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大的大天尊、劍尊獨子、劍一痕...
就那麼如塵埃一般在那修長白皙的指尖消散..
然後她看向在場殘留的一些劍門之人。
比如萬劍等人。
淡淡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
卻讓人靈魂悸駭。
她下階梯,踱步離去,天空似有涼涼飄雨,她走在石板道上,身影濛濛,袖擺飄揚,如墨如畫。
只給他們留了一個單薄朦朧的身影。
鷂瑤正要衝出去...
“鷂瑤,你父親已經到了,再不走....”
鷂瑤一愣,恨恨一跺腳,只能看着姬似追過去...
但很奇怪,她看着那煙雨朦朧中的背影,恍惚中覺得自己好像記不住那個人的樣子了。
她都如此,他人更是如此。
子墨畫低低一句:“意可幻心”
一個念頭就讓他們這些人的意志模糊...這種能力,太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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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弋走的不快,姬似自然能追上,渾然不顧自己身上還留有重要的庭帝水晶頭骨,她來到隨弋身邊,步子緩了緩,清脆喊:“前輩”
前輩,這個字眼隨弋倒也受得起,也知道姬似是把她看成了隱世不出的陣法高人。
倒不認爲她是大祭司?
隨弋轉念一想也就恍然了。
大祭司,這個字眼恐怕於人族算是很隱晦的了。
時間太久,巫族對人族恨之入骨,人族對巫族又何嘗不諱莫如深,以至於後世對巫靈庭都沒了瞭解。
這是好,還是壞呢?
隨弋轉頭瞥過皇庭方向。
百里皇族....
“有事?”
本來呢,隨弋這種一根手指就秒了劍一痕的存在,哪怕不是至尊,也至少是城主那個水平的,姬似雖然高傲,卻也不認爲自己能堪比城主,按理說她是不該以身犯險的,不過如她在月先生面前說的,在這玄琊一畝三分地,就是對上至尊她也有自保能力。
“在三界拍賣行的一百個陣盤是前輩所出吧....”姬似說着又提到;“我急需這些陣盤,之前得知前輩寄賣後,倒是買了一些,但還是不夠用,因與月先生有舊,便是託他留意幾分...”
解釋了她跟月先生沒有違背規矩探查隨弋蹤跡,最終是隨弋自己暴露的,不過既然隨弋自己願意暴露,那顯然也是不怕她找上門的。
“我想跟前輩再購置一些陣盤”姬似是七竅玲瓏心,她相信自己的判斷,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她覺得這個一言不合...不,是一言不說就秒了劍一痕的高手心性十分之豁達大氣,絕不會輕易惱人。
那劍一痕必定是哪裡冒犯了對方的底線,但自己這求陣盤顯然夠不到這個份上,所以....
“什麼樣的”
果然,隨弋的態度挺溫和。
“攻擊,輔助等等,類似您之前所做的都可以,價格比之前拍賣的價格再高三成,無論多少我都收,若是前輩還有閒散時間,肯多做一些更好的,價格再算...”
隨弋的陣盤厲害,且完全跟別人的不同,更是讓人無法捉摸,七分遠古手段,三分現代創新,那殺傷力就更強了,否則姬似這種見多識廣的人也不會這麼執着...
不過姬似也的確大方,說加三成就加三成。
“好”隨弋答應得也爽快,好說話的讓姬似心裡頗爲不自然。
不是說高人都壞脾氣嗎,怎麼這人這麼好說話。
也不對,之前那劍一痕...
姬似念頭一轉,便是起了好奇心。
這人...到底是誰呢。
看起來不太像是隱世潛修的陣法大師,沒那孤僻的怪習性,反而舉止十分優雅從容,但也不像是輪迴者,畢竟輪迴者都是有來頭的,出什麼手都有跡可循,能找到身份,可哪一個輪迴者是陣道方面的?
還真沒有。
姬似疑惑中,忽看到天黑了,路邊商鋪一家家都亮起燈火。
但燈火都不及那提早掛上去的燈盞來得明麗好看。
哪怕小雨紛紛...卻越發顯得纏綿。
那燈光朦朧...
姬似思慮中,看到來歷神秘的紀公子手中多了一盞琉璃燈,那燈煞爲好看,六面琉璃鏡,裡面燈芯遊動,鏡面上有靈動的小百靈鵲展動羽翼,發出百靈鳥叫聲...
姬似在玄琊養尊處優,親身經歷的七夕不知有多少屆,什麼琉璃燈沒見過,可真正看到這個面容平凡的男子提着燈籠,那修長如削玉蔥的細白手指捏着竹柄,燈火闌珊,光火輝印,說不出的好看。
不久前還嫌棄某人長得不好且身體不行的姬似大人看呆了眼,回神後,下意識問:“前輩還喜歡這個?”
