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昔日崇熙行會門主武子胥和耶律一族的少主耶律祁相繼抵,嶺西頓時熱鬧起來,平日裡風平浪靜的軍尉府實際上成爲衆人共謀大計的秘密大本營,期間耶律祁也因爲在軍務營的職位險些與楊肅秦綱大打出手,多虧重鈺和武子胥從中斡旋才得以平息雙方怒火。
在重鈺多番相勸之下朝顏不在過多的插手嶺西的事務,閒下來的她平日裡除了在清和院擺弄花花草草就是和惠兒學學針線女紅,偶爾也越俎代庖的教教小楓功夫,更多的時候她則是坐在院中等着重鈺回來陪她喝酒吃飯,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沒有了爾虞我詐的算計沒有了奔波在外的刀霜劍影,久而久之朝顏也變得懶散了起來。
“阿顏!”
擡起頭見師叔正站在門口,朝顏連忙放下木瓢,提起裙裾從花圃中踱步而出,“師叔,聽說你要回大興了?”
“眼下嶺西局勢穩定,行會在四國的人馬需要暗中向蒼梧轉移,大興那裡只怕阿驪一個人難以應付,所以我必須回去一趟!”
武子胥陳述着返回大興的原因,提到燕驪眸底涌出點點難掩的牽念,朝顏看在眼底,忍不住輕輕問了一句:“師叔會帶着燕驪姑娘來吧?”
“阿顏,你師傅他......”
武子胥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突然跳轉話題詢問起師傅,心瞬間跌落至低谷,朝顏垂下眉眼似乎並不想提起這個敏感的話題,“我們......始終沒有打探到師傅的任何消息......”
“算了!”武子胥悵然的揚眸,轉而向朝顏叮囑道:“阿顏,有件事情你必須多加留意!”
朝顏眼皮驀然一跳,警惕地開口:“師叔請講!”
“軍務營表面一團和氣,實則間隙叢生長久下去定然會導致更大的矛盾衝突!”
知道朝顏心思玲瓏一點就透,武子胥只是這樣提了一提並沒有明確的指明其中的原委,朝顏鄭重的點點頭,顯然前些天耶律祁與楊肅的握手言和只是形式,軍務營內部的矛盾並沒有得到實質性的解決。
送走師叔朝顏便沒有在擺弄花草,來到書房她在立刻向秦昊打探起當天談判時的情景,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朝顏隨後以重鈺的名義邀楊軍務營的衆將領前來軍尉府赴宴,得知她的自作主張重鈺雖然有些不滿,卻還是極力的配合她將這場戲做足。
夜幕降臨,花燈初上。
應邀前來的衆人心煩意亂的喝着悶酒,沒有絲竹管絃也沒有助興的歌舞,有的是彼此難入對方眼底的輕蔑眼神,以及對這場宴會主人遲遲未露面的猜忌。
“這蒼梧的荇酒大家可喝得盡興!”
踏着一地細碎的月光,粉衫翠袖的朝顏出現在會客廳,衆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齊齊注視着面前風神皎皎英氣迫人的女子。
“這酒的確不錯,不過就是不夠烈!”
耶律祁眯着眼睛注視着兩丈之外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聽到耶律祁如是說,朝顏闊步走到男子面前,別在背後的手緩緩的探出來,一個小巧的酒壺出現在她手中,在衆人探究的目光中她從桌上拿起一個空杯替耶律祁斟上一杯酒。
“若是覺得荇酒不夠烈,倒不如嚐嚐我這杯酒!”
輕輕的將酒杯擱在桌上,朝顏似笑非笑的打量起手中的酒壺,半響眸光一凜她拂袖走向上首的座位,她這一系列的動很快引得衆人戰戰兢兢,衆人夾雜着猜忌甚至是忌憚的眸光突然齊齊的落在耶律祁面前的那盞酒杯上。
饒是耶律祁沒有覺得他方纔言語有所不妥,這杯酒也不過是被酒,可眼下衆人的過激的反應也讓他不得不戒備起來,再聯想起幾日前他與楊肅之間的大動干戈,細思極恐之下他的臉色不由得稍變,他甚至也開始相信擺在面前的這杯酒有問題。
莫非這是場鴻門宴?
