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莫大聲道:“洛詩,你做什麼!趕快停下,你這麼做會害死自己的。”
洛詩臉上露出微笑:“能這樣死去,不是很好麼?許大哥,我只擔心自己死去的時候,還是一隻鸚鵡。”
“不要啊。”許莫試圖阻止。
洛詩的意識一點一點的弱了下去,和身體的聯繫漸漸分離開來。許莫身在圖畫之中,依然能夠感覺到洛詩的意識和身體分離開來之後,那鸚鵡的屍體便從自己肩上落了下去。而這意識衰弱到一定程度,卻突然停了下來,洛詩閉上眼睛,她在圖畫裡的身影漸漸清晰。
她的意識被許莫帶進了畫裡的世界,和自己的身體分離之後,自動留在了這圖畫裡。現在的她,從本質上來說已經死了,但在畫裡,卻又獲得了另一種生命。
許莫怔怔的看着這一切,擔憂的內心漸漸平靜下來。洛詩並沒有死,卻要留在這圖畫裡了。
洛詩慢慢睜開了眼睛,心情平靜,“許大哥,我死了麼?”
許莫搖了搖頭,嘆息道:“現實中的你已經死了。”
洛詩領會到這句話的意思,雙眼突然一亮,低頭向自己身上看去,沒發現什麼異常的地方,這才喜悅的道:“我在圖畫中活了?”
許莫道:“可以這麼說,不過你再也出不去了。”
洛詩歡喜之下,情不自禁的流出眼淚,泣道:“許大哥。對我來說,在畫裡還是在現實裡,還有區別麼?頂着一隻鸚鵡的屍體,我更情願留在這畫裡的世界。”
“唉!”許莫再次一聲長嘆,他把洛詩帶進來,其實是想解決她中了基因藥劑,變成鸚鵡的事情,結果進來之後,事情沒有解決,對方卻留在了圖畫裡。
洛詩微笑道:“許大哥。對我來說。這是好事呀。爲什麼還要嘆息?”說着拉住許莫的手,轉臉向街道上望去,“許大哥,我已經留下來了。這個世界的風景還沒好好看過呢。這已經是我生存的世界了。不知道這個世界怎麼樣可不好。你陪我到處看看,好不好?”
許莫怎能不答應?當下兩人手牽着手,沿着街道走下去。這街道上不少商鋪。都是古代的鋪子,有賣吃食的,有賣用品的,有賣衣服的,有賣首飾的,甚至有賣兵器的。和現代相比,商品當然沒有那麼豐富,洛詩卻依然逛得津津有味,看了一樣又一樣,走了一家店鋪又一家店鋪。她從鸚鵡的身體中解脫出來,放鬆之下,對什麼都感興趣。
許莫取出銀子給她,洛詩去成衣鋪裡買了幾套好點的衣服,其中幾件是幫許莫買的。兩人身上穿着的還是許莫從城外農家偷來的粗麻布舊衣服,看起來未免太寒磣了些。
這一下直接逛到天黑,洛詩買了幾件首飾,一些吃食,這才返回客棧。
第二天起來,兩人上路,洛詩問:“許大哥,咱們到哪兒去?”
許莫本打算帶她到莽蕩山尋找化形池,現在洛詩留在了圖畫裡,便再也用不着了,當下道:“咱們去京城。”
洛詩喜道:“去京城麼?這可最好不過了,古代的京城什麼樣子,我還從來沒有看過呢。”
許莫笑道:“那也沒什麼好看的,到了你就知道了。”
兩人出了城,一直向京城的方向進發。這小城和京城之間的距離並不算太遠,兩人卻依舊走了好幾天。
這一天到了京城,許莫帶着洛詩,徑自去了長生院。萬法大會早就結束,長生院院門處的守衛便不如以前嚴格。
許莫帶着洛詩進去,回到長春院住處,遠遠的便聽紅線嘆息道:“唉!許大叔去了哪兒,怎麼還不回來?今天可是貞貞姐考試的日子呢。”
林絮兒道:“貞貞姑娘,依我看那,公子一定是有事情耽擱了,否則姑娘考試這麼大的事情,是不會不會來的。”
柳貞貞氣呼呼的,“管他呢,最好以後都別回來了。”
許莫笑着接道:“誰別回來了。”
“咦!許大叔回來了。”紅線又驚又喜。林絮兒道:“公子可回來了。”薛靈兒道:“公子再不回來,家裡就要反天了。”柳貞貞責斥道:“你還知道回來!”
洛詩心內詫異,湊到許莫耳邊,小聲問:“許大哥,她們是?”
許莫還沒來得及回答,諸女便迎了出來。柳貞貞再次換上了男裝,顯然是要考試去了。
看到許莫,四女都很歡喜。柳貞貞說着氣話,眉梢眼角也不自覺的露出喜色。看到洛詩時,臉卻沉了下去,“她是誰?”
