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灝一點點靠近顧瑾璃,眸中的神色也越發的幽暗。
愛月猜不透亓灝剛纔那句“打的好”是指愛月打胖丫鬟,還是說胖丫鬟反擊,總之她心裡慌得厲害。
身上對陣胖丫鬟的氣勢,現在也蕩然無存。
她下意識的嚥了口唾沫,主動行禮認錯道:“王……王爺,奴婢知錯。”
胖丫鬟一見愛月這般,她心下有了主意。
“噗通”一聲,她立即撲倒在亓灝的腳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哀嚎道:“王爺,嗚嗚嗚……”
“王爺啊,顧側妃不僅指使刁奴無緣無故的責打奴婢,還在背地裡咒罵王妃!”
一邊扯着殺豬一樣的大嗓門喊着,胖丫鬟一邊指着紅得跟豬屁股一樣的大肥臉,委屈道:“王爺,您看,這就是證據!”
“王爺。”愛月見胖丫鬟竟敢倒打一耙,因此一時之間也忘記了害怕,直接義憤填膺道:“她這臉是奴婢打的沒錯,可那是因爲她對主子出言不遜在先,又推了奴婢,奴婢氣不過這才動手打了她。”
“王爺!您別聽這小賤蹄子胡說八道,奴婢一個下人,怎敢對顧側妃不敬?”胖丫鬟重重的往地上磕了一個頭,尖細着聲音喊冤道:“王爺,您一定要爲奴婢做主啊!”
“哦?”亓灝聽罷,挑了挑眉,不着痕跡的往後退了一步,離開胖丫鬟那隻肥豬手,冷聲道:“本王沒聽到顧側妃罵王妃,卻見到你像個潑婦似的要打愛月。”
“王爺……”胖丫鬟一愣,竟還沒意識到亓灝對顧瑾璃和愛月的維護,仍舊一副不依不饒的模樣:“王爺,顧側妃和愛月她……”
“來人!”亓灝厲喝一聲,一腳將這胖丫鬟踢向一旁,“顛倒是非,以下犯上,將她給本王杖斃!”
愛月聽罷,一顆心算是徹底的安穩了下來。
“王爺,嗚嗚……王爺,奴婢知錯了!”胖丫鬟沒料到亓灝竟一言不合要杖斃自己,瞬間嚇得六神無主。
她那兩隻肥胖的胳膊被侍衛拖着不能動彈,所以只能用兩隻腳撲騰着以作掙扎。
“把她的嘴堵上!”亓灝嫌吵,嫌棄的擺擺手。
“是,王爺。”侍衛們得令,不知誰將一塊汗巾從懷裡掏了出來,毫不客氣的塞進了胖丫鬟的嘴裡。
那汗巾畢竟是男人家的東西,而且又在懷裡捂了多日沒洗沒曬的,故而汗臭味濃郁,薰得胖丫鬟眼淚肆流,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荷香與荷香瞧着胖丫頭那欲哭無淚,驚慌失措的樣子,對視一眼,偷笑了起來。
有時候,人的同情心和愛心要分對象的,而且要適當才行,不能過於氾濫。
就好比是這胖丫鬟,她若是管住自己的嘴,不胡言亂語,不是非不分的話,也不會落得個被杖斃的下場。
所以,她這種人就是咎由自取的,旁人也不必可憐她!
