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
“寒潮來臨,滅燭關門!”
打更的梆子敲了兩下,二更了!
透着風的柴屋黑咕隆咚冷得鑽心,牆角恭桶裡的五穀輪迴物散發着刺激人上吊的酸味兒,整個空間變得安靜而冷寂。
數着打更的聲音,夏初七摸索着貼到離恭桶較遠的牆根兒坐下,在黑暗裡托起了下巴。
難道她估計錯了?
那隻小金老虎,對賤王爺並不重要?
二更到了,三更還會遠嗎?
活埋……
帶着樹葉枯枝黴味的泥土,一鏟一鏟打在她的臉上,鑽入脖子,掉入她的嘴裡,一隻又一隻的蟲蟻會在她身上爬來爬去,鑽入衣服裡,蟄她的肉……活生生打個激靈,她腳上突然有東西‘嗖’的爬過了過去。
“呀!”
騰地跳將起來,她飛快躥到木板牀上,在“咯吱”聲中抱緊了雙臂,豎起耳朵傾聽。黑暗裡,很安靜,除了心跳聲外,還有一種“窸窸窣窣”的爬動聲,讓她毛骨悚然。
不是老鼠,就一定是蛇——
夏初七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樣兒的東西。
賤人!算他狠!
摸索着掏出桃木小鏡來,她慢慢靠近了柴屋門,終於下定決心——逃!
“咚咚!”
她輕敲下牆。
二更天正是人犯困的時候,外面的守衛沒有聲音。
白天她刻意觀察過,守衛是兩人,每隔兩個時辰換一崗。外面夜巡的兵備情況她還不清楚。不過橫豎都是一個死,大不了穿回去她又是一條女漢子。爲了不與蛇鼠屎尿爲伴,她用小刀慢慢地切割着木板門。
很慶幸,今兒它掉到地上,趙樽那貨被調戲了又走得倉促,竟沒有想起收繳它。
一個四方形的區域被她劃開了,她慢慢拉開了木板。
嘴角抿起,她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從門洞裡使勁兒往遠處丟去。
兩名守衛隨即警醒,“什麼人?”
“你守着,我去看看——”
一個人的腳步聲遠了,夏初七深吸一口氣,再次抓了石塊兒在手中,一個前滾翻從門洞栽了出去,就地一滾,剩下那名守衛還來不及回神,就被她重重砸中了腦戶穴,“撲嗵”一聲栽倒在了地上。
回頭看一眼柴房,她就着小刀,在牆上‘唰唰’寫了幾個字。
“你做什麼?”
果然,裝逼被雷劈!就在她停頓這工夫,離開那名守衛正好轉了回來,好像沒有明白她爲什麼會出現在柴屋外頭,明顯愣了一下。夏初七衝他莞爾一笑,做了個“噓”的動作,然後調頭撒丫子就跑。
“人犯跑了!”
“來人啊,人犯跑了!”
尖呼聲劃破了沉寂的黑暗。
很快,驛站被火炬照了個通天亮。
打架夏初七不怎麼樣,可要說跑路的工夫,她那是數一數二的。想當初在紅刺特戰隊那種考覈堪稱變態的地方,她十公里負重越野也不比任何一個男兵差。
只可惜——
什麼驛站啊,它分明就是一座城。房屋一排連着一排,建築面積十分驚人,最糟糕的是,四周都有厚厚的夯土城牆,將裡面圍了個水泄不通,守衛嚴密得插翅都難飛出去,更別說後面還有一串甩不掉的尾巴。
呼!她扶着膝蓋,吭哧吭哧地喘不過氣兒來了。
兵器摩擦的鏗然聲越來越近。
怎麼辦?跑唄!
左拐,右拐,東穿,西穿,她跑得極快,可那些混蛋就像吃了老鼠藥似的,發瘋一般追過來,追得她都快要跑斷氣了,才終於在城牆墩的下頭,發生了一個狗洞。
鑽?還是不鑽?
