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禮炮聲聲,磬鼓齊鳴。
洪泰二十七年七月初七,在這個名爲“乞巧節”的日子,隆而重之的大長公主出嫁禮儀就這般熱熱鬧鬧地拉開了序幕。
久病不出的太皇太后親自主持了婚儀,領着趙梓月在章合殿接見了王公大臣和內外命婦的朝賀。卯時許,吉時一到,由禮部儀隊領頭的公主嫁奩拖出一個長長的隊伍穿過硃紅的宮牆,穿過承天門,徑直往新建的駙馬府而去。
車馬轔轔,趙梓月坐在喜轎之內,紅蓋頭下塗着厚厚胭脂的小臉兒上,似是淚痕未乾,而今日的晏駙馬騎着一頭紮了紅花的高頭大馬,英姿煥發。
整個京師城都沸騰了。
萬民夾道,大宴齊開,文武百官攜內外命婦恭賀,婚儀場面之壯觀之宏大,比起大晏朝過往的任何一位公主出嫁都要隆重。浩浩蕩蕩的婚儀隊伍每路過一地,街邊,酒樓,長街短巷上,幾乎都擠滿了圍觀的百姓。他們指指點點,歡聲笑語,共享着這一場繁華的盛世婚禮。
趙梓月從乾清宮出來開始,整個人便處於昏昏沉沉的狀態之中。大抵是哭得狠了,腦子生痛,胸口煩悶不堪,在瑣碎的大婚禮儀之中,她就像一個傀儡似的,被喜婆拉來拽着,完全不知所措。
屬於她的婚儀,是熱鬧的。
可她的心情,卻是凝重的。在好一番繁複禮節的折騰之後,等她從昏天暗地中回過神兒來,方纔驚覺自己坐在了洞房的喜牀上。
外面喧鬧聲聲,洞房裡卻很安靜。
一排高高的龍鳳燭,照映了每一個角落,即便隔了一層紅彤彤的蓋頭,她也依稀可見紅燭象徵喜慶的光影。都說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可她此時腦子裡鋪天蓋地的全是丫丫的小臉兒,根本就無半分欣喜可言。
她的大婚,丫丫卻只能待在那個悽風冷雨的宮中不得出,連來觀禮都不能。她有沒有好好吃飯?她有沒有尿溼了褲子?她有沒有想念她這個……姐姐?她見不到姐姐,會不會哭鼻子,能不能好好睡覺?腦子裡的念頭翻天覆地一般攪動着她的思緒,她恨不得把頭上的蓋頭揭去,然後飛跑回宮,抱着她的丫丫……
可抱着她又能如何?
她是個沒用的娘,她什麼也做不了。
不知何時,外面依稀響起了淅淅瀝瀝的雨聲。
“下雨了嗎?”她輕聲問。
“是的,公主。”一陣乒乓作響的關窗聲後,她聽見了青舞的聲音,“這時節,雨說下就下。幸而白日裡沒雨,若不然,公主的婚儀就麻煩了。”
“那不是雨,是天在哭。”
趙梓月低低咕噥了一句,青舞沒有聽清。
“公主你說什麼?”
“沒有什麼……我在無病呻吟!”
換了往常青藤在身邊,又該哭笑不得的糾正她的成語了。可今日陪她出嫁的人是青舞,不是青藤。臨走時,青藤那丫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着要來,但還是被她狠心的留在了宮中。她要青藤照顧丫丫,有她在,丫丫能看見熟悉的人,興許會少哭一點鼻子……
嘆一聲,她又道:“青舞,我餓了。”
趙梓月從前便有這樣一個壞毛病,一旦心慌失措,便覺得肚子極餓,心裡越慌,肚子就越空。更何況今日冗長的大婚禮儀搞得她心力交瘁,基本沒吃多少東西,更是覺得餓得頭暈眼花。
“公主,得等駙馬過來揭蓋頭的……”
“他要是一直不來呢?豈不是要餓死我?”趙梓月的肚子“咕嚕”一聲叫喚,似是再也受不住,小聲吩咐,“青舞,你去看看,門口有沒有人?”