許莫瞪了她一眼,道:“好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個是洛詩。洛詩,這是柳貞貞,紅線,林絮兒,薛靈兒。”
柳貞貞被許莫一瞪,吃了一嚇,小聲嘀咕,“又帶回來一個,以後再找你算賬。”
諸女見過,林絮兒拉着洛詩,到一邊說話。
柳貞貞道:“今天是考試正日,你再不回來,我就進考場了。”
許莫笑問:“都打點好了麼?”
柳貞貞一揚脖子,傲然道:“那有什麼難的?”
許莫笑道:“那就祝貞貞姑娘考試順利。”
柳貞貞道:“這還差不多,我要走了。”說到這兒,轉頭望了洛詩一眼,又有些不放心,“有句話要先說在前頭,你帶小妾回來我不管。但我可是你正牌娘子,咱們拜過堂的,你可別忘了。”
許莫聞言大感頭疼,向柳貞貞望了一眼,見她怔怔的望着自己,神色說不出的認真,大有一言不合,立時就要哭起來的架勢,只好點了點頭。
柳貞貞這才滿意。將車伕召喚進來,將兩隻箱子搬到車子上。如今進入十月份,天已經冷了。科舉考試,至少要用幾天的時間,柳貞貞準備了不少東西。
紅線道:“貞貞姐,我和你一起去。”
柳貞貞和她手拉着手,“好妹妹,這次考試,要好幾天呢,你又進不去。我去考試了。你又去哪?”
紅線笑道:“送你到了地方,我再回來。”
“那好吧。”柳貞貞答應了,當下兩女上了馬車,許莫帶着送出門去。看着馬車出了長生院。這才返回。
兩女乘着馬車。直接前往貢院,到了貢院門口,已經開始入場了。一眼望過去,黑壓壓的到處都是人頭。兩人下了馬車,車伕幫着將東西拎下來。
這時無數學子都在拼命向裡擠,這是恩科,不限出身,不管是秀才、舉人、童生、甚至白丁,只要識字,都可考試,因此人數比往昔加倍的多。
兩女剛下了馬車,就被人擠了一下。“喂!喂!做什麼?擠什麼擠?”柳貞貞喊了幾句,無濟於事。
“姐姐看我的。”紅線伸手左推一把,右推一把,把身邊的人推開。
“妹妹,我要從‘丁’字號入口進。”柳貞貞還記得當初那小校跟她說過的話。
“姐姐,‘丁’字號入口在哪兒?”紅線年幼,身材矮小,撿起腳尖看了看,被前面的人擋住了,什麼都沒看到。
柳貞貞原地跳了幾下,人數太多了,依然什麼都沒看到,頓時急了,“我也沒看到啊。”
紅線見她着急,便覺心慌,“姐姐別急,看我的。”說着輕輕一躍,跳在空中,順勢踩在一個高個子的腦門上,四處張望。
“喂喂!什麼人,踩我的頭做什麼?快下來。”那高個子一陣亂晃,試圖將紅線搖下來,但人數太多了,他自己被好幾個人夾在當中,就像是一個夾心餅乾,晃了幾下,紅線紋絲不動。
“好了,看到了,姐姐,我看到了,那兒有牌子標着呢。”紅線終於找到了‘丁’字號入口的所在,跳下地來。
柳貞貞忙道:“咱們快過去。”說着當先向前擠去,紅線緊緊跟着,那車伕幫着拎起箱子,最後相隨。
很快就到了‘丁’字號入口,柳貞貞取出身份牌,那入口處有一羣小校守着。有人大聲吆喝,“別擠,別擠,一個一個來,時間有的是,誰再亂擠,就轟誰出去。”
“好了,把箱子給我吧。”柳貞貞把箱子接過去,在人羣后面排隊。
紅線囑咐道:“姐姐,你自己當心。”
柳貞貞回答道:“知道了。”
柳貞貞前面後面都是考生,聽到兩人的對話,尤其聽到紅線稱呼柳貞貞‘姐姐’,頓時一愣,前面的轉過頭去,後面的伸長脖子,盯着柳貞貞死瞧。
柳貞貞不耐煩了,惡狠狠的道:“看什麼看,信不信把眼珠子給你們挖出來。”
後面的那人膽怯的轉過頭去,前面的那人卻大聲叫了起來,“大人,大人,有人作弊,我後面這人是個姑娘,這是科舉考試,什麼時候女人也能來考試了。”
柳貞貞嚇壞了,伸手在那人背上推了一把,“喂!你別瞎叫,誰是女人?誰作弊了。”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儒衫,回過頭來望了一眼,看他的樣子,大約四十來歲的樣子,冷笑道:“還說不是女人,剛纔你們說的話,我全聽到了。大人,大人,快來,這兒有人作弊。”
“喂!你在瞎說,我可打你了。我貞貞姐分明是男人。”紅線也跟着急了,忍不住大聲威脅。
那人冷笑道:“你叫她姐姐,還說是男人。大人,這兒快來。”
幸好人數太多,亂糟糟的,這地方說話,遠處都聽不太清。不過那男子放聲大叫,還是有兩個兵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兵冷冷的喝斥:“哪個作弊?”