廢話!臉面哪有生命來得重要?只要從這裡爬出去,她的前途就會一片大好,賺錢置屋養小白臉迎娶高富帥,迎來人生的巔峰。一咬牙,她硬是從狗洞爬出了城牆,那個擠喲,擠得她的平胸好像又小了幾分。
“爺,她跑了!”
鄭二寶腆着一張圓圓的白胖臉,推門進入內室,笑得快要合不攏嘴。
趙樽靠在浴桶邊上,輕闔着眼睛假寐,聽了他的話也沒做出太大反應,散漫的姿態褪去了不少平日的酷烈和冷漠。時令辜月,外頭天氣寒冷,內室卻燃着溫暖的炭火。潮溼的空氣裡,浮動着一股子青草般的淡香味兒,在水紋帶出的瀲灩波光裡,他良久纔出聲兒。
“狗洞鑽了嗎?”
鄭二寶捂着嘴,滿臉快活,尖細的嗓子格外柔媚。
“爺神機妙算,鑽了,鑽了……”
“嗯,陳景跟上沒有?”
“跟上了,跟上了……”
趙樽似未聽見,在熱湯嫋嫋的霧氣中沉默了好久,突然睜眼看向鄭二寶,那黑眸蕩着粼粼的閃爍,還有一種很少在他臉上見到的狡詐、快意或者說是淡淡的壞。
“狗洞,還合身嗎?”
“小是小了點,可那小身子卻鑽得嗖嗖的……”
眉開眼笑地比劃着,鄭二的手突然頓在了空中,愣住了。
“爺怎麼……”
他原想要問一問他家主子爺怎麼連刨個狗洞還關心人家姑娘的身子大小,可在看到他微微紅腫的嘴巴時,哪裡又敢再多問半句?
趙樽憋他一眼,從浴桶起身,拿了一條大絨巾隨意擦拭了一下長髮上的水珠,就着寢衣鬆鬆垮垮地繫上袍帶,露出一大片帶着水珠的赤裸胸膛來。
“有話就說,在爺跟前彆扭做什麼?”
鄭二寶尋思着,隨即換了話兒,嘿嘿一樂,“爺,那範從良是個懂事的,女兒被打了,還巴巴給爺孝敬了五個天仙兒似的大美人兒過來,您看今兒晚上……”
趙樽掃他一眼,“得了他多少銀子?”
“哎喲”一聲兒,鄭二寶掌下了嘴巴。
“主子爺,奴才哪兒敢啦,奴才這是尋思主子您的歲數也不小了,瞧着京裡的王爺哪一個不是兒女雙全,天倫得享啊?就您還單着一個人兒,奴才,奴才瞧着怪心疼得。”
冷哼一聲,趙樽哭笑不得地擺擺手。
“罷了!下去吧。”
鄭二寶怕他真以爲自家貪了範從良的使喚銀子,原想再解釋兩句,可瞧着他冷冰冰的臉,似乎再沒有了剛纔聽到趣事的好情緒,只得後退着往門邊走。可走着走着,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來,趕緊上前小心翼翼地稟報。
“爺,那姑娘還在柴屋牆上寫了幾個字。”
晉王府裡的太監丫頭們,識字的人鳳毛麟角,金衛軍守衛大兵們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趙樽披了一件軟毛的錦緞披風出得門兒來,腳步極快地走向了柴房。
“爺,你快看——”
鄭二寶提着燈籠,照着牆上的幾個字。
可好半晌,都沒聽到主子爺的聲音,只冷風拂得他耳朵生痛。
他打了一個寒噤,趙樽卻是一臉陰寒地盯着牆,只見上面寫了幾個大字。
“趙樽,你老子我到此一遊,恕不奉陪了!”
------題外話------
噗,到底誰氣到誰了,誰又整到誰了?這倆頻頻過招啊,勝負就在於什麼時候撲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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