青舞的腳步聲響起,很快她又回來了,湊到她的身邊。
“公主,奴婢瞧過了,只有兩個守衛。”
“太好了。”趙梓月鬆了一口氣,豎着耳朵分辨片刻,外面半點聲音都無,她不再管那許多,一把就要去揭蓋頭。
青舞輕呼一聲,“公主不可。蓋頭揭了,會不吉利的……”不等她話說完,趙梓月便哼一聲,“這親事從頭到尾就沒吉利過,我眼下還管它吉不吉利?”
把紅蓋頭丟在牀上,她揉了揉被重重的鳳冠壓得酸澀不堪的脖子,長長吐了一口濁氣,烏黑的眼珠一轉,視線便巴巴盯住了喜桌上的吃食。
“真好,還有吃的。”
人一餓了,什麼食物都美。她未及青舞扶起,徑直邁着大步往燃着紅燭的喜桌奔去,動作很是急切,卻忽略了一點——今日她身上穿的大紅喜袍實在太過繁複,裡三層外三層,裙襬又長又大,她的手剛抓住一塊鳳梨糕塞入嘴裡,逶迤在地的裙襬便被圓杌子絆住,只聽見“啪嗒”一聲,她抓住糕點盤便摔倒在地上。糕點盤一滑,連帶喜桌上的酒水、果盤等等擺設一一扯到,果子砸在她的鳳冠上,她嘴裡還含着一塊餅子,樣子極是狼狽。
晏二鬼便是這個時候進來的。
大婚之禮隆而重之,作爲新郎倌喝酒酬賓自是份內之事。在宴席上,他被軍中兄弟灌得有點多,但想到今兒大婚不好在公主面前失禮,他一直有所剋制,這好不容易脫身進來,原以爲會是一個坐在喜牀邊上等她的新娘子,卻怎麼也沒有想到,看到的竟是這樣一個場面。
她含着鳳梨糕擡頭看他,他酡紅着臉低頭看她。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場合極是尷尬。
正如趙梓月所說,他們兩個其實……不太熟。
雖然有過一日露水,雖然有過一個孩兒,但從頭到尾他們之間就沒有熟過。可是,從今日起,卻不得不成爲彼此生命之中最熟的人。呆怔片刻,趙梓月嘴裡不太舒服方纔反應過來,含着的鳳梨糕的她,“深思熟慮”之後,決定嚥下去,而不是把它吐出來。
“咕嚕!”
生哽糕點有多噎喉,嘗過的人都知道滋味兒,尤其在這般急切的情況之下,這場面更是把一個洞房花燭夜點輟得詭異無比。
“咳咳!”瞪大了眼睛,她咳嗽不已。
在門口站了片刻的晏二鬼,終是回神,搶步過去,把她從地上抱起,放在牀邊坐好,爲她順了順後背,原本想要給她拿水喝,可她卻脹紅着臉,似是等不及,就着桌上擺放的酒壺便咕嚕嚕灌了下去。
於是乎,她咳得更急了。
“我……咳咳……”
“你……咳咳……”
兩個人都手足無措,一切都是心慌惹得禍。
相對而視,兩人大眼瞪大眼,由一個尷尬的開始,進入了另一個更加尷尬的循環。趙梓月嚥了好幾次唾沫,方纔緩住心神,呼呼地吐了吐舌頭,窘迫的看他。
“我不小心摔倒的。”
“我看見了。”晏二鬼認真地說罷,又覺得此話有些不妥,好像有損她公主的威儀,隨即緊張地補充,“沒事。”
“我摔倒了,你當然無事。”趙梓月性子急躁,低吼了一聲,突地又想起出嫁之前接受的禮儀教導,覺得出嫁了便不能再擺架式,更不該這般跟夫婿大呼小叫,趕緊眨着眼,垂下頭來,“我是因爲肚子餓了,才揭的蓋頭……我纔不是不懂規矩的悍婦。”
這樣的解釋,實在幼稚得緊。
晏二鬼有些想笑,可猶豫一下,他還是斂着臉。
“公主還餓嗎?”
