可以。”
“難道六爺沒有聽見,陛下說,孩兒任由我處置?”東方青玄笑了笑,目光睨向趙楷有些失控的臉孔,“若我是六爺,便不會插手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人人都惜命,可該死的人,還得死。”
“無恥!”趙楷“唰”一聲,揮刀指向他,一步一步走近。可東方青玄並不畏懼,一雙噙笑的目光裡,還莫名其妙地朝他露出一抹憐憫之色,輕輕笑着嘲諷,“六爺,你可知本座手上這個,是誰的孩兒?”
趙楷心裡一跳,腳步越走越近,手上的刀尖也離他越來越近,“不管是誰的孩兒,本王都不忍心他死於非命。”
“呵,六爺好心腸。”東方青玄輕笑一聲,把孩兒輕柔的圈在臂彎裡,無波無瀾地看了趙楷一眼,用極小的聲音緩緩道,“別怪本座沒提醒你,她是趙樽的孩兒,這世上,本就容不得她。她若不死,便會有很多人要死。包括六爺——你。”
趙楷腳步微微一頓。
東方青玄又是一笑:“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難不成,六爺想用己命,換她命?哦,不對。六爺即使拋出己命,也換不了她命。”頓一下,他道:“因爲,本座不會給六爺這樣的機會。”
他低低的聲音,帶着幾分嬌媚,聽上去並不血腥,可趙楷卻覺得頃刻間身上的血液便凝固了,腳步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東方青玄卻上前一步,輕輕彈了一下他的肩頭。
“六爺站邊一點,不要沾了血。太皇太后大喪,不吉利呢。”
“大都督……”見他再一次揚起手上的繡春刀,趙楷握在刀柄上的手緊了緊,緊了又緊,可腳步卻重逾千斤,心裡亂如麻繩。
“難不成六爺想與本座搶這個效忠陛下的機會,親自動手?”東方青玄的一張臉,融在昏暗的燈火裡,似笑非笑,卻半分未笑。
“我……”
趙楷的喉嚨像被封住,說不出話來。
“唉!看六爺的樣子,也是下不得手的。左右這天底下的壞事,本座都做盡了,也不差這一樁。此事,還是本座來做吧。”
揚了揚眉頭,東方青玄不等趙楷答話,手起刀落,便聽見“嗷”的一聲慘叫。很短促,很低沉,就像小貓兒輕嚥了一聲,那小嬰兒的哭聲便止住了。
東方青玄殺人的速度太快。
快得好像根本不曾發生過。
快得好像根本就只是一場幻覺。
但趙楷知道,這不是幻覺。因爲隨着那道短促的哼叫,一抹血線沖天而出,鋒利的繡春刀劈開了孩兒的腦子,不僅讓她五官全毀,噴射而出的腦漿與鮮血的混合體,正好落在東方青玄一襲白色的孝衣上。
慘不忍睹。
趙楷緊緊閉上了眼睛。
他不敢去看東方青玄的笑臉。
人護幼犢是天性,趙楷也殺過人,還殺過不少。可他沒有殺過孩子,更沒有看過誰在殺人的時候,可以殺得像東方青玄那麼美,那麼豔,那麼妖。那樣子就好像他根本不是在殺人,只是爲了讓孩子不再哭泣的一種安撫。
“本座的繡春刀很快,她沒有痛苦。”
在濃重的血腥味兒裡,東方青玄輕輕裹緊了襁褓,把那孩兒小小的屍身憐惜的攏緊,放在身邊的椅子上,指了指她,臉上的笑意裡,隱隱掠過一抹淒厲,“六爺可以帶走了。你不必自責。人都是要死的,尚未經歷苦痛便離開了這醜惡的人間,她很幸運。”
趙楷接不上話了,看着那襁褓掩不住的血跡往外涌出,他擡起手,撫着穿了鐵甲的胸口,雙眸半眯着,覺得那一抹潺潺鮮血極是刺目,胃中的食物悉數往外翻騰,終是忍不住“嘔”了一聲,大步奔了出去。
“呵呵……”東方青玄笑了。
隱隱的,殿外還有趙楷嘔吐的聲音。
但他終究離去了,沒有帶走孩子。
一羣跟他而來的禁衛軍,也跟着散去了。
夜風徐徐吹來,在荒涼的大殿裡,只有東方青玄一個人。
不,還有另一個人,或說一具屍體。
他牽開脣角笑了笑,似是聞不到那刺鼻的血腥味兒,漫不經心的掏出潔白的巾子,認真的擦拭着他沾了腦漿了鮮血的繡春刀,直到刀體再一次變成寒光閃閃的金屬色,乾淨得就像從未有殺過人一般,他還是沒有停下擦拭的動作,只是若有似無的瞄了一眼那孩兒清澈帶淚的眼。
空氣裡,一片混沌。
這時,一個頎長的身影慢慢地踱入殿中。他緊緊抿着脣,看了一眼椅子上那個小小的屍體,目光如利箭一般射向東方青玄,似是恨不得化成刀鋒,洞穿他的身軀。
“殺了人,還能笑得這般開心,普天之下,唯大都督一人耳。”
東方青玄輕輕擡眉,看了一眼眉頭緊緊皺起的男人,妖媚的目光中,閃爍着一抹戾色的光芒,但呼吸緩慢,語速也極慢。
“你不該來。”
那人說:“可是我來了。”
東方青玄笑,“來了也不該。”
“不來又怎能看見你這般沒人性?”
