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又回到了10多年前。
中心醫院的高幹病房裡躺着一個身型乾瘦、滿頭白髮的老女人。
她臉色蠟黃、渾身插滿管子。從她疲憊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已經飽受病痛的折磨。她伸手拉着坐在旁邊的一個穿深咖色外套,老師模樣的中年女人聊着天。
她看上去有氣無力,但是並不想結束這段談話,她想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
“怡梅,都是我錯怪你了。”
“沒有,媽媽,您沒有錯怪我。”
“我那個時候不支持你和俊文的婚事,就是因爲嫌你是個窮教書的,沒有什麼背景,配不上我們家俊文。但是現在看來,還是你爸爸說的對,書香門第人家才能長久一些。”
周怡梅默不作聲,她似乎也很清楚這段往事,但是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多說話,讓這個病人受到更多的傷害。
自己的丈夫童俊文現在還在國外,聽說母親病重,已經處理好手頭的事情,很快就會趕回來。老公的弟弟童俊武上午剛走,他也陪了母親很長一段時間。只有杜長英,似乎找了種種藉口,就是不來看韓鳳娟,這讓鳳娟非常傷心。
“我有兩個兒媳婦,就只有你還能經常來看看我。那個女人現在連面兒都不露。”現在他已經把“那個女人”這個稱謂送給了杜長英。
“她可能是工作忙,集團事情多,所以來看您的次數少,您也別介意。”本來周怡梅是不願意摻和公司事的,但是既然婆婆這麼說了,她還是出來圓一下場,讓老人面子上下得來臺。
“她哪裡是工作忙,就是找藉口不來看我。”韓鳳娟都病成這個樣子了,氣性還這麼大,看來她對杜長英的成見真的是非常深。
“這都多久了?連面都不露,只讓秘書過來看看我,那算什麼?”隨即,韓鳳娟狂咳了幾聲。
周怡梅在旁邊安慰着,也注視着監視器,防止病情繼續惡化。
“秘書來看也是一樣的,她有這個心就說明她還想着您,您別太在意。等她忙完了,一定會過來看您的,您就放心吧。”
咳嗽帶來的痛苦暫時平息了韓鳳娟心中的怒火。她不想繼續和周怡梅爭執,因爲再爭執就顯得她討厭周怡梅了。
兩人稍微沉默了一會兒,韓鳳娟指了指旁邊的牀頭櫃。
“你把抽屜裡的小盒子給我拿過來。”
周怡梅打開牀頭櫃上的抽屜,拿出來一個棕色小方木盒。她沒有打開,直接遞到了韓鳳娟的手裡。
韓鳳娟用蠟黃乾枯的雙手顫顫巍巍的接了過來,她用力打開盒蓋,裡面原來是一塊羊脂白玉佩。
“這塊白玉是紹輝爺爺留給我的,本來有兩塊,是準備等到俊文和俊武結婚的時候送給兒媳婦的。”
聽韓鳳娟這麼一說,周怡梅心裡有點不舒服,既然結婚的時候沒有送,怎麼這個時候又拿出來了?
似乎覺察到周怡梅不悅,韓鳳娟嘆了一口氣。“都怪我糊塗,這原本早應該屬於你的東西,我一直霸佔着,現在還給你吧。”
說着,她把這個羊脂白玉佩遞到周怡梅手中。
周怡梅也不好推辭,雙手接了過來,仔細看了看。這確實是一塊好玉,她不懂玉石,但也能感覺到這是一塊看着非常舒服的白玉,上面刻着“吉祥”兩個字。
“謝謝媽媽。”
“不用謝,這本來就應該是你的。”
“這原本是兩塊玉,兄弟倆一人一塊。但是現在只有這一塊了。”韓鳳娟沒有繼續說下去,好像想起了一段傷心的往事。
“我對不起張玲。”
“什麼?”周怡梅聽到韓鳳娟突然這麼一句,吃了一驚。她怎麼會提到張玲?難道張玲失蹤的事情和韓鳳娟有關。
韓鳳娟慢慢閉上眼睛,喘了幾口氣,她實在太累了,但是她還是堅持把這件事情說出來,因爲她不想把這件事情帶到棺材裡去。
“怡梅,你還記得張玲嗎?”
“記得。”那是她最好的朋友,怎麼會忘記?
“張玲懷孕的事,你還記得嗎?”
“記得。”周怡梅回答的非常迅速,因爲她感覺韓鳳娟會說出一個驚天的秘密,她急切想從這個病人的嘴裡得到張玲的下落。
韓鳳娟又咳了兩聲。
“我一點都不喜歡張玲,一直想拆散她和俊武的婚事。”這一點周怡梅早就知道,而且她還知道,自己原本也不應該是這位女強人的兒媳婦。
“但是俊武非常堅持,還和張玲住到了一起,後來居然懷了孕。我當時聽了非常生氣。”劇烈的咳嗽又打斷了韓鳳娟。這個已經癌症轉移的病人時日無多,她的任何一句話都可能是臨終遺言。
周怡梅只能在一邊焦急的等着她咳完再繼續說出張玲的下落。
“我想了很多辦法,本來想讓孩子胎死腹中或者流產,但是後來我想到了一個典故。如果按照這個典故所說的辦法去做,或許沒有那麼殘忍。”韓鳳娟又在劇烈的咳嗽,但是久久沒有停止。一直在咳,幾乎咳出血來,這讓周怡梅大驚失色,趕忙叫來了護士。
站在一邊看着醫生護士搶救的周怡梅,心裡重複着剛纔韓鳳娟說的那句話。“胎死腹中!這也太殘忍了,流產也好不到哪兒去!看來,韓鳳娟真是夠惡毒的。那她又說什麼典故?‘按照典故去做’又是什麼意思?最後的結局不就是張玲的嬰兒是個死嬰嗎?難道她用別的方法殺死了張玲的孩子?”
周怡梅百思不得其解。她覺得這個命不久矣的女強人實在可怕,避之唯恐不及。於是她找了一個機會,抽身回家了。
她實在不願意再見到韓鳳娟,因爲聽到她居然設計陷害張玲和張玲的孩子!雖然她現在已經悔悟,但那是不可饒恕的過錯。張玲現在不知身在何方,讓怡梅再去看望這個陰險的殺人兇手,她實在做不出來。
但是手中的那塊玉佩和韓鳳娟並沒有任何關係,它早該屬於自己,是家族的信物。她打開盒子,看着那塊吉祥白玉佩。
“如果那一塊在張玲手裡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