待胖丫鬟被拖走後,亓灝的視線又輕飄飄的落在了小臉滿是幸災樂禍的愛月身上,意味深長道:“最近,愛月本事大了,竟敢打人了。”
“呃……”矛頭突然指向了自己,愛月心頭一驚,急忙解釋道:“王爺,奴婢真的是逼不得已才動手的。”
“您根本不知道,剛纔那丫頭說的話有多難聽。”
垂下頭,她絞着袖子,悶聲道:“奴婢知道,打人是不對,不過奴婢不後悔。”
“王爺要是責罰奴婢,奴婢無話可說。”
話落,愛月“咚”的一聲跪了下來,大有一副要頭一顆,要命一條的無畏氣勢。
顧瑾璃望着亓灝,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便對扯着她衣角略有不安的荷香搖了搖頭。
亓灝揹着手,語氣聽不出喜怒來,沉聲道:“你且將那賤婢說的話一字一句的都給本王學一遍,學的真,本王便免了你的責罰。”
“是,王爺。”愛月雖然很是不解,但還是仔細的回想了一下,學着胖丫鬟那尖酸刻薄的語氣,如實道:“那賤婢說,我家主子看着平日裡慈眉善目的,沒想到竟是個狠角色。”
“日久見人心,把王妃這麼好脾氣的人……”
愛月強調拿捏得當,但卻被顧瑾璃皺着眉打斷了:“愛月。”
旁人誹議她什麼,她真的一點都不在乎。
她也沒有說人壞話的習慣,儘管愛月說的都是事實,可她也不願在亓灝面前談論這些是非。
對愛月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再學下去了。
剛纔胖丫鬟就誣陷顧瑾璃在背後咒罵尹素婉,現在又聽愛月口中提到也提到了她,亓灝對愛月語氣清冷道:“繼續。”
“嗯……她還說,王妃這麼好脾氣的人自盡,都是我家主子逼的。”愛月意識到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也不敢再學那胖丫鬟的強調了,直接閉着眼睛,語速極快道:“我家主子是蛇蠍心腸,王爺您是眼瞎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愛月幾乎是一口氣說完的,尤其到了最後,真是快到像是燙了嘴皮子,含糊不清的一語帶過了。
亓灝眯了眯眼睛,眉宇間隱約浮現着絲絲怒氣,但他並未發作。
愛月眨巴着杏眼,忐忑的看着亓灝,生怕他一個不高興真會責罰自己。
當然,她剛纔那視死如歸的豪邁氣概也不過是硬撐出來的罷了。
這要是真捱了板子,很疼的!
“知道反抗了,是件好事,好歹以後能保護你家主子了。”重重吐出一口濁氣,亓灝緩緩道:“起來吧。”
“奴婢多謝王爺!”愛月一聽,高興的站了起來。
亓灝大手一揮,對侍衛道:“傳令下去,任何人再傳播是非,黑白不分,本王一律嚴懲不貸!”
“是,王爺。”侍衛拱手,一溜煙下去傳達命令去了。
忽然轉頭,亓灝緊接着又冷不丁冒出來一句:“你倆,走遠些。”
“啊?”愛月疑惑的看看荷香,又指指自己,“我們?”
亓灝“嗯”了聲,神色不容置疑。
“哦哦。”愛月聽令,馬上拉着荷香小跑出去好十幾不遠。
兩個小丫鬟以爲亓灝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或者是私密話要與顧瑾璃說,於是自覺地背過了身去。
誰知,亓灝二話不說,只是牽着顧瑾璃的手往芙蕖院走去。
顧瑾璃感受着亓灝厚實溫暖的大手,心中很是踏實。
她知道,從一開始,亓灝就沒有要責罰愛月的念頭。
他的那句“打的好”,興許愛月和自作自受的胖丫鬟最初沒揣摩透,但她卻能一下子明白亓灝的意思。
可能,這就是不由自主的信任和默契吧。
待亓灝和顧瑾璃走出去好遠,愛月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摸摸的斜着眼睛瞄了幾眼,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那兩個人已經不見了。
拽了一下荷香的胳膊,兩個丫頭加快了腳步趕了上去。
與此同時,秋菊院裡,柳夫人一邊吹着手裡的熱茶,一邊聽着雪琴說着院子外面發生的事情:“據說,那婢女被打得身上沒一塊好地方呢。”
柳夫人抿了一口茶,冷笑道:“王爺對顧瑾琇的心思早就藏不住了,一哭二鬧三上吊這等蠢事也只有尹素婉這個蠢女人才能做出來。”
“她跟在王爺身邊的時間不短了,應當是最瞭解王爺性子的人,反而卻用了王爺最討厭的方式來挽留他,真是錯大發了。”
雪琴眼珠子轉了轉,問道:“主子,那王妃不會就這麼甘心算了吧?她還會回來的吧?”
柳夫人點頭,幽幽道:“當然會回來,她守了那麼多年的男人,怎可能甘心讓旁人接手?”
“主子……”雪琴瞧着柳夫人那諷刺的神色,猶豫了片刻,小聲問道:“您對王爺……當真是死心了麼?”
“嗯?”柳夫人端着茶杯的手一頓,隨即順手將茶杯放下,一把將雪琴撈進懷裡,勾着她的下巴,輕笑道:“怎麼,吃醋了?”