趙梓月想了想,搖頭。再想了想,又老實點頭。
“餓。”
若是不餓,怎會把個喜房弄得像戰場?晏二鬼掃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喜桌,暗歎一口氣,走過去彎腰把東西撿起來,輕聲道:“你先歇片刻,我去給你弄些吃的。”
“不必不必,青舞去就好,你今日是新郎倌,洞房花燭夜得那什麼嘔心瀝血的……”趙梓月自己也不知道嘴裡在說些什麼,窘迫得腦子亂糟糟的,詞語更是用得亂七八糟,說完也意識到用錯了詞,臉上又是一片通紅,窘迫,無助,望了望身後的牀,恨不得鑽入被子裡再也不出來。
“我是想說……我兩個,其實……其實什麼……算了算了,你去備着吧,我先上牀等你……”
上牀埋入被子不見人,是她美好的幻想。
可她把這想法變成了“上牀等你”,怎麼聽怎麼詭異。她恨自己不會說話,幾乎羞惱至死。
晏二鬼看她片刻,理解了她的緊張與害怕,好不容易憋住笑意,冷靜地點了點頭,遲疑一下,又挪過邊上的凳子來,嚴肅地坐在她對面,想要緩解她的情緒。
“公主不必害怕,我一會去書房過夜,你吃完了東西,好好休息便是。我不會爲難你,更不會勉強你。以前那種事,不會再發生……”
他要去書房睡?不會在發生?
趙梓月敏感地抓住了他話裡的重點。
一個男人若是不喜和一個女人睡,就會去睡別的女人。
若是不把他睡透了,他便會納幾數姬妾回來睡。
想到楚七的話,趙梓月心裡一凜,支吾着說不出話來。
晏二鬼看她表情,自以爲了然地笑了笑,雙手扶膝,站起身來,“公主稍等,我這便出去爲你備食。外間賓客已散去不少,你不必拘束,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只把這裡當成……你自己的家。”
自己的家?駙馬府是她的家麼?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出了門,趙梓月睜大雙眼,想說點什麼喊住他,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來。青舞在邊上尷尬的立了許久,駙馬一走,方纔過來要爲她整理衣裳,卻被趙梓月懊喪的甩開了手。
“討厭!”
青舞嚇了一跳,趕緊跪地叩頭,“公主息怒!”
趙梓月愣了愣,咬着下脣,無奈的揉手。
“起來起來,我又不是說你啦。”
青舞莫名其妙地瞄了她家公主一眼,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罵誰,但免於一劫,還是鬆了一口氣。不多一會,晏二鬼便端了一個楠木的托盤進來,不是今日宴席上的大魚大肉與珍饈佳餚,只是一碗薄粥,一碟小菜,還有一盤松軟的糕點,還有幾塊切得平整的水果。
“公主請用。”
放在案上,見趙梓月不動聲色,他遲疑一下,怕自己在這裡礙了她的眼,雖有不捨,終究還是轉了身。
“我先去外面招呼着,有人你叫我。”
“你等等——”趙梓月憋不住了,喊住他。
晏二鬼心裡略沉,轉頭看過去,目光落入她晶亮的烏黑眼睛中,心裡那一股子淡淡的失落感,頓時消散。
“公主還有事吩咐?”