那人一指柳貞貞,“大人,是她,她是女的。”
“女的?”那兩個兵聞言向柳貞貞上下打量。柳貞貞心中好不忐忑,忍不住低下頭去,暗道:“晦氣!晦氣!難道姑娘就這麼倒黴,還沒入場。就被發現了。”
那兩個兵向柳貞貞打量片刻,其中一個兵道:“是男是女,搜過之後才能知道,行了,你跟我們來。”
柳貞貞無奈,只好拖着箱子,跟着那兩個兵向裡走。其中一個兵在前開路,“讓開,讓開。”另一個兵在後跟着,轟開人羣。走了進去。
前面是一方照壁。繞過照壁,是幾個棚子。幾個書生脫光了衣服,分別被一個大頭兵搜身。
柳貞貞只看了一眼,便忙低下頭去。一顆心裡驚疑不定。要是像這樣搜身。自己可沒有辦法隱瞞過去。甚至只怕不光瞞不過去,清清白白的女兒身被這麼多臭男人看到,還要失節。想到這兒。不由一陣氣苦,“自己辛辛苦苦進來考試,是爲了那個?那個沒良心的,非但全不體諒自己,就在今天,還又從外面帶回來一個。”
悄悄的向四周望了幾眼,也沒看到那天那名叫曹加的小校,正自着急。
這時,突聽得一人在自己在自己身邊輕聲呼喚,“姑娘,姑娘。”
柳貞貞擡起頭來,向那人望了一眼,卻不認識,抵賴道:“誰是姑娘?”
那人向他眨了眨眼睛,一副心照不宣的樣子,壓低了聲音,笑道:“姑娘,曹大哥吩咐過的,這就請進去吧。”
柳貞貞聽了這話,懸着的心立時放下,忙問:“曹加呢,他在哪兒?”
那人笑道:“曹大哥在外面維持秩序呢,姑娘或許沒看到。不過姑娘放心,有我們在,不會有事。”
柳貞貞徹底放下心來,道了聲謝,拖着自己的箱子,就要向裡走。
她剛繞過棚子,還沒進去。豈料,有一個書生剛被搜過身,手裡還提着褲子,看到了這番情景,大叫道:“喂!喂!你們敢作弊,這個人還沒搜身呢,怎麼就放進去了?”
柳貞貞低着頭,不敢說話。那書生一時也沒認出她是個女的。
剛纔那人分辯道:“瞎說什麼?誰沒搜身?”接着喝斥,“你還不進去。”則是在催促柳貞貞快點離開。
那書生看起來只有二十來歲,身形瘦弱,一雙眼睛長的尤其小,冷笑道:“別以爲我們看到,這是科舉考試,你們也敢作弊,看我不舉報你們。考官,考官。”說着提高嗓子,大聲呼喚起來。
柳貞貞急了,拖着箱子就要向裡走。
那書生提着褲子,急步奔過去,一把拉住了她,大聲道:“想走,沒那麼容易。敢在科舉考試上作弊,既然被我發現了,焉能不管?”
柳貞貞怒道:“放手。”
這一說話,現出女音。那書生聽得一怔,一時還以爲自己聽錯了,急忙向柳貞貞打量,這一看之下,立時就認了出來,“好啊,我說爲什麼不敢搜身,原來是個女的。”接着轉過身去,伸手向那幾個兵一指,冷笑道:“你們串通了科舉舞弊,每個人都是死罪。”接着有提高嗓門大聲吆喝,“考官,考官,監考官。”
柳貞貞怒道:“放開我,放開我。”
那兵丁強笑道:“哪個串通了科舉舞弊,你別胡說。”其餘的幾個兵都不搜身了,圍了過來,又有人叫:“還不放人。”
剛纔被搜身的幾個書生聽到這邊的動靜,都忙提起褲子,趕了過來,一起吆喝,“科舉舞弊,這可是大事,誰敢包庇,便是死罪。”
抓着柳貞貞那書生正色道:“諸位,請幫我做個見證,這人分明是個女的,這幾個人沒搜身,就想放她過去,分明是科舉舞弊。”
有人起鬨,“好好,咱們鬧起來,看考官怎麼說。”
現場亂糟糟的,幸好有個士兵機靈,及時堵住了門口,不放外面的考生進來,因此知道的人還不多。
那書生大聲叫嚷,終於有官員帶人走了進來。那官員看