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間從此兩不相欠!
朝顏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的凝視着與自己背對而立的男子,有許多話藏在心間,卻終究是無法言明,這是一種甚至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如亂風拂雪,只餘下滿枝搖曳的心事。
室內寂靜起來,彼此相顧無言。
少爺,不好了!
滿身風雪的承九衝進來,打破了沉悶的氣氛,在看到室內憑空多出來的一個女子時,承九微微愣住,隨即回稟道:少爺,內院傳來消息,高陽王遇刺身亡!
什麼?遇刺身亡!
室內的空氣似乎在這一瞬間被凍結,夏侯謹轉過身,兩道探究的目光頓時激烈碰撞,不過是從內院到這裡一段小小的路程,燕麾方纔還好端端的又怎會遇刺?
這鹿鳴軒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達官顯貴常來之地,裡裡外外都有巡防兵看守,普通百姓根本無法接近這裡半分,也就是說,這裡本就戒備森嚴,更何況這裡有燕麾這位鄰國貴客下榻,賀蘭瀧月絕對不會有絲毫的鬆懈,一但燕麾出現任何問題,兩國必然劍拔弩張,所以說燕麾不可能出現任何的意外。
除非…有人想要製造這起意外,挑起兩國戰亂,從而坐收漁翁之利,別忘了今日是北越擁立新後之時,而此刻整個北越帝國的達官顯貴都涌入了北越王宮,鹿鳴軒看似戒備森嚴,實則卻是給人以可乘之機。
那麼問題來了,究竟是誰暗中策劃了這一切?
沉穩有力的腳步聲響起,其中夾雜着刀劍摩挲鎧甲的聲音,如同交戰時的擂鼓,聲勢迫人,三人警惕的看向外,飛雪朦朧處昏黃的燈光氤氳下,一行身着鎧甲的侍衛兵正手持長刀奔涌而來。
一下子,朝顏似乎恍然大悟,這明顯是衝着他身邊這個人來的。
與其被動倒不如主動出擊,朝顏瞥一眼面色無虞的夏侯謹,一個眼神飛快地在彼此之間互換,然後默契的衝向屋外。
你們竟敢謀害高陽王殿下,來人給我通通拿下!
衛兵包圍院子持刀相向,果然如他們所料,這是一場居心叵測的栽贓陷害。
慢着!
承九一聲冷喝,手中的劍似乎隨時可能出鞘,"簡直是一派胡言,你們有什麼證據?"
"證據"爲首那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看來夏侯公子是敢做不敢當啊?"
夏侯公子!
承九頓覺不好,少爺的行蹤相當隱秘,直到方纔纔在高陽王
殿下面前露面,除此之外,根本就沒有人知道夏侯門閥的七公子出現在北越的江都,由此可知他們的行蹤早已經暴露。
"你說是我謀害了高陽王殿下?”
夏侯謹冷眼注視着面前這羣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中的蠢貨,脣畔掀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衆人被那高深莫測的笑容所震懾,微微一怔,爲首隨即硬逃出一塊令牌緊握在手,言之鑿鑿的道:“夏侯公子識得這枚令牌?”
朝顏定睛一看,那的確是夏侯府的令牌,果然這是有人佈下了局,只不過這一切實在太過牽強,若是夏侯謹要動手又何必方纔在衆目睽睽之中露面,這豈不是自暴行蹤自尋死路嗎?
當然,這些頭腦簡單的越兵可沒想太多,他們只知道高陽王燕麾死在了鹿鳴軒,而刺客在逃亡中落下了證據,而這證據直指夏侯謹,所以他們認定真兇就是這位夏侯公子。
此時的賀蘭瀧月正在宮中參加盛宴,收到鹿鳴軒的消息她會如何決斷,答案是不容質疑的,一旦事情鬧大很可能掀起兩國戰亂,所以北越必須給出一個交代,聰明如此的賀蘭瀧月定然知道如何置身事外。
所以說這個黑鍋夏侯謹背定了!
“夏侯公子還是束手就擒吧,有什麼辯駁之詞還是在長公主面前說得好吧!”