趙梓月扯了扯嘴角,仔細打量他的眉眼。就着喜房裡大紅的燭火,她發現比起上次見面,今兒盛裝束髮的男人,似是變了一些。添了幾分俊氣,多了幾分爽利,灼灼的眸子裡似是含了千言萬語,深邃有波。更爲緊要的是,她發現女兒果然是長得像爹的。從他的眉眼裡,她竟能看到幾分丫丫的影子。
丫丫也不知怎樣了……
念頭冒上腦子,她的心適時柔軟。
輕咳一下,垂着眼皮,她不敢看他。
“你這般走了,誰來給我講故事?”
晏二鬼心裡跳得飛快,一種膨脹的情緒,仿若從胸間升騰而起,直涌喉頭,幾乎令他剋制不住的想要過去抱住她。雖然今日是他二人的大婚,其實他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個刁蠻任性的小公主會待見他,而洞房花燭夜,他更沒有過期待,只希望未來的日子,能夠好好的照料她便足夠。
如今被她期期艾艾的挽留,雖是一件讓他“痛苦”無比的事兒,他也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整個人都精神起來,就連那一點子酒意都散到了腦後。
青舞知趣的出去了,帶上了房門。
晏二鬼坐在她牀榻面前的圓杌上,身姿端正。
“您吃,我爲你講。”
輕“哦”一聲,趙梓月端起粥碗,眼皮眨得很快。
晏二鬼其實從來都不會講什麼故事,他這輩子講的第一個故事就是那晚爲丫丫講的“小雞的故事”,如今混到必須每日講故事的分上,他頭痛了片刻,輕輕開口。
“在雞的王國裡,也是不得自由的。那一隻想要保護小雞的美麗母雞,因爲一道聖旨,不得不把她最愛的小雞一個人留在了冰冷的雞籠裡,她出嫁了……但她並不開心,她擔心她的小雞吃不好,睡不好,擔心黃鼠狼會把她的小雞叼去,擔心小雞會受到欺負。小雞確實很可憐,她的爹沒法子照看她,現在就連她的娘也不得不離她而去。但小雞的爹,想要對小雞的娘說,不要害怕,總有一天,他一定會把小雞接回到他們身邊的……”
晏二鬼平靜的說着,可趙梓月這一回聽懂了。
她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顫,難忍的淚水順着臉頰落下,“啪嗒啪嗒”地滴在粥碗裡,哽咽着,她再也吃不下去,扁着嘴巴抹了抹眼淚,那可憐樣子,活脫脫像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公主……”晏二鬼眉頭斂起,想要去抱她,安慰她。可因了以前的經驗和教訓,到底也不敢造次,伸到半空中的手無奈的垂下,轉而從懷裡掏出帕子來遞到她的面前。
可趙梓月像是未覺,只顧垂着頭掉眼淚,不僅不接帕子,反倒猛地撲在了桌子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晏二鬼無奈一嘆,坐近一些,默默替她擦淚。
“我答應你,會把丫丫接到你身邊的。”
“真的嗎?”趙梓月吸着鼻子擡頭看他,一雙美麗的眼睛裡滿是不確定與徬徨。
“真的。”他保證。
“我可以相信你嗎?”她又問。
“我想,可以。”晏二鬼揚了揚脣角,目光流露出一絲嘆息,“不論如何,我都不會再傷害你,會永永遠遠保護你。”
趙梓月微微一怔。
自打在晉王府與他那一日不由控制的“露水情緣”開始,她便落入了一個無窮無盡的噩夢之中,雖住的是華麗的宮殿,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過的更是人上人的日子,可她知道一切都不對了,她再也回不去,變不成過去那個無憂無慮的趙梓月。
後來,哥哥“病故”,父皇病倒,母妃被困乾清宮,她的天空整個的昏暗了,帶着小小的女兒,她像一隻無頭的蒼蠅,心裡從無一刻踏實過。而此刻,得到他這樣的承諾,她心裡那一根繃了許久的弦,終是鬆了開去。
“好。我便相信你了。”
真是一個好哄的姑娘!
若不是遇到他,她可怎麼辦?
