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一看,魏羨淵正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眼裡神色莫測,周身氣息都不太友好。
“嘿嘿嘿。”杜未央給了他一個活潑可愛的笑容。
“沒用。”一巴掌蓋上去,魏羨淵眯眼:“人命關天,今晚要不是杜小姐,在下也未必會成爲‘刺客’,還請杜小姐給個交代。”
拿開他的手,杜未央扁嘴:“我只是不想讓那婚事成了,誰知道會出這麼多亂子啊?”
本來麼?她跟顧秦淮相識三年了,以爲是郎有情妾有意,誰知道他轉頭竟然就要去當駙馬,一句解釋都不給她!那怎麼成啊?眼睜睜看着不是她杜未央的作風!所以她就往禮堂裡扔了煙燻彈——自制的,不傷人,但是能把那些個紅彤彤的綢緞啊喜服啊全給燻黑嘍!爲的就是阻止這場婚事,給她和顧秦淮留個餘地。
結果誰知道,想攪黃這婚事的不止她一個,煙燻彈一出,魏羨淵竟然矇頭遮面地就去搶公主了,丫的武功之高,越過一羣禁軍竟然都無人察覺,直到皇帝大喊一聲:“放朕下來!”
想到這裡,杜未央還忍不住搖頭:“魏公子實在是厲害!”
“你還好意思說?!”魏羨淵這叫一個氣啊:“要不是你那煙燻彈,我至於睜不開眼搶錯人成了刺客嗎?”
要是今日公主府只是有人放了煙燻彈,那不是什麼大事情,頂多當成惡作劇,讓禁軍負守衛不嚴之責。要是隻是有人來搶公主,那也不是什麼大事情,畢竟祁玉公主的愛慕者甚多,情理之中。
可是!當這兩件事同時發生,並且有人企圖在公主的婚事上擄走皇帝,那事情就大了!足以讓禁軍封閉官城,一寸土一寸土地翻,將刺客抓出來凌遲處死!
眨眨眼,杜未央看了看面前這該被凌遲處死的“刺客”,很無辜地問:“那該怎麼辦啊?”
“怎麼辦?”魏羨淵冷笑,指着外頭道:“官城封鎖,挨家挨戶盤查,我現在出去也回不了將軍府!但是待在這裡,魏青鋒回家找不着我,我還是得死!”
“所以……”杜未央問:“需要我明年給你燒紙錢嗎?”
“……”深吸一口氣,魏羨淵朝她微微一笑,伸手就開始脫衣服。
“喂?”杜未央嚇了一跳,伸手捂着眼睛,然後咧開個指縫看着他:“你幹嘛啊?”
“同一條船上的人,你想先上岸?沒門!”脫了黑衣塞回暗道裡,魏羨淵伸手扯開自己的衣襟,揉亂了頭髮,然後仰天就嚎了一嗓子!
帶着內力的聲音,穿透宅院,成功留住了即將跨出杜府的魏青鋒的步伐。
“你瘋了?!”杜未央瞪眼:“要死也別帶上我啊!”
低頭半闔了眼睨着她,魏羨淵露出了個陰險的笑容:“放心,我是爲了咱倆都能活。”
活是能活,也看怎麼個活法兒吧?杜未央臉上赤橙黃綠青藍紫都過了一遍,咬牙切齒地道:“你這是想毀我清白!”
“命重要還是清白重要?”魏羨淵問。
“廢話,那肯定是命重要!”杜未央氣笑了:“可我的清白,肯定比你的命重要啊!”
聽聽!什麼叫自私自利,什麼叫背信棄義!這小丫頭轉眼就不記得剛剛自己帶她逃跑的恩情了,爲了保她清白,不惜讓他一個人去死?
魏羨淵表情沉痛地搖頭:“你這樣不仁,那就更別怪我不義了。”
“你想幹什麼?”杜未央慌了:“別胡來!”
方纔遠去的腳步聲已經重新到了後院門口,魏羨淵勾脣一笑,深深看她一眼,然後扭頭就往月門的方向跑,以一種碰瓷的姿勢,猛地撞上折回來的魏大將軍!
“什麼人!”魏青鋒反應極快,捏起長刀攔腰一揮!
魏羨淵輕巧躲開,跳到衆人面前站定,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魏羨淵。”
這名字怎麼聽着有點耳熟啊?杜清明皺眉,上下打量他幾眼,轉頭看向魏青鋒:“倒是巧了,這人竟然跟貴府公子同名同姓?”
魏青鋒沉默,一雙虎眼瞪着面前的人許久,手慢慢發抖,越抖越厲害,最後直接舉起刀往他腦門上劈下去:
“孽畜!你在這裡做什麼!”
“父親息怒!”魏羨淵擡頭,伸手夾住刀刃,衣襟隨着這動作敞得更開,露出結實的麥色胸膛。
衆人紛紛往後小退半步,看看他,再看看後頭那面無人色的杜家小姐,不約而同地露出了曖昧的表情。
月黑風高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的,能在做什麼啊?
杜清明臉都綠了,衆目睽睽之下,這兩人要是當真有什麼苟且,那他杜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看着衆人的神情,杜未央暗道一句糟糕,眼珠子一轉,立馬大喝:
“呔!哪裡來的刺客!”
阿彌陀佛老天爺作證啊,她不是非要害人,只是剛剛都說了嘛,她的清白肯定比他的性命重要,真讓他把這帽子給她扣上了,那她還活不活了?
一聽“刺客”二字,杜清明反應極快,跟着便豎眉道:“魏將軍,此人不是我杜府上的,您要抓的刺客,多半是他!”
瞧瞧,什麼叫人性本惡,什麼叫有其女必有其父!魏羨淵嘖嘖搖頭,滿臉看透人性的滄桑。這父女倆二話不說就要推他去死,那他還給他們留什麼面子啊?
念及此,他嗤笑一聲,吊兒郎當地往月門上一靠,睨着杜未央道:“方纔還同我纏綿,轉眼卻說我是刺客,杜小姐,你當魏將軍是那般好糊弄的嗎?”
同生共死的小船翻了,杜未央深深看了魏羨淵一眼,然後扭頭就義正言辭地道:“魏將軍當然不好糊弄,所以一看就知道了——只有魏公子的衣裳是亂的,小女的衣裳可是穿得好好的,何來纏綿一說?”
真纏綿了,要亂也得一起亂吶!
圍觀羣衆紛紛點頭,這話很有道理!
魏羨淵輕笑,鎮定自若地攏了攏自己的衣裳:“這到底是杜府的地盤,你穿衣裳肯定比我快,我的外袍都不知道被你扔去了哪裡,要不魏將軍讓人找找?”
他外裳分明是他自己脫了塞在了暗道裡!杜未央捏拳,暗道不能讓人發現,否則她就脫不了干係。魏羨淵這擺明是在威脅她!
“杜小姐在意名節的心情,在下可以理解。”瞧着那小臉氣得圓鼓鼓的,魏羨淵笑得更是得意:“可在下也不能背刺客的黑鍋,所以,咱們不如實話實說了吧——今晚,我是應杜小姐相邀,過來陪她的,一直在杜府,未曾離開,彼此都可以作證。”
“魏公子可有證據?”不明情況的杜家老爹很氣憤:“休得空口白話的污衊小女!”
瞧着魏羨淵要開口,杜未央瞳孔微縮,大步衝去他面前,伸手就想堵住丫的嘴!
然而,她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雞崽子,壓根不是武功高強的大尾巴狼的對手。本來是氣勢洶洶的動作,被魏羨淵伸手一接,就變成了原地一個漂亮的旋轉,然後整個人都倒進了人家懷裡,被抱得死緊。
衆目睽睽之下還來投懷送抱?圍觀羣衆紛紛驚歎出聲,對這種恬不知恥的行爲報以熱烈的掌聲!
“要證據很簡單。”
“你……”眼眶都紅了,未央還想伸手攔他。
捏住她的爪子,魏羨淵低頭,眼裡惡意滿滿,表情卻是溫柔憐惜。薄薄的嘴脣上下一分,曖昧繾綣:
“今日她穿的是青藍色的肚兜,上頭繡的是海浪山巒,當真是波瀾壯闊,山勢高聳。”
波瀾壯闊,山勢高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