雪琴面色通紅的扭了扭身子,羞澀道:“奴婢哪敢吃王爺的醋。”
柳夫人撩起雪琴散落在胸前的頭髮,然後吻了吻她的耳垂,壓低了聲音裡藏着一抹不明的情緒:“放心,本夫人不會負了你。”
雪琴嚶嚀一聲,軟在了柳夫人的懷裡。
回到芙蕖院後,亓灝接過愛月遞來的茶杯,並未先喝,而是給了顧瑾璃,“十六日那天,是秋獵,本王打算帶你一起去。”
“帶我一起?”顧瑾璃見亓灝神色認真,不似開玩笑,便搖頭道:“那日各家大臣的女眷們想必也都會去,人多是非多。”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再者,以我現在的身份,似乎不合適。”
亓灝自然明白顧瑾璃的擔憂,自己剛與尹太傅撕破了臉,秋獵如此重要的一個場合,要是自己再帶着顧瑾璃出現,想必他老人家一定會氣得中風不可。
他也知道,她不喜歡人多的場合,其實他又何嘗不是?
只是,他就是想要將她帶到所有人面前,將他們的感情“公諸於世”。
深深的望着顧瑾璃,亓灝輕聲道:“阿顧,是非有本王給你擋着,你是本王的女人,身份也沒有什麼不妥當。”
“在本王眼裡,你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所以本王爲何要去理會旁人的眼光?”
他目光灼灼,就像是在顧瑾璃心裡點燃了一把火,讓她覺得溫暖,卻沒有那種被燒灼的不適感。
有點感動,顧瑾璃不忍再拒絕他,點頭道:“好。”
他既已經爲她做出了很多改變,那她又如何呢拂了他的心意呢?
見顧瑾璃答應,亓灝揚脣,舒心一笑:“據說近日有人在獵場見過紅狐,我這次爲你打只回來,做個披風冬日裡穿。”
顧瑾璃除了更加感動之餘,有點無語,“我要紅狐披風,做什麼?再說了,離着冬天還早呢!”
“你這般好看,再加上那稀有的紅狐披風,必定能奪了這京城上下所有人的風采。”亓灝在不知不覺中,嘴巴也變得越來越甜。
不過他說的是事實,顧瑾璃皮膚白皙,容貌本就傾國傾城,上等之姿,若真加上那披風,可真要把人的眼球都給吸引去了。
當然,亓灝就是要讓顧瑾璃成爲所有人都羨慕的對象。
畢竟是要將來一同與他俯瞰這萬里江山的女人,終歸要受人矚目,所以早晚都一樣。
顧瑾璃強壓下揚起來的脣角,佯裝不悅道:“油嘴滑舌,居心不良。”
“噗哧”,一旁的愛月忽然笑了起來。
她剛纔還一直在心裡爲亓灝杖斃胖丫鬟的霸氣而鼓掌,眼下又瞅着他說出這麼肉麻的話來,不禁覺得莫名有喜感,這好像有點不符合他以往高冷的形象。
不過,這樣子的亓灝,倒是比以前有人情味,也不招人討厭了。
而顧瑾璃,她的性子也不似以往那般清冷,現在這樣子就很好。
“笑什麼?”亓灝淡淡的瞥了愛月一眼,語氣不善。
“沒什麼,沒什麼。”愛月咳了幾聲,連忙往門口退去:“奴婢去廚房準備一下今箇中午的飯菜,就不打擾王爺和主子了。”
說罷,她扯着感到莫名其妙的荷香出了房間。
待屋子裡只剩下了亓灝和顧瑾璃二人,兩人對望一眼,忽然覺得有些尷尬。
“阿顧……”亓灝眸中幽光閃了閃,他伸手要將顧瑾璃拉入懷裡,卻突然聽得門外杜江的聲音響起:“王爺。”
“進來。”亓灝心頭有些不悅,但還是收回了手。
杜江並不知亓灝的心思,因此進來後直接拱手道:“咱們派去悠悠谷的人並未見到林笙姑娘,不過林笙姑娘讓人帶回來一瓶藥膏,說是這藥膏儘管並不能讓尹公子的腿恢復如初,但也不至於讓尹公子的腿肌肉壞死。”
亓灝聽罷,並未多想:“將這藥膏送去太傅府。”
他因爲清楚林笙的性子,所以她不肯來,本就在意料之中,並沒有什麼失落的。
好在林笙還好心的送了瓶藥膏,這一趟也不算是白折騰。
尹太傅雖然對亓灝芥蒂頗深,可這藥膏到底是出自悠悠谷,他就是再不願從亓灝的手裡得來,也總不能置尹子恪於不顧。
不過,亓灝給尹太傅這藥膏,還真一點求和的意思都沒有,他是完全看在尹子恪這個人上,與尹素婉、尹家,也更是丁點關係都沒有,故而他也更不奢求尹太傅能念着自己半點好。
“是,王爺。”杜江應了聲,剛走幾步,又突然頓住,“對了,王爺。”
“馬上就要秋獵了,咱們需要準備什麼嗎?”