“不是...我小徒弟喜歡百靈”隨弋淡淡一笑,琉璃溢彩都盡在她眼裡。
姬似又愣在那裡,不知爲何,心裡對那什麼小徒弟有了羨慕之心。
這人竟還有徒弟?而且對徒弟可真好..
不會師徒戀吧..
姬似想歪歪了。
可能少有男人單獨買燈的,而且七夕沒到呢。
顯然那收錢裝匣的老闆也沒想到下雨天會有人買燈。
不過他此刻轉身看到隨弋後面花容月貌的姬似,便是露出恍然神色,笑說:“公子好眼光,這是新出的百靈燈,祭煉後還可以隨心歌唱呢,這位姑娘肯定喜歡”
喜歡你妹!
沒見過這麼沒眼力見的。
剛剛的話沒聽見?是給小徒弟的。
呵呵。
姬似感覺自己有點丟臉。
“你喜歡什麼?”
“什麼?”
姬似一愣,眼前多了一盞紅翡燈,那燈火豔紅絕美...上頭是靈動驕傲的晶瑩火狸。
“萍水相逢,也是緣分...”
姬似眯起眼,定眸看着隨弋,似笑非笑:“前輩可知這盞七夕燈送出,是個什麼用意”
她眉眼如畫,眼中含月似的,雖然她對這人沒啥意思,可女爲悅己者心悅,姬似自然心情不錯。
“今天不是七夕”
好吧,姬似挑眉,“那我就收了,多謝前輩慷慨”
仔細看看,這燈的確不錯,火狸?這人怎麼知道自己喜歡火狸...
姬似拿了火狸燈盞,正打量着火狸,耳邊卻傳來....
——“早點回去吧,你姐姐在等你”
隨弋走了。
姬似皺眉。
這人....
而在姬似頓足的後面,有一棵樹,樹下站着一個人,身量修長,但不及男子修長厚重,反而單薄纖細,但站姿筆挺,儼然氣勢不俗,似霸道之意。
她眉目冰冷,帶着某些冷意。
還有譏誚。
但饒是姬似也沒察覺到半點這個人的存在。
她回頭走,跟那人擦肩而過....
卻不知此刻三界拍賣行的動靜那樣大,劍一痕的屍骨都留不下一點,劍門的人沖天而起,驚恐無比,只知道要跟劍尊通報,其餘人就更躁動了,但都不予久留,就怕來日被劍尊遷怒...
女妖合歡在很多人眼裡已經如同死人了。
哪怕前一秒還有人想過要謀奪她身上的魅羅環,下一秒就覺得自己命更爲重要。
於是鳥獸散。女妖合歡孤身一人在那裡站了一會,忽然低低笑了下,走了。
而在另一頭,黑袍人身形飄忽,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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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霧中,琊宮燈火比往日淡了許多許多,姬似走進去的時候,覺得很不自在,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戒指。
她的姐姐...今日尤其不同啊。
連帶着讓整個清雅落拓的琊宮都多了幾份蕭瑟淒涼。
人,是可以影響環境的。
姬似走進宮,一回廊,二回廊,三迴廊,前頭那寬敞宮殿....白紗曳動....朦朦朧朧,一個人隱隱約約。
“姐姐”
姬似忍不住輕輕喊了一句。
“放着,出去”
姬似是從小被姬瀧帶大的,對她無比敬重,也知道自己這個姐姐天性冷淡,待人疏離,但對她是十分有耐心又疼愛的,不管她如何荒唐....從未有這般冷清的時候。
那聲音都似荒野裡飄蕩的風,無根浮萍。
姬似心裡一酸,難過得不成樣子,哪怕她不知道爲什麼會這麼難過。
就好像她姐姐的一個皺眉,都讓她的世界塌了一角。
但她聽話,所以將璇璣匣子放在地上。
走了出去,闔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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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弋回了鳶尾閣,將琉璃燈盞放在桌子上,站在水臺前沿看了許久的雨中月,整個偌大的莊園也只有她一個人似的。
天地洗塵,煙雨斐然。
“阿庭....”
隨弋彷彿在前頭湖泊水面上看到了曾經那個英姿勃發,器宇軒昂的庭主再現眼前。
他說:“冕上,您不喜政務,但若庭跟靈在一天,巫靈庭不會亂”
歲月太長,會枯骨的何止是紅顏。
袖子一蕩,隨弋消失在水臺之上。
琊宮在琊乾區,很遠。
但隨弋真願意的話,一個時辰就可以到。
她到了,看到那在雨中彷彿仙境的龐大宮廷...比起皇庭的輝煌奢華,它清雅,古典,悠久...
隨弋懸空而立,半響,身體化霧,霧氣融入雨中,緩緩進入迴廊,陽臺,入窗...
透過紗,紗飄動,一地的酒罈,濃郁的酒香,趴在案前醉酒似沉淪的女人一隻手還按着酒罈子,寬鬆的袖子滑落,繡下玉腕甚爲漂亮,跟磨瓷兒的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