“這年頭,混口飯吃不容易,呵呵。”
“是,所以你很有天賦。”
兩個人一人一句,說得似是而非,極難理解。
東方青玄怔了片刻,隨即“嗤”一聲笑開,瞄向那嬰兒的屍體,就好像先前那小貓兒一樣的尖銳慘叫他從未聽見過一般,邁開輕盈的腳步朝那人走過去,“狠心之人,應當是晉王殿下您纔對。見到這般情形,本座爲何不見你難過?”
趙樽反問,“本王爲何要難過?”
東方青玄又笑,“你的孩兒死了。”
趙樽冷笑一聲,“他不是我的孩兒。”
東方青玄哈哈一笑,“這話你還能騙得了誰?”
趙樽瞄一眼那個熟悉的襁褓,喉嚨稍稍一緊,“你們每個人都說她是我的孩子,七小姐也說他是我的孩兒。可本王早已記不住那些過往,如此便做不得數。再且,即便她是我的孩兒又如何?正如大都督所言,人世諸多苦,不如一刀去了,少受痛楚,那也是她的福分。”
東方青玄定神看着他,久久才笑開,“六爺尚且知道求情,你這個親爹倒是說死得好,妙哉妙哉。虎毒不食子,十九爺忘了前塵,連人性之德也忘了?”
趙樽冷哼一聲,眼風掃他一眼,“大抵這便是趙家的傳統。有其父必有其子。”
看着他眸底那一抹陰狠,東方青玄溫柔的笑着。
“那你來,是帶她離開的嗎?”
“不必帶了。”趙樽冷冷說罷,走過去拿起案桌上還在燃燒的火燭,輕輕往上一揚,“噗”一聲把它丟在散落在地的紗幔之上。
風助火起,火隨焟燃。
不過頃刻間,火花便蔓延開來。
“六爺說本座瘋了,看來瘋的人是你!”
東方青玄輕笑一聲,並未阻止。趙樽也未有做任何解釋,只是在不段蔓延的火光中,瞄了東方青玄一眼,淡淡地道,“大都督不要忘了,在本王的大婚之日,爲本王擡轎。”
“本座不敢忘。”
“告辭!”
沒再看那被捲入了火中慢慢被吞噬的孩兒,趙樽轉過身,脊背挺直,大步離去,驚起寒鴉,踩過荒草,並無半分遲疑,一襲擺開的孝衣與豔紅的火海對比出了一種極爲詭異的顏色。
殿側的一葉格窗之外,焦玉低喊了一句“陛下”,顫巍巍地扶着旁觀的趙綿澤,腦子混沌着,還沒有從先前荒殿中的恐懼一幕中回神。
“咱回吧,臣工們都等急了。”
趙綿澤點點頭,看一眼那熊熊的火光,蒼白的臉色似是恢復了一絲血氣。他長長吐一口氣,胸中不安的情緒,登時大定。
“如此,朕心安了。”
東方青玄是最後一個離開荒殿的人,他遠遠看着趙綿澤離去的方向,身姿一動不動。直到背後的橫樑被火燒得倒下,方纔掠了出去。
天上,月色皎潔。
月夜下,他喘了一口氣,高高仰頭看天。
天地間,靜悄悄的,似乎只剩他一個人了。他喉嚨裡呵呵一聲,抿緊嘴巴擦拭着身上的血跡,可不論他怎麼擦,上面仍然是刺目的猩紅。
他突地一閉眼,摳向喉嚨,“哇啦”一聲吐了出來,一股子無法抑制的嘔吐感襲上了他的胃中。
“大都督!”