“給阿顧準備一套上好的騎馬裝,先備着。”亓灝望了顧瑾璃一眼,沉聲道:“若是那天阿顧心情好,可以上馬溜幾圈。”
“呃……”顧瑾璃以手扶額,不想再說什麼了。
京城裡的大家閨秀們都個個嬌嬌柔柔,規規矩矩的,有幾個敢在男人堆裡,拋棄了形象騎馬的?
而且,她就不是個愛出風頭的性子,亓灝又是給她打紅狐做披風,又是要她騎馬溜圈的,這是想幹嘛?
難不成,以後還要她陪着一起征戰沙場?
“呃……是。”杜江也是愣了一下,隨即離開。
“你知道,我不擅長騎馬。”顧瑾璃頓時覺得面對亓灝深感無力,她揉了揉眉心,無奈道:“那天人多且混亂,你該不會是想帶着我狩獵吧?”
漆黑的桃花眼閃閃發亮,亓灝脣角的笑意漸大:“你如果寸步不想離開本王身邊的話,這倒不是不可以。”
他之所以給顧瑾璃準備騎馬裝,是因爲她在王府裡待久了,難免會悶得慌,而且最近亂七八糟的事情發生的太多了,想讓她放鬆一下,好好發泄出心中的鬱氣。
當然,她若願意就騎,不願就不騎馬,一切都得看她的意願。
“請你出去。”顧瑾璃起身一邊往牀榻方向走,一邊不欲多說的模樣:“我累了,要休息會。”
她還未走近牀榻,餘光便瞥見亓灝也隨之過來,臉色一沉,她一甩衣袖。
“嗖嗖嗖”,數枚銀針朝着亓灝飛去。
亓灝眸光一閃,靈敏的避了過去。
指間夾着幾枚銀針,他眯着眼睛,故作深沉道:“阿顧,沒想到你竟身藏暗器。”
說是暗器,也不過是繡花針,連毒都沒淬,即便是被扎到了,也傷不了人。
顧瑾璃冷哼一聲,轉身便上了牀榻,手一揮,牀幔落了下來。
緊接着,她輕飄飄的聲音從牀幔裡面傳了出來,“皇宮這麼恐怖的地方,我不可能總依靠你來護着我,若是不有點準備,萬一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怎麼辦?”
“我要是真在這繡花針上抹了毒,這才叫暗器。”
“王爺應當知道,攜帶暗器進宮,那後果嚴重的很。”
亓灝本就是故意逗弄她,聽得她語氣沉沉,似乎是較了真,便笑道:“阿顧思慮周全,聰明絕頂,果真是本王看中的女人。”
聽着亓灝的腳步聲又近了,顧瑾璃不耐煩道:“出去,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亓灝不明白爲何剛纔還好好的,怎麼就說翻臉就翻臉了呢?
“阿顧,你睡會,本王晚上再過來。”他又不敢再多問,只好訕訕的摸了摸鼻子,知趣的離開了。
聽到門“吱呀”一聲關上,顧瑾璃輕蹙的眉頭舒緩了下來。
亓灝在她面前,好像是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話變得多了也就罷了,可那些讓人面紅心跳的話張口就來,而且還不帶重樣的,聽了真是讓人難受的厲害。
亓灝對她越來越好,也越來越黏她,這突然的反差讓她無所適從。
興許,她是個慢性子的人,即便是認清了自己的心,也承認了對亓灝的感情,可要是一下子進展太快,整日裡濃情蜜意,如膠似漆的,她還不習慣。
也興許,她是擔心現在甜言蜜語聽多了,以後這些話就成爲了笑話。
說到底,還是她不夠自信,沒有安全感。
她腦海中再次浮現亓灝那雙魅惑的桃花眼,捂着不安分跳動的胸口,重重的嘆了口氣,喃喃道:“亓灝,你這個妖孽。”
走出屋子後的亓灝冷不丁的打了個噴嚏,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顧瑾璃的屋子,皺了皺眉,繼續擡腳往書房方向走去。
是夜,太傅府的賞萃苑中,尹子恪一身白衣半倚半坐在牀上,他面色雖不如當初被從大牢裡擡回來時慘無血色,但如玉的臉上還是泛着一種病弱的白,讓人看着不由得心裡一疼。
大夫人這麼多日以來,每日都哭啼不止,現在又捂着帕子哽咽起來:“恪兒……母親該怎麼辦纔好?”