耶律祁眉梢微揚,左手暗暗的摸向腰間別着的一把匕首,就在他準備掀案而起的時刻,坐在他正對面的楊肅突然站起來,馬上就要探出的匕首因爲楊肅的舉動而不動聲色的隱於案下,只見楊肅手持酒杯走到廳中,杯口向下將荇酒灑在地上。
“阿顏姑娘,可否賞我一杯?”
“當然!”
朝顏滿意的一笑,拿起酒壺走到廳中替楊肅斟上一杯,楊肅端着酒杯回到座位落座將酒杯輕輕的擱下並沒有喝下去的意思,耶律祁愈發的警惕起來。
“此酒名曰斬泉,斬殺的斬,黃泉的泉!”高深莫測的一笑,朝顏將手中的酒壺交給身旁的秦昊,“你去替大家都斟上一杯!”
“是!”
秦昊應了聲,然後依次替在場的賓客斟酒,光影躍動間衆人提心吊膽的模樣極具諷刺意味,怔怔然的望着杯中的斬泉室內靜得詭異無人敢舉杯,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不過是一杯酒何必如此緊張?”一聲輕笑過後朝顏接過秦昊手中的酒壺,替自己也斟上一杯,端起酒杯輕輕的在眼前晃動,半響過後冷冷的開口,“其實無論是什麼酒,不外乎兩種,一種是解憂消愁的酒,另外一種就是......喝了真的會下黃泉!”
“什麼......”
衆人頓時一陣唏噓,達成了一種默契,一種他們面前的酒被摻了毒藥的默契,不耐煩之餘朝顏一個凌厲的眼神甩過去猜忌橫生的衆人立刻噤若寒蟬,“當然這世上沒有多少人願意爲一杯酒而下黃泉,眼下我們每人面前都擺着同樣的酒,要麼喝要麼不喝,既然我們都坐在這裡當然是要一起做決定,是求生還是求死,你們敢不敢賭一賭?”
“這......”
“阿顏姑娘我先乾爲敬!”
衆人面面相覷中楊肅率先起身,端起酒杯毫不猶豫的喝下這杯在衆人看來下黃泉的酒,然後大笑三聲將酒杯摔碎在地,朝顏也端杯而起一飲而盡將酒杯擲向廳中,坐在楊肅右側的秦綱也毫無顧忌的喝下面前的酒。
“我也幹了!”
耶律祁猛拍桌子,端起酒杯仰頭就喝,心情通暢之餘猛摔酒杯,見酒杯碎裂一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堂中瞻前顧後的衆人也相繼喝酒碎杯,彼此間的隔閡和猜忌也如手中扔出的酒杯一一瓦解開來,一種生死與共的信念在這一刻如同血脈般深入骨髓之中。
絲竹聲響起觥籌交錯間晚宴似乎才正式開始,朝顏從偏室退出,燈火微醺的廊下重鈺負手立在廊下對她露出清澈的笑容。
“阿顏,你總能給我驚喜!”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毫不吝嗇的接受重鈺的讚美,朝顏邁開步子走到重鈺面前,輕聲催促道:“該你上場了!”
“壞人都你讓做了,那我該做什麼?”
重鈺擡手拂過朝顏額前一縷碎髮,吊兒郎當的反問一句。
“你只管撿好聽的說便是,其實噹噹壞人也不錯!”
朝顏輕輕一笑,走到重鈺身後伸出雙手推着他往宴會廳裡去,送走重鈺後她步履緩慢走過光影搖曳的長廊.
今晚她的做法雖然行之有效卻不見得有多麼值得推崇,畢竟對絕大數將領而言他們只是楊肅和秦綱的附和者而已,若要真的籠絡人心還需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顯然這是重鈺應該要做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