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你自詡走遍江湖,難道看不出那位姑娘是殺手出身,一個真正的殺手是絕對不會願意接受別人幫助的...越強的殺手越是如此”何況那個姑娘何止是一個極強的小宗師殺手,更是一個心性冷漠的人,骨子裡極度驕傲自信,又怎會容忍別人出手相助。
就是隨弋也不行。
與其說是隨弋冷眼旁觀,不如說是她洞察對方心性,所以縱容了對方的驕傲。
其實,這也是一種體貼吧,雖然是很與衆不同的溫柔。
宋師道的話讓宋玉致目光淬亮,忽然盯着宋師道笑;“呦,這都被你看出來了,那你怎麼就不爭氣點呢”
她可是親眼看出來這宋師道對隨先生極爲殷勤,雖然沒表現出來什麼愛慕之意,不過他們宋家人一向不喜歡孟浪,再喜歡也只會表現得剋制有禮,所以她琢磨着自己這榆木四哥是對隨先生上心的。
這也不奇怪啊,很自然而然的事情,要知道之前她那眼界兒忒高的老父親對隨先生評價不低呢。
可她四哥好像極爲不開竅。
宋師道這下子明白了,不由無奈:“你胡想些什麼,先生那是什麼人,我怎能匹敵,多數也只是敬重而已,何況我心裡...”
他不說話了。
腦子裡浮現那個男裝易容後依舊不減英氣烈性的女子。
“阿?”宋玉致恍然,原來自己四哥心中另有他人,不過...
“不是你,卻也有他人”宋玉致喃喃一句,讓宋師道順着目光看去。
啪嗒啪嗒, 已經少了很多人的街道一側可不是站着一個人麼,雨水無情得打在那油紙傘上,便是一個斯文俊秀的公子一手撐着傘,一手提着另一把油紙傘,默默靜靜地看着隨弋兩人離去。那眼神執着又嚮往,還有些許的黯然。
諸人又怎麼認不得這人是誰。
名才京兆寧,端莊多才之公子。
比起侯希白這個名震天下的多情公子,京兆寧更具備典雅傳統的魏晉世族公子之分。剋制守禮端正。
比如現在,他手裡拿着一把要送人的傘,可對方已經有了,且不願以結交,他便是默默站在一側。默默看人遠去。
這就是京兆寧。
尚秀芳看了京兆寧一眼,嘴角略微翹了下,心中暗歎,這位隨先生還還真是一個謎團呢。
把多少好奇的人給捲進了一個漩渦中。
而在此刻,瀟湘閣二樓走廊上,雨水打在磚瓦之上,順着溝槽窸窸窣窣往下流淌,一個錦衣公子站在那裡,雙手負背,一雙俊庭如飛的劍眉之下是雍容而深邃的暗藍眼瞳。鎖着離去的兩人,面上含着淡淡的笑。
“你去了東溟?”
在路上,細雨噠噠響,隨弋輕聲問。
之前那九個月,她本可以去看看那西域,查查讓她覺得跟神紋詛咒類似卻又不同的力量,也可以去查看東溟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尚萬年可是東溟的人。
可到底她沒去,一是因爲這些事情都不算極端重要,二是....
“沒有”地獄輓歌否認,淡淡道:“我這一路在查娜塔莎等人蹤跡。本想順路去西域那邊看看..畢竟那西域既跟神紋力量有關,沒準有我們回去的線索,沒想到在西域邊沿遇上了東溟一夥人..對方認得我,便是窮追猛打”
“你的傷偏陰冷。傷血脈,不像是東溟武功,倒像是西域那邊的,你遇上了?”
西域多詭異高手,是中原武林人一向不怎麼願意去的地方, 就好像隨弋的巫法一向被武道界忌憚一個道理。
但是以低於輓歌的實力。就是西域那邊高手輩出,也不會在邊沿地就被打傷吧。
地獄輓歌有些許沉默,繼而說:“或許是我運氣不好,剛好遇上了一個西域高手...”
聞言,隨弋看了她一眼,後者卻是忽然道:“你買這麼多長針做什麼?鍼灸?”
長針....?
隨弋順着對方的目光看向自己一手捧着的簍袋,裡面裝着各種各樣的簪子。
長針....這已經不是中西文化差異了吧。
隨弋表情窒了窒,便是神色淡定得說道:“如果來日能回去,這些東西會有人喜歡”
花妖非,宮九那些人好像最喜歡這樣的小玩意。
地獄輓歌聽明白了,便是淡淡道;“你們中國人是真的很奇怪,喜歡針也就算了,還喜歡這麼粗的針”
這麼粗的...針?
“額...這個是簪子,是中國古代女性用來插於發中的飾品..”
“你們中國人喜歡把粗針插腦門上?”
說真的,隨弋看到地獄輓歌這麼高冷的人一本正經說着這種話,心裡其實是有些想笑的,於是她也真的翹了翹嘴角。
那樣取笑的意味太明顯了,地獄輓歌皺眉:“你笑什麼.”
