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掌的力道將我拋到數十米之外，凌墨軒接住我直退了數步才穩住，胸骨斷裂傷及了肺部，溫熱的血液不斷從胸腔涌上來，浸透了破碎戎衣裡的白衣。眼前充斥着一片血紅，胸口的頓感讓我感受不到疼痛，只覺得意識開始模糊，靈魂也漸漸離開身體。昏迷之際，一道溫暖的氣勁涌入身體，穿過肺腑，躥向全身，胸口的淤血化解，那口鬱結之氣終於吐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後我甦醒了過來。
“落！落！”眼前的赤紅慢慢褪去，浮現出凌墨軒驚慌欣喜的臉，“你怎麼樣？！”
“我……”我想回答我沒事，但胸口的痛讓我無法發聲，每一個小小的動作都會牽引起我一陣痙攣。
凌墨軒再次陷入驚慌，擡起手掌在我的胸口運氣，溫暖的真氣漸緩了我的疼痛，我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我沒事了。
不遠處妙苓還在嘶吼着，她瘋了一般拔劍亂砍，不論敵軍戰友，劇痛和毒讓她失去了理智，只知道一味的攻擊。黑氣從她的雙眼開始漫散，漸漸的侵蝕了大腦脊髓，她的動作也漸漸遲緩，終至倒下，痛苦的掙扎。
“你……你給她一個了斷吧……”我抓住凌墨軒的袖子，艱難的開口道。
話音剛落，便聞一聲短暫的慘叫，妙苓終於停止了掙扎，安靜了下來，一道銀光從妙苓頸上劃過，飛速的旋轉至她身後一抹火紅的影子手中，薛舞鉞臨風而立，紅色的衣被風吹動的如同地獄的火，伴着他脣邊罌粟一般邪魅的笑容，讓整個殺場都瀰漫在地獄一般詭異恐懼的氣氛中。
“墨軒，我說過你是逃不掉的。”薛舞鉞的聲音邪魅蠱惑，帶着淡淡的興奮，修長的把玩着手中白色的摺扇，扇面上妙苓的鮮血如同雪地裡的點點紅梅，美的殘忍而刺目。
“你的話無論什麼時候聽到，都讓我噁心！”凌墨軒的雙眸冷若冰封，渾身的殺氣讓他握劍的手青筋暴起。
“沒關係，”薛舞鉞笑着，狹長的眸子微眯，“噁心也好，恨也罷，都無所謂，只要能毀了你，讓你永遠都離不開我就夠了。”
“變態！”我再也忍不住的脫口而出，怒氣牽動了胸口的傷處，劇痛的難以自制。
“呦~我以爲是誰呢！”薛舞鉞看過來，那雙冷魅的眸子頓時殺意肆浮，“論變態我可不及你啊，用這樣變態的方法殺害我最忠實的部下，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啊！”
“水千寒在哪？你把他怎麼樣了？！”我不理會他的諷刺和殺意，追問道。
“我的弟弟自然是在我這裡，”薛舞鉞
打開摺扇，冷笑道，“不聽話的貓，只有拔掉他的指甲，鎖住他的爪子，他纔會順服聽話。”
“你說是嗎？”他掩着口笑道，鳳眸看向凌墨軒，眸底流光華轉，妖異非常。
“閉嘴！”凌墨軒提劍怒指薛舞鉞，“你該後悔當初沒殺了我，今日我必要你血債血償！”
“你要殺我嗎？”薛舞鉞勾脣一笑，細白的手指輕輕拭過扇子上的血跡，“你要重蹈覆轍嗎？墨軒，我不介意再廢你一次。”
“口出狂言！”凌墨軒怒吼一聲，提劍直向薛舞鉞，玄色與紅色身影撞擊在一起，頓時地動山搖，飛沙走礫，凌墨軒攻勢迅猛狠絕，一招一式，直攻命脈，薛舞鉞守的從容散漫，白扇擋劍，起舞一般柔緩有力，防守的滴水不透。玄緋身影穿梭在山谷崖壁間，兵器交接和石塊崩裂之聲震耳欲聾，交戰從晌午一直持續到暮遲，我忍着劇痛追着他們交戰的影子，從山谷一直追到緋河邊上。一路跌跌撞撞目不轉睛的緊盯着，不敢移開半秒。
