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十三節 翰林

第二天清晨,承山早早的就醒了。雖然他被封爲翰林學士,但誰都知道這是一個象徵意義的稱謂,並沒有給他什麼實權,因此他也不用每天一早去上早朝。

起身之後,三個人碰了一下面。張氏兄弟一定要拉着紹輝進宮去陪王伴駕,公孫瑜要去太醫院,準備煉製一些丹藥,應付武則天的要求。承山雖然非常想去見上官婉兒,但是婉兒不來找他,就說明有事要忙,因此他就一個人在家無聊的待着。

過了一會兒,一個家僕帶着一個儒生模樣的年輕男子進來,他自稱是翰林院裡的編修,請承山到翰林院坐一坐。

承山有些吃驚,但他還是欣然接受了,因爲畢竟是翰林學士,怎麼可能不去翰林院轉一轉呢。

翰林院離奉宸府也不遠,坐上馬車沒走多久就到了。承山下車之後,看到這裡雖然沒有奉宸府豪華奢侈,但是也別具一格,顯得隆重典雅。

他跟着這個編修進門,迎上來一羣書生模樣的人,都衝他行禮,客套了一番之後,承山決定先參觀一下翰林院。於是,在幾個人的帶領下,他從前院轉到了後廳。

這時,突然從旁邊走過來一個紫衣長袍的長者,他一縷長髯、慈眉善目,正氣凜然的樣子。

“這位是鳳閣侍郎、同鳳閣鸞臺平章事,崔玄暐崔大人。”

“參見崔大人,久聞大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這位當朝宰相赫赫有名,承山對他的經歷略知一二,看來是碰上麻煩了。

“豈敢豈敢,大學士年少有爲,還望多多指教。”這位崔玄暐崔大人現在本應在宮裡陪着武則天討論正事,怎麼會跑到這裡和承山不期而遇?

他們又客套了幾句,承山明白了。這幾天武則天身體不太舒服,因此沒有上朝,只有張易之、張昌宗兄弟陪着,其他人一概不見。

崔玄暐雖然穿的非常正式,但還是無緣見到武則天,這讓他非常着急,以至於多次上書勸諫武則天,注意防範張氏兄弟。

武則天對他的好意表達了感謝,但是依然我行我素,依然對朝中大臣避而不見。

崔玄暐他們左思右想,大着膽子,到奉宸府邀請承山過來,承山被封爲翰林院的大學士,請他到翰林院來坐一坐是理所應當的事情,而且翰林院至少是自己的地盤,在這裡和他說什麼,應該沒有別人知道。

“不知大學士近來讀什麼書?”崔玄暐饒有興趣的陪着承山在閒逛,他在試探承山的口風。

“最近正在讀樑國公的《家範》。”言者無意、聽者有心,承山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崔玄暐臉色瞬間變得莊重了許多。

承山所說的樑國公就是狄仁傑,他雖然在幾年前去世,但是英名猶在,是天下讀書人的榜樣,也是崔玄暐的摯友,承山說正在讀樑國公的書,說明他認可狄仁傑的爲人,和他志同道合。

“大學士以爲樑國公的書寫的如何?”

“字字珠璣、一語中的!”

崔玄暐大喜過望,露出了笑容,他衝承山拱了一下手,看來兩個人說到情投意合之處。

承山完全明白崔玄暐意欲何爲,他其實就是在試探自己,看看能不能被他們所利用。武則天現在除了二張之外誰都不見,萬一她有所不測,政局會變的混亂不堪,不可收拾。

“崔大人放心,狄公之意,我已盡知。不過現在時機未到,不可輕動。”承山壓低了聲音,他們周圍並沒有第三個人在場。

“大學士真乃國士也!”崔玄暐面露喜色,看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承山建議他不要急於求成,也沒必要第一次見面時就把所有問題都說清楚,於是崔玄暐陪着承山在翰林院裡轉一轉,看了看收集的文書檔案資料,承山也順手把上面的靈力收集了起來。

通過與承山的交談,崔玄暐非常吃驚的發現,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夥子居然知識淵博、出口成章,確實是一個難得的人才。既然他非常欣賞狄仁傑的作品,那就說明他可以引以爲用。

翰林院名頭雖大,但是裡面卻十分簡樸,也沒有太多可以流連忘返的地方,因此承山簡單的轉了一下,就和他們告辭,準備回奉宸府。

還是那一位儒生送他出門,崔玄暐並沒有露面,因爲他不想引起敵人的關注。

承山回到奉宸府後,只見大門外早已人山人海。這黑壓壓的一羣人是等着拜見大寶國師和護國法師的,至於他這個翰林學士,雖然名頭也不小,但是沒有傳聞他有任何神力,因此也並沒有引起太多的轟動。