晏二鬼感慨着,在爲趙梓月的智商着急。可趙梓月這種心思單純的人,極容易獲得滿足和快樂。
等她擦乾眼淚吃完東西,心情已是好了不少,塗了厚厚胭脂的臉上也添了自然的血色。可初到駙馬府的不適卻未完全散去,想念丫丫的心情隨着夜幕漸濃,更是全部堆到了心臟。
看着滿屋的紅豔喜氣,她抿了抿嘴兒,小聲咕噥。
“我想去看煙花。”
晏二鬼一愣,不知她爲何興起,她又補充。
“想去紫金山上看煙花。”
夜幕降臨了,婚儀像是結束了,可今日大長公主大婚,加上又是“乞巧節”,慶典還在繼續。在婚宴之後,奉天門會放煙火祝福,皇帝、太皇太后、太后還有一衆王公大臣會領着命婦在城樓看煙花。
趙梓月要去紫金山,不僅因爲紫金山上可以俯瞰京師城的慶典煙花,也因爲在紫金山上,可以看到煙花綻放之下的皇城。
她是在想丫丫了。
兩個不熟悉的人,因了一個與彼此生命息息相關的小丫頭,從駙馬府的後院偷偷潛出了府邸。
這時雨已經停了。
洞房花燭夜私溜出府,是一件極爲出格的事兒,爲免驚動旁人,晏二鬼沒有備馬車,只是從馬廄裡牽出黑風,扶了換上一身輕便衣飾的趙梓月上馬,便徑直往紫金山而去。
婚宴還在繼續,煙花也在綻放。
破空的“嘭嘭”聲裡,火樹銀花映亮了半個京師城。
夜幕下,涼風習習,晏二鬼擁着懷裡的小公主,心情有些忐忑,有些複雜,有些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度。趙梓月僵硬着脊背,也是一動也不敢動,不敢靠他太近。兩個人共乘一騎,中間卻留出一個極爲尷尬的距離來,看上去頗爲彆扭。
人與人之間要走到一起,需要時間來適應,晏二鬼知道趙梓月一時半會不會接受自己,更是小心翼翼地保持坐姿,以免讓她產生猥褻之感。可到底是有過肌膚之親的女子,他這一生唯一與慾念有關的記憶全都繫於她一身。如今佳人在懷,即便他不想動,身體卻不由控制。
“你,你怎麼不說話?”
夜風裡,傳來趙梓月緊張的聲音。
晏二鬼心神一蕩,覺得那聲兒是那般的嬌軟清脆,把他的胸襟填得滿滿的,自覺若是這時對她生出齷齪的心思,太不是個東西了。急忙咳嗽一下,他清了清嗓子道,“不知說什麼……”
“那你爲甚總是捅我?”
趙梓月稚氣無知的話,突如其來。鬧了晏二鬼一個大紅臉,幸虧黑色深濃,她也看不見,要不然他準能找個地方跳下去,直接撞死好了。尷尬地往後退了退身子,他忙不迭換了話題。
“公主,可有看見煙火?”
“嗯”一聲,趙梓月擡頭,“紫金山的煙花更好。”
“很快就到了。”知曉她在想念女兒,晏二鬼雙臂微微一緊,揪了揪心,猶豫着輕聲問她,“公主,你生氣嗎?”
趙梓月不解,“生什麼氣?”
晏二鬼默了默,“沒經你的允許,我便向陛下求娶。”
趙梓月怔了一下,想到再也不好見面的丫丫,哼了哼。
“自然生氣。都是你,害得我……見不到丫丫了。”
這事兒說來她有些冤枉晏二鬼。當時他若不出頭,她便會被趙綿澤嫁去北狄,她此生想見丫丫都難。可對晏二鬼來說,埋怨他的人是趙梓月,那都不算埋怨。即便是她要砍他殺他,他也毫不怨言。這一輩子到底都是他欠了她的,只要她能舒心片刻,怎樣說都無所謂。
“是我不好,公主原諒則個。”
聽他調侃般承認了“錯誤”,趙梓月也知自己無理取鬧,輕哼一聲,別開頭去默了一會,紫金山便在望了。上山的路中,不知她想到了什麼,突地側過頭來問他,“雖說我是公主,身份富貴逼人,但你是男人,我拿你也是無法……你說,你會不會學別的人那樣,找無數的小妾回來氣我?”