一張同樣潔白的巾子遞了過來。
東方青玄沒有擡頭,只看見地上有一雙白色的皁靴。他雙手扶在膝蓋上,遲疑了良久,才直起身子,伸出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指,平靜從容的笑開。
“如風,扶本座過去!”
“是。”如風摻着他的手腕。
東方青玄笑着邁步,腳下卻踉蹌一下。
如風趕緊扶住了他,並未吭聲兒。他嘆一聲,自嘲一笑,“幸虧有你。”
如風臉上沒有情緒,目光涼,聲音也涼。
“屬下一直都在的。”
東方青玄輕輕一笑,一點一點轉過頭來,溫和的視線落在如風手上,狹長的眼兒眯起,那視線裡,無失望,無難過,無悲傷,更無半分不諒解。
“你是一直在,卻又從來不在。”
如風一怔,像是沒有聽見。
他沒有回答,東方青玄也沒有再問,只是心照不宣地笑嘆一聲,說了一句模棱兩可,卻極難理解的話,“不論如何,你到底阻止了趙樽,平息了事態。若不然,多少人都得隨了他一起墮入萬丈深淵,再無退路。”
太皇太后的喪禮是在隆而重之的氣氛中過去的。七月底,分封往各地的藩王,包括寧王、安王、湘王、吳王等紛紛入朝,在奉天門外行跪拜禮後入皇城,爲太皇太后守孝。
大殮之後,皇室貴族都得在家中齋戒,各部院大臣和官員還要在本衙門行集體齋戒禮,其餘在京的散閒官員,則齊集於奉天門外齋戒,都不得回家。
喪事,也是熱鬧之事。
尤其恰逢烏那諸國來犯,京師民衆更像是捲入了一鍋熱水之中,每日有說不盡的話題,哀國,哀民,哀生活,人人都在等待事態的發展,人人都可聞見天空里布滿的血腥之味兒。
連續半月,宮門戒嚴,皇城封鎖,京師城裡的兵卒數量多過了街上進走的老百姓。趙綿澤在悉心爲太皇太后服喪之餘,修繕皇陵,督導京軍,忙肆不堪。每一日都服喪於奉天殿偏殿議事,與臣工共議平定南疆亂局的舉措。
然而,忠言,良言,佞言,紛紛擾擾,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能肅清南疆亂局的領兵之將。自建章帝繼位以來,大晏第一次進入緊張的戰備狀態。可建國這些年來,大晏戰事頻繁,那些跟隨洪泰帝出生入死的功臣良將,或死於政鬥傾軋,或死於帝王猜忌,真正能領兵佈陣的將領卻不太多。
商量來商量去,避諱來避諱去,終於樑國公徐文龍把名兒點到了趙樽的頭上。
論謀略,論經驗,論親厚,趙樽都是當之無愧的南征將領。
但先前誰都不敢提,爲什麼?只因人人都知箇中“尷尬”。
徐龍文提出來了,人人都以爲趙綿澤在這骨節眼上,不會再讓趙樽統領兵權,披甲上陣,可他卻同意了。
趙綿澤高姿態的同意了,人人都以爲失去失憶的晉王爺會拒絕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可他也同意了。
無人知曉這叔侄二人間到底發生過什麼,只是爲官之人都嗅覺靈敏,一夕之間,彷彿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自從冷宮廢棄的荒殿起火那一晚之後,這叔侄二人的感情就微妙了起來。不論議內事還是議外事,趙綿澤都不再忌諱趙樽,而趙樽也不再推託朝政,一力當先的爲趙綿澤出謀劃策,儼然是國之良臣。
臣工縱有疑惑,卻無人予以置喙。
帝王之心,不可測。晉王之心,更不可測。
如此一來,門前冷落了許久的晉王府,再次熱鬧起來。
八月初一,京師軍民百姓還在“摘冠纓,服素縞”,晉王殿下要再次出征南疆之事便敲定了。八月初三,一份用藍筆擬定的公文,從兵部飛出,經皇帝硃批,最後落到了趙樽的手上。
夏初七得到這個驚人的消息,是在八月初三晌午過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