進門之後,丁總管迎了上來。

“參見大學士。”他恭恭敬敬的衝承山行了一個禮。

“免禮免禮。”承山簡單客套了一下,準備繞過他回自己的房間。但是沒想到丁總管又擋在他的面前。

“六郎已在青蓮榭恭候多時。”

“他要見我?”承山有點意外,雖然已經有了自己的封號,也賜給了一套宅院,但是現在正在裝修,只得暫居奉宸府裡。主人既然邀請,他也不便推辭,於是跟着丁總管來到青蓮榭,也就是他第一次見到上官婉兒的地方。

這裡雖然不夠正式,但卻豪華奢侈,是專門用來接待私密朋友的地方,承山知道張昌宗肯定有事相求。

“六郎好清閒,沒在宮中陪伴陛下?”承山見到張昌宗後,就感覺很放鬆,雖然他比承山大幾歲,但是他保養的非常好,看上去也就和承山同齡,而且他也只不過是一個弄臣,雖然也有些小聰明,但是和他說話,完全不用動腦筋。

“陛下在宮裡有五郎陪着,我溜出來陪大學士喝杯酒。”說着,張昌宗端起了酒杯。

承山也來者不拒,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大學士剛纔去了何處?”張昌宗倒酒的姿勢非常嫺熟。

“剛纔去了一下翰林院。”承山微微一笑,知道張昌宗想說什麼了。“那幫傢伙非要請我過去,說我既然是翰林學士,就應該到翰林院看看,我也不好推辭,就同他們去了。”

“在那裡碰到什麼人了嗎?”張昌宗的表情有些嫵媚,他皮膚細膩、頭髮烏黑,如果換上女裝,絕對是一個絕代佳人。

“碰到了一羣人,我也記不清楚誰是誰?只是打了一個招呼而已。”承山說得輕描淡寫,不想引起對方的注意,但他覺得還是透露點消息吧,否則他不會相信自己的。“對了,碰到了一個叫崔玄暐的崔大人,他是誰?”

“他是當朝的宰相,他跟你說什麼了?”

“就是一些客套話,他那麼老,和我聊天有代溝。”

“代溝?”

“哦,就是溝通障礙的意思,也就是說,我和他在一起沒話說。”

“原來如此。”張昌宗聽了這些陌生詞彙並沒有在意,他以爲這是一些生僻的文言用法。

“昨日陛下稱讚大學士文采斐然、才華橫溢,不知大學士師從何人?”

“雕蟲小技,不足掛齒。”承山聽得出來,他既然說到昨天的事情,那就說明他也知道冬至祭天大典的事情。雖然張昌宗不可能參加典禮,但承山的立場很能說明問題。而且他的想法和武則天不謀而合,因此張氏兄弟必須極力拉攏,引以爲用,因此張昌宗極力稱讚承山。

“昨日在宮中見到內舍人,見她容光煥發,大學士是否教給她採陽補陰之術?”張昌宗說的那個內舍人,就是上官婉兒,所謂採陽補陰,實在是再明白不過了。張昌宗一臉壞笑,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

承山臉微微一紅,他沒有想到在這裡居然沒有隱私可言,偷偷乾點什麼事情都瞞不住別人的眼睛,他又不想白白受張昌宗的調戲,於是就隨口說。

“小弟技藝生疏,不如六郎揮灑自如,還請六郎多多指點。”

“哈哈哈!”張昌宗聽了哈哈大笑,他們的關係似乎又近了一層。

“好!你既然認我爲大哥,我就收你這個小弟!以後有什麼事情儘管說,我定當全力以赴!”

說完,兩個人又一飲而盡,這對狐朋狗友就算走到一起了。

“門外的招賢榜,我已經叫人除去。”

“什麼?”承山有些詫異,但很快就明白了。

“有三位相助,還用招其他賢人嗎?希望我們同心協力,一同輔佐陛下!”

“不勞六郎費心,小弟定當盡心竭力!”

“事成之後不會虧待三位,定會讓你享盡榮華富貴!”

“謝六郎提攜!”

兩個人又繼續推杯換盞,似乎已經沒有什麼重要的話題要講了,於是張昌宗叫來一幫舞女,在大廳之中翩翩起舞。

承山喝得非常盡興,雖然他根本沒有醉的意思,但是他故意放縱自己,表現的暈暈乎乎,好象也是一個放浪形骸的紈絝子弟,這讓張昌宗看了十分放心,沒有想到所謂的神人也只不過如此。他哪裡知道承山只是在演戲罷了。

在承山的眼中,真正佔有一席之地的只有上官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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