身體富貴逼人?晏二鬼閉了閉眼。
“不會。”
“你保證?”趙梓月撅起紅脣。
“我保證。”晏二鬼低頭,視線剛好落在她嬌俏的脣上,心裡不免一顫,手臂無意識裹緊了她,聲音沉沉,像是在做某一種承諾,“這一生,除了你,再無旁人。”
聞言,趙梓月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想到先前一直糾結要不要留他下來過夜與自己一起睡的事兒,不免有些臉紅。
囁嚅半天,她想明白了。
“既如此,那你晚上,還是睡書房吧。”
晏二鬼微微一愣,他哪裡知曉這小丫頭心裡的彎彎繞繞?不知是失落還是無奈,他低笑着嘆了一聲,雙腿一夾馬背,坐近了一些,把她的腰身摟在懷裡,輕輕道了一字。
“好。”
從紫金山看了煙花回去,可能是受了涼,趙梓月次日就感冒了。駙馬府派人到魏國公府尋求良方的時候,沒有去參加婚禮的夏初七唏噓不已。這姑娘一入洞房就發燒,分明就是“折騰體質”的人。她幾乎可以預見,鬼哥未來的婚姻生活到底有多麼的悲催了。
他這不是娶了個妻子,分明就是添了個女兒。
若是可以,她很想去探望一下趙梓月,隨便詢問一下這姑娘新婚的感受,可她如今自顧不暇,腆着七個月的肚子,容不得絲毫閃失,不僅管不了趙梓月,也顧不了李邈,顧不了趙如娜,甚至也顧不了京師每日都在風起雲涌的變化。
隨着她的產期臨近,京師的氣氛越發緊張了。
趙十九隔三差五的來,他從未說過什麼。
但是夏初七向來敏感,尤其嗅覺靈敏,不管他說與不說,她都能感覺得到,趙十九一直沒有閒着,朝局或許很快就會變化。
而且,梓月的婚期一過,到小十九一出生,用不了多久,便是她與趙綿澤的婚期,還有趙樽與烏仁瀟瀟也會在同一日。
趙樽沒有說過婚期要怎麼辦,她也沒有問過。即便是在閒暇的私會之時,也沒有聊過此事。趙樽只想讓她安心養胎,可正因如此,她卻知道,像他這樣修煉成精的千年老狐狸,一定內有乾坤,會有極大的動作。
這些日子,來魏國公府最勤的人是元祐。
爲了給太皇太后鍊金丹之事,他算是卯足了勁兒。不過夏初七當初給太皇太后的方子實在太刁鑽,如今能籌備到的,無非是金銀。那些什麼“春天的白牡丹花蕊,夏天的白荷花蕊,秋天的白芙蓉蕊,冬天的白梅花蕊”等等,都不是一日可成。只要太皇太后對生命抱有期待,就不能把她怎麼樣。夏初七吊着她,以“金丹易聖旨”,也是爲了暫時得一個平靜,得一個平安,順利產下小十九,也以免影響趙十九的大計。爲免他分神,甚至於,她都沒有告訴過他這件事。
朝裡朝外,暗潮洶涌。
魏國公府裡,卻是一片風平浪靜。
------題外話------
這一章沒有寫完,但是想到許下的更新時間,還是先更爲妙,嘿嘿,也免得大家說我萬年銷魂一卡。
今日不銷魂,明日再銷如何?
俺先去修稿子,姑娘們先品着,第三卷的大高氵朝快要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