恭敬的語氣裡充滿威脅的意味,說時遲那時快侍衛手中的長刀齊齊拔出,朝顏望向夏侯謹眸光隱約溢出同情之色,卻渾然已忘自己也身在其中,雖是無意卻已淌入這場渾水之中!
“接着!”
低沉的聲音響起,朝顏回過神來,只見夏侯謹將青淵劍拋來,心頭微震,這樣的時候他竟然將佩劍給了她,那他……
“上!”
一聲低吼猶如野獸驚醒,帶着震動天地的破壞力,越兵以絞殺之勢蜂擁而來,承九持劍上前,朝顏也緊捏住青淵猛衝向凶神惡煞的越兵,很快斬殺一名越兵,順勢將地上的一柄刀拋給夏侯謹。
兩雙同樣泛着森芒的眸子驀然相撞,於滿天雪色裡竟然交匯醞釀出一種心領神會的默契來。
鮮血在噴涌,濺落在碎雪堆積的地面上,綻出朵朵鮮紅,像極了蒼梧冬日的紅川花,曾經的場景再次上演,水火不容的仇敵再次並肩作戰,甚至於有一種同生共死的執念!
當時的蒼梧,當時的他與她,時間恍如白駒過隙。
就在別院裡刀劍喑啞廝殺正酣的時候,不遠處的屋頂上正伏這幾個黑影,一雙雙陰鷙的眼睛如同夜
鷹,於不動聲色間冷眼旁觀着這場血腥的殺戮。
“公子,要不要……”
秦昊緊盯着視線裡那抹不容忽視的顏色,手中緊握的一架弓弩已經牢牢的鎖定那位公子的心腹大患,蒼梧的勁敵,大雍的臣子!
“不必了!”
飛雪飄蕩裡裹着大氅的男子,擡手阻止下屬的好意,幾乎快要凍僵的脣角掀起危險弧度。
賀蘭是聰明人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只能由夏侯謹來買單,就算其中有諸多疑點,北越方面也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於此同時大雍就算再器重這位夏侯門閥的七公子也不得不棄之,如今南境戰事吃緊,倘若大雍礙於夏侯門閥的勢力有意袒護,那麼不但會讓西秦不滿,也會與北約結怨,屆時宋涼在伺機而動,大雍必然腹背受敵,身處水深火熱之中。
今夜就算無論如何夏侯都在劫難逃,要麼爲越兵所降,要麼殺出鹿鳴軒坐實罪名,所以根本就不用他動手!
冷風掃過雪花簌簌撲面而來,一絲冷意涌上心頭,隨着臉頰溫度漸失,重鈺嘴角勾起的笑意也一併冷卻。
這一切只應那粉衣女子面具的倏然滑落!
那是他朝思暮想愛而不得的女子啊,沒想到再次相逢,會是這場景!
他心愛的女人此刻就陪伴在別的男人身邊,而這個男人還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是阻礙他復仇的最大的絆腳石,此刻她的阿顏正手握青淵與他並肩作戰,而他反倒像是個局外人。
夏侯謹你必須死!
額頭暴起滾滾的青筋,重鈺伏在檐上的十指頓時攥起,似乎要將骨頭捏碎,秦昊瞥見朝顏也不禁愣住,半響一個機靈反應過來,側頭看向神色複雜的少爺,“姑……娘,是姑娘!”
“沒錯,是她!”
重鈺緩緩鬆開手,一瞬間的遲疑,快速的從秦昊手中奪過弓弩,對準人羣中的那個男人,然後以雷霆之勢的扣動扳手。
哧!
鋒銳的銀箭刺穿冗長的雪夜,如閃電般激射而來。
哧!
又一聲,銀箭在距離夏侯謹盈寸之間被從中折斷,而斬斷銀箭的正是青淵劍,風停了飛雪朦朧處是那熟悉的身影,雖是面容模糊,可朝顏絕不會錯認。
重鈺來江都了!
“還不快走!”
煩悶且暴躁的聲音響起,朝顏的眸光還未從遠處的檐頭移開,左手腕已驀然被一隻強有力的手厄住,拉着她衝出這鮮血飛濺的修羅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