卻是在此時，空中激戰的兩人忽然急速而下，薛舞鉞一掌擊在凌墨軒胸口，一直將他壓向地面。劇烈的爆炸聲響起，地面被氣勁砸出一個巨大的坑，凌墨軒背向下重重的砸在巨坑裡，鮮血噴泉一般從他口中噴涌而出，他掙扎了幾下再也無法動彈。
“墨軒！！！”我失聲尖叫，不管不顧的向他衝去，胸口的淤血不斷涌上喉頭，順着嘴角傾瀉而下。不能死！你不能死！！
薛舞鉞再次提起手掌，便要一擊而下，就在這時，一陣劇痛讓他滯住了動作，黑色的血從他嘴角流下來，就在這個間隙，凌墨軒一劍貫穿了他的心臟。
“你……”薛舞鉞不可置信的看着貫胸而過的長劍，黑血不斷的從他口中涌出墨一般染上衣襟，“你下了毒？”
“不是他，是我。”我跪倒在地，斷裂的胸骨已經刺傷了我的肺部，呼吸變得越來越艱難，“殺死妙苓的毒是我以自己的血爲引子製成的，進入妙苓的身體後也會感染她的血液，你方纔沾染到她的血液，受傷後毒血便順着傷口進入你體內，你不懼怕妙苓身上的毒，但我的血製成的毒，天下無人能抗之。”
“竟是你……竟是你！”薛舞鉞一陣大笑，漆黑的眸子染上赤紅，“沒想到我竟然會死在你這個女人手裡，真不甘心！！”
“你殺了那麼多人，害了那麼多人，你有什麼不甘心的？！”凌墨軒強撐着重傷的身子站起來，冷冷的道，“你扭曲的心，一直到死的這一刻都不曾悔改嗎？”
“扭
曲又如何？污濁又如何？”薛舞鉞大笑，眼底是深深的不屑和傷痛，“這世間誰不污濁？誰夠聖潔？！誰知在一個個大義凜然的麪皮下是怎樣污濁的靈魂？！我不過是不屑於僞裝罷了，不管是愛還是恨都不屑僞裝。”
“在這個世間，只有我對你是真心的，無論是愛還是恨，”薛舞鉞溫柔嫵媚的笑着，終於閉上了眼睛，“你終有一天會了解的。”
“落，”凌墨軒鬆了劍，艱難的走到我面前，“你撐住，我們這就回去。”
“好……”我強忍着痛衝他微笑，“終於結束了……”
話音甫落，便是驚天大逆轉，溫熱的液體迎面撲來，噴了我滿面滿身，那絲笑僵在了嘴角，腦海裡什麼都沒有，只聽見四面的風貫體而過，只剩下徹骨的絕望。
羽箭從後方貫穿了凌墨軒的心臟，不遠處的山壁上，陌生的男子一身明黃的龍袍，手握長弓，笑的森冷而殘忍。
“上官宇，朕說過那張龍椅你做不久的，”男子走過來，他身後的兵馬也迅速包圍過來，拉滿了弓箭對準我們，“玄國的江山只能是朕的，擋路者只有死！”
“上官岐，你個卑鄙小人！”凌墨軒吐出一大口鮮血，滿目恨意的盯着上官岐，“你終於肯出現了！”
“當然，”上官岐挑脣冷冷一笑，滿目譏諷，“弟弟死亡的盛宴，朕如何能不參加呢？自古帝王哪有不卑鄙的，能笑到最後的就是勝利者！”
“我可以死，”凌墨軒伸手將我護在身後，看着上官岐道，“放過她。”
“當然可以，”上官岐看向我，陰鶩的眸子閃出一絲光亮，“美女朕自然不捨得殺，你放心，朕一定會代你好好疼愛她的。”
“你！！”凌墨軒右手化掌，渾身殺氣迸發。
“不要求他，”我握住他的右手，平靜的道，“他不會放過我，落在他手裡我寧願死。”
“落……對不起……”他反握住我的手，呼吸開始不穩，“我答應好要保護你，我又食言了……如今連累着你和我們的孩子一起…….我對不起你們……”
“如果你覺得對不起我們，那就不要死！”我低聲在他耳邊道，“曦兒還在家裡等着我們，只要有一絲希望就不要放棄！求求你！”
我側頭在他脣邊深深一吻，然後扶起他衝向身後湍急的緋河，冰冷的水漫上來，意識的最後，是凌墨軒落下的一滴眼淚，他張開口，一字一字的道：“我愛你！”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說愛，卻也是最後一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