“若能折壽十年,來換你站起來,母親也是願意的!”
尹子恪扯了扯脣,安撫道:“母親這是說的什麼傻話,若真要母親折壽,恪兒才能站起來的話,那恪兒寧願一輩子躺牀上。”
擦了擦大夫人的眼淚,他輕聲道:“要不然,恪兒一輩子會良心不安的。”
“好在哥哥的命是保住了,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尹素汐站在一旁,吸了吸鼻子,也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母親,你別哭了,你哭的汐兒心裡也難受。”
她說罷,看着尹子恪惋惜道:“哥哥再好好養些日子,就算是今後只能坐輪椅,也好過一直臥牀不能下地的好。”
大夫人眼淚汪汪的看着神色淡然的尹子恪,忍不住“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嗚嗚……我的恪兒,可憐的孩子啊!”
她的兒子如此懂事,可老天卻如此殘忍,真是不開眼!
想着尹子恪成爲了一個廢人,大夫人的哭聲更大了。
“大夫人。”這個時候,大夫人的貼身嬤嬤進來了。
她將手裡的藥瓶恭敬的遞了上前,歡喜道:“這是寧王爺派人送來的藥膏,據說是從悠悠谷的神醫那裡爲大公子求來的。”
將藥膏送來的杜江的確說是從悠悠谷求來的,要不然怕尹太傅不收,可卻沒說那神醫是林笙還是逍遙子。
屋內幾人一聽是從悠悠谷得來的藥膏,立即也面上一喜。
大夫人二話不說就將藥膏從嬤嬤手裡搶了過來,她小心翼翼的捧着藥瓶,老淚縱橫,聲音顫抖道:“老天開眼,恪兒的腿有救了!”
尹素汐眸光微動,她試探性的問嬤嬤:“真的是姐夫……嗯,寧王爺送來的?”
畢竟尹素婉已回了太傅府,所以尹素汐要再叫姐夫,好像不太合適。
儘管尹素婉與亓灝並未和離,可二人分明是情意斷了,尹素汐怎麼說都是尹素婉的妹妹,明面上得站在尹素婉這邊。
不過話說來,既然亓灝與尹家都鬧到了這種地步,他怎還會爲尹子恪求藥呢?
真是奇怪的很,難道說,亓灝此舉意味着對尹素婉還餘情未了?
如此一想,尹素汐的心上又跟紮了根刺似的,難受的厲害。
“是寧王爺派人送的。”嬤嬤瞧着大夫人那欣喜若狂的模樣,猶豫道:“不過……不過那送藥來的侍衛也說了,這藥只能保證大公子腿不壞死,卻醫不了其他。”
“既然不能徹底醫治好恪兒的腿,那還送這藥有何用?!”大夫人聽罷,淚眼怒瞪,揚手就要將這藥膏狠狠往地上摔去。
“母親!”怎麼說都是亓灝送來的,尹素汐自然是不能讓大夫人摔的。
她急忙抱住大夫人的手,制止道:“母親,好歹是神醫的藥,對大哥的腿總是有利無害的,萬一……萬一會有奇蹟發生呢?”
尹子恪其實已經對自己的腿死心了,但他卻不忍看着大夫人爲了他整日以淚洗面。
動了動脣,他低聲道:“母親,留下吧。”
“汐兒說的對,萬一有用呢?”
“恪兒……”大夫人動作一頓,回頭看着對自己勉強微笑的尹子恪,最終是放下了手。
望着大夫人手裡的藥瓶,不知道爲何,由那晶瑩剔透的瓶身,想起了一個不該想的人。
初見她時,南山腳下,她一襲白衣,輕紗遮面,不知何時已成爲了他記憶中抹不去的一道身影。
苦澀一笑,他緩緩閉了眼。
那樣的女子,註定是他此生永遠不敢想,不敢唸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