“自己身上的毒都有九個月了還未完全解去,竟還有閒心笑麼?”
地獄輓歌的聲音淡淡的,隨弋便是曲了曲手指,大拇指撩過自己的左手手心,微微笑着:“已經差不多祛除了,而且不過是小傷,並不能妨礙我多少”
“嗯”地獄輓歌腳步一頓,看着隨弋道:“我順路路過西域那會,剛好聽到一些消息,比如你所中的這鬼伏也不是無徹底醫治的法子,便是需要九十九中西域毒花毒草煉製而成”
隨弋眸色一頓,九十九種西域毒花草,恐怕得知了也是無用,便是道:“太難,未必有效,算了”
“日後別去了”
她們的實力還不足以縱橫這個世界,更不足以探索這個的世界的高手們都忌憚的西域。
“嗯”地獄輓歌輕應了一聲。
也沒說什麼。
回了隨唐齋之後,顯然店內的人都認得地獄輓歌,便是齊齊拘謹又恭敬得行禮打招呼,那態度比對隨弋還恭敬,等兩人上了二樓,好幾個人才偷偷按着胸口喘氣,媽蛋,每次看一次輓歌姑娘都有種自己會死的感覺...
二樓,隨弋讓輓歌解開衣服,後者可沒有娜塔莎那廝的傲嬌,也不拘謹,漠然褪去上半身後,那雪白肌膚之上赫然有好幾條猙獰的血痕,似乎是勾爪利器。
“東溟爪”隨弋一邊給她祛毒敷藥一邊說道。
“的確是爪子,上面附了毒藥,否則這一路我不會讓這些肖小尾隨半分,不過之前那人,你爲何不出手?”
那水裡的人應該不是隨弋對手。
“不是隻有他一個,附近至少有三個小宗師在,我沒把握”
沒把握全部制服這些人而確保一些人不受傷害。
地獄輓歌眉頭微微皺起:“最近有人來找你麻煩了?”
“窺伺試探的人多了...大概是他們的心有些亂了”
所以忍不住了吧。
這話讓地獄輓歌有些挽想笑,本該是身爲獵物的隨弋反而是最安定的一個。
不得不說是對那些人的諷刺。
“羣勢相軋,自顧不暇”地獄輓歌給了當今世道一個評價,忽而,她又提起道:“不過我在西域古道商道倒是聽到了一個有趣的傳聞,你應該會有興趣”
隨弋正幫地獄輓歌包紮傷口,聞言動作也是不停,只輕聲問:“嗯?”
“波斯那邊在前幾個月忽然多了一個商業手段驚人的紅頂商人,傳說,這個商人最喜薔薇”
嗯?
隨弋的動作頓了下,“娜塔莎?”
“不知道,但是聽聞是個男人”
娜塔莎可是女人,不過這到底也是一個讓隨弋兩人都有些懷疑的消息。
雖然遠在波斯。
“你我皆是降落在不同的地方,且處境也各有不同,如若她在外域,也不是不可能”
隨弋緩緩說着,一邊走到地獄輓歌面前,將白布在她腰側打結。
地獄輓歌看着眼前這個人彎腰之後垂下的髮絲,若有所思,片刻,忽然說:“那兩小子如今在外面風生水起,惹得魔門跟慈航靜齋皆是追捕,你不急?”
“沒什麼好急的,在傳他們長生訣之前我便說過此後顛沛流離生死浮沉皆由他們自己,人一旦選擇什麼,必然要做好接受的準備”
“就好像當日你明知華山有危險,卻仍舊前去...如今,你要找的應該不止娜塔莎還有那個年輕僧人亦或者是十戒吧”
隨弋已經包紮好了,直起身子,對上地獄輓歌的瞳,輕柔道:“華山於我也算是一個約定...她叫東方,我的一個朋友”
“只是至今我也不知該如何尋她”
或者說,她都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這個時空。
應該不在吧,畢竟他們來這個世界是各種因緣際會,也是難以控制的,這點柳白衣都這麼認爲,若是東方也穿梭時空,也未必就來到這一個碎玉世界。
“慢慢來吧”
疲倦襲來,地獄輓歌閉上眼,就好像她自己的事情,也只能慢慢來。
看到地獄輓歌沉睡過去卻依舊坐着的身姿,隨弋從榻上取下了毛毯,將對方身體放平,正要蓋上。
外面忽然傳來劇烈的馬蹄聲。
好幾匹亂馬踐踏長階石板,基本而來,聲音烈烈,氣勢洶洶。
朝着這個方向而來。
不過須臾,便是聽到街道外面傳來一聲劇烈:“隨唐齋的,給老子滾出來!”
“賣了假貨,今日老子就要拆你隨唐齋招牌!”
“快給老子滾出來...”
隨弋的眉頭一闔,將毛毯給地獄輓歌蓋上,走出陽臺的時候隨手一揮,那些窗戶全部無聲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