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顏,你不是救了……”
朝顏轉過臉來,輕輕的搖頭:“總之現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吧陪我去見見蕭祁然!”
“去見蕭世子?”聽到世子蕭祁然,惠兒頓時心頭一顫,“蕭世子他從襄蘄回來後似乎有些……”
惠兒的欲言又止讓朝顏恍然間也意識到了什麼,蕭祁然回到盛金屢屢相邀重鈺入府,卻從未見過她這個朋友,而且重鈺對於在世子府的種種也是三緘其口,如今想來的確相當的古怪。
“你但說無妨!”
走到巷口的盡頭,朝顏鬆開惠兒的手,認真的追問,惠兒的喉嚨緊了緊,想起當天的事情就隱隱有些驚恐,“其實我也不清楚,只是那日蕭世子來到府上,奉茶的丫鬟不小心將茶水濺到他身上,他二話沒說就笑着拔劍……殺死了那個侍女……”
“蕭祁然殺了沐王府的侍女?”
朝顏難以置信的擡起頭,卻聽見惠兒小聲的補充道:“他一直以來都是那種吊兒郎當的樣子,可……可殺起人來的眼神卻是那麼的可怕,就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他在襄蘄莫非……”
一拳狠狠地搗在牆頭,朝顏轉身顧不得失神的惠兒,踱步向位於永定街的世子府去,有些事情她必須要弄清楚。
氣喘吁吁地站在世子府前,朝顏擡手叩動門環,半響門房探出頭來,一臉的狐疑,靈機一動朝顏冷靜的道:“我是奉沐王府小王爺之命特意前來府上見蕭世子的!”
“姑娘,世子他不在府裡!”
門房聽她自稱是沐王府派來的人,倒也不敢輕易怠慢,客客套套的回話。
“那蕭世子他現在何處?”
“這個……”
門房目光躲閃不願告知,顯然是蕭祁然下了死命令,不以爲然的勾起嘴角,朝顏淺淺一笑:語氣裡咄咄逼人:“沐小王爺有要緊的事情要與世子商量,若是耽誤了大事兒,一切後果便由你來負責!”
“別別別……姑娘我可擔待不起!”門房苦着臉,猶豫過後硬着頭皮答道:“世子在獵院!”
“獵院?”
蕭祁然怎麼會去那種以殘忍取樂的地方,朝顏回過神來正要再次確認,門房卻迅速的將頭往裡縮一縮,砰的就掩上了府門。
她到底該不該會見見蕭祁然了?
長久的站
在世子府前,一種複雜的情緒在血液裡開始翻滾,時間真的會讓人徹底的否定以前的自己,然後變成完全不同的甚至是自己最厭惡的那種人嗎,至少她是不信的!
她不信那個明朗的少年會成爲冷血無情的劊子手!
獵院是盛金貴族平日取樂的場所,其中最爲高隴門閥的貴族們稱道的遊戲便是人獵,將一定數量的奴隸們放入巨大的圍欄裡,貴族公子們持箭立在獵臺上,射殺那些命如草菅的奴隸們,有時爲了助興皇族貴介們還會想出其它的更爲殘忍的花樣,制定射殺奴隸的部位,眼睛鼻子耳朵,抑或將老虎餓狼驅趕進圍欄裡,興致勃勃地欣賞着血腥的場面。
有沐王府的令牌在手,朝顏順利的踏進這座斷冷血和權利鍛造的囚籠,進入內場的涉獵區,一襲白衣的少年正飛快地搭箭拉動弓弦,羽箭一支支脫弦而出,劃破密不透風的空氣,
箭箭直中命門絕無虛發。
圍欄裡衣衫襤褸的奴隸們來不及躲避,一個接一個的倒下而那激烈而來的利箭似乎並沒有停歇的意思,涼透的心在這一刻狠狠的揪起,朝顏轉身握住呈上的金弓緩緩的搭箭調整角度。
咻地一聲脆響,兩支來自垂直方向的羽箭以凌厲的角度碰撞起來,朝顏的羽箭劈碎蕭祁然的箭而後重重的釘在遠處的木樁上。
白衣少年放下金弓,一雙陰鷙的眸子望向出手相阻的女子,眉心不由的蹙起來,太遠的距離朝顏也看不清少年的流露出來的情緒,轉身將金弓扔給身後的獵員,繞過射臺向少年走去。
“你向來是不願意做這些殘忍之事的!”
朝顏站在白衣少年的身旁,側眸望去蕭祁然還矮她一截。
“可我到底還是做了!”蕭祁然咧嘴輕笑,露出白皙的貝齒,手中的金弓卻被捏的咯咯作響,“你是意外還是……痛恨……”
“痛恨倒也說不上!”悠悠轉眸,此時幾名獵員正在圍欄裡清理那些屍體,目睹着屍體被一一拖出圍欄,朝顏淡淡的道:“作爲貴族你射殺幾個奴隸無可厚非,只要那些不是對我來說特別的重要的人,痛恨倒也談不上,最多隻是……可憐你!”
“可憐我?”冷冷一笑,蕭祁然眸底赤紅,“相比之下你不該可憐可憐那些被我射殺的奴隸們嗎?”
“這些奴隸從被送進獵院的那一刻起便很難走得出去,他們的命運幾乎可以
預料得到,
今日不是死在你的箭下明日便會死於旁人的箭下,死亡對他們而言只是一件或早或晚的但必然爲降臨的東西,而你卻不同……”
“我有什麼不同?”
丟下手裡的弓箭,蕭祁然不拘小節地坐在地上。
“你有選擇的權利,可你卻偏偏的逼自己走近死衚衕,難道不值得我可憐嗎?”
見少年不置可否,朝顏轉坐在蕭祁然的身邊,風從半密閉的獵院上空飄落,捲起陣陣血腥的味道,少年嗅到這股刺鼻的味道,混濁的腦袋清醒了幾分。
“阿顏,陪我喝喝酒吧!”
少年的眼神清澈,一如她認識的那位蕭世子。
“好啊!”朝顏點點頭,然後伸手攬住蕭祁然的肩膀,“我們不醉不歸!”
酒杯消愁愁更愁,烈酒下肚半醉半醒的時候卻難守住的就是心底的秘密,將喝的爛醉如泥的蕭世子送回世子府,朝顏乘着馬車回到了沐王府。
“阿顏……”
重鈺迎到府門前,擔憂之餘隱約有些嗔怒,撒嬌的挽起重鈺的胳膊,朝顏坦白道:“
我去獵院見過蕭祁然,我們就喝了幾杯!“
“他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重鈺寵溺的望着有些醉意的她,與其說是反問倒不如說是篤定,當日的蕭祁然帶着滿腔赤誠回到故土襄蘄,本以爲等待他的是摯親團聚,然而造化弄人襄王卻對這位在盛金爲質多年的兒子大加斥責,並且上書雍宮請求雍帝對這位兒子嚴加管束,不僅如此多年襄王還言之鑿鑿的表示將來要將這藩位傳於次子蕭祁鄖。
所以此次蕭祁然費盡心思的返回襄蘄,變得格外滑稽可笑,在襄王眼底他已經徹底的淪爲了棄子了!
至親離散,人心薄涼,他還無力承受這些!
“趙稹在韓昭王府發現了劫走的稅銀,雙方起了衝突,韓昭王誤殺了穆賀的侄子穆霆,趙稹傳信於雍宮稱韓昭氏意圖謀反,雍帝震怒派出五千禁軍直搗涇陽而去!”
兩人攜手走到後院,重鈺突然主動開口,眉眼之間光彩攝人。
“那麼趙顯應該已經被禁足於王府了吧!”
“沒錯!”重鈺伸手將微醉的姑娘打橫抱起,冷峻的臉龐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高深莫測的補充一句。
“阿顏,除夕夜就快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