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芷嫣回莫家已有七日了,至今爲止,她仍舊是躺在牀上,一副面色發白,病怏怏的模樣,這讓莫家二老看了心疼不已。
儘管身上的外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可是莫芷嫣的一顆心就像是死了似的,精神持續萎靡不振,再這樣下去,莫東盛真擔心某天莫芷嫣會撐不住,留下一把年紀的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
沒辦法,莫東盛只好派丫鬟一天不間斷的跟在莫芷嫣身前守着。
莫夫人不放心,也不顧莫東盛的勸阻,時刻陪在牀邊。
“芷嫣,你多少吃點東西,好不好?”莫夫人手裡端着一碗燕窩,一雙哭了多日的老眼腫得厲害,臉色也憔悴的很,但仍舊耐着性子細聲細語道。
莫芷嫣扯了扯脣,搖頭道:“母親,我真的一點胃口都沒有。”
她知道父母一直在擔心自己,讓他們二老陪着她傷心難過,她心裡也很愧疚。
可是,她整個人就像是被鋪天蓋地的陰霾給籠罩住一樣,怎麼樣都走不出來。
當然,她並未有任何輕生的念頭。
畢竟,莫家只有她一個獨女,她若是死了,雖說擺脫了苦惱,但是父母又交給誰照顧呢?
心裡被與顧成恩的這段失敗婚姻堵得厲害,這胃裡更是撐不下丁點東西了。
她曾試着努力往裡塞,往裡咽,可多吃一口就會涌上來一種反胃的感覺。
故而,不如不吃,興許還能舒服點。
“夫人,小姐,老爺帶着李公子來看小姐了。”這時,丫鬟在外面稟報了一聲,然後推門進來了。
那日在御書房裡,莫東盛嘶聲力竭的與顧成恩對峙,跪地用力磕響頭,甚至不惜撞柱以死來證明莫芷嫣的清白。
額頭上的血包早已好了,只是莫東盛這些日子也像是老了一圈似的。
進門前,他調整好面部表情,望着日漸消瘦的寶貝女兒,牽起勉強又故作堅強的笑容來,“芷嫣,你李大哥進京談生意,特意過來看看你。”
莫芷嫣聽罷,眸光微轉,落在了跟在莫東盛身後的男子身上。
男子一身青衣,頭髮以一根竹簪別發,眉目清秀中帶着一絲書卷氣。
如水如玉的眼睛溫和的與莫芷嫣對視,像是會說話一般,淺淺的問候。
“李大哥。”莫芷嫣坐直身子,將耳邊的亂髮往一旁理了理,神色有些不自然。
老皇帝的一道和離聖旨,自此她與顧成恩嫁娶兩不相干。
即便是她沒有再嫁的心思,但在外人,尤其是男子面前,還是會下意識的注意一些女子的儀容儀表。
“芷嫣,我娘在我進京之前,做了你愛吃的水晶酥和麻仁糖。”男子將手裡大大小小,仔細打包的盒子放在桌子上,又一一介紹道:“還有,前年我娘聽你母親說過,你一到冬天嗓子就會不舒服,所以也給你做了秋梨膏。”
“對了,伯父,伯母,這是給你們準備的……”
“阿紹,你瞧瞧你來就來了,幹嘛帶這麼多東西?”莫夫人看着堆滿了桌子的禮盒,急忙打斷了男子的話:“咱們兩家是世家,雖說你們一家遠離京城,可這多年的情分是實打實的,你這孩子難不成還跟我們生分了?”
李紹聽罷,略微不好意思道:“伯母也知道,我娘在生下我之後,一心就想要個女兒,可一連生了三個弟弟,她這麼多年心裡頭仍舊耿耿於懷,難得又和芷嫣投緣,拿她當女兒寵着也沒什麼不對。”
“這些都是我孃的心意,伯父、伯母你們就不要客氣了。”
莫家夫婦和李紹的父母都是雲州老鄉,只不過是後來莫東盛進京做了官,而李家則仍留在雲州做木材生意,漸漸的也成了雲州的富商。
雖然分隔兩地,但莫家和李家的來往並未中斷。
李紹比莫芷嫣大兩歲,早年莫夫人會帶着莫芷嫣回雲州小住一段時間,兩家還會打趣要給兩個孩子定個娃娃親,繼續做兒女親家。
等兩個孩子長大懂事後,莫家對一表人才,頗有文采的李紹很是中意,奈何李家卻一心想要李紹繼承父業,所以思來想去莫東盛覺得商人到底不如在朝中爲官有前途,於是便打消了將莫芷嫣嫁給李紹的念頭。
莫芷嫣與李紹算是青梅竹馬,兩家又都是知根知底的,最重要的是李紹對莫芷嫣的感情十幾年如一日就沒變過。
莫家夫婦現在看着李紹,心裡還真是感慨萬千,很是後悔。
倘若當初把莫芷嫣嫁給了李紹,恐怕他們也早就做外祖父和外祖母了吧?
最重要的是,前年李夫人來京中做客,無意中提到了李紹拒絕了很多條件不錯的姑娘,如此癡心,又有誰不感動呢?
可惜,莫芷嫣只將李紹當成一個大哥哥,對他沒有丁點男女之意。
再說了,莫芷嫣是和離之身,就算是身上不再揹負任何婚約,但莫家也不好腆着臉將她嫁給李紹這麼好的男子,總覺得有些對不起人家。
莫夫人與莫東盛對視一眼,夫妻二人眼裡都是相同的神色。
給李紹倒了杯茶,莫夫人道:“快坐下,喝口茶歇歇。”
李紹道謝後,坐了下來,莫東盛也跟着坐下。
由於李紹這些年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所以便給三人講了一些有趣的見聞,打破了這屋子裡多日陰沉壓抑的氣氛。
莫東盛悄悄的觀察着莫芷嫣的反應,見她偶爾能跟着笑兩聲,或者插上幾句話,他看着李紹的眼神很是欣慰。
莫夫人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總算是舒了一口氣。
快到吃飯的時間點了,她將李紹留了下來,囑咐他在府中多住幾日。
李紹這次其實本就是爲了莫芷嫣才進京的,談生意什麼的只是個幌子,他見莫家夫婦熱情留客,便應了下來。
寧王府的書房裡,杜江將亓灝眼睛上的紗布一圈圈打開,打算給他換藥。
“杜江。”在紗布才解開到第二圈的時候,杜江的手腕忽然被亓灝給握住,只聽得他的嗓子有點發緊,“你別動。”
杜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立即僵住了身子,等着亓灝的後話。
然而,亓灝卻緊抿着薄脣,一言不發。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恍惚中,有一道光好像刺進了他的眼睛,他竟覺得眼球有些刺痛的感覺。
轉了轉眼珠子,亓灝又覺得那刺痛感彷彿不存在一樣。
“王爺,怎麼了?”見亓灝久久不語,杜江擔心的問道:“是眼睛不舒服嗎?”
亓灝搖了搖頭,拂開杜江的手,自己三兩下除了紗布。
他努力的睜大眼睛,隱約中竟真的看到了一個模糊的黑影。
“杜江。”輕顫的聲音又喚了一聲,他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動,生怕那黑影突然消失。
杜江上前一步,着急道:“王爺,屬下在呢!”
見黑影動了,亓灝擡起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勾了勾脣,他半晌才輕聲道:“杜江,本王的眼睛……可能不久後就能看見了。”
“真的嗎?!”杜江聽罷,面色一喜,眼睛發酸,馬上有種喜極而泣的感覺。
“砰!”門忽然被人用力打開,秦峰進來了,面色驚慌道:“王爺,不好了!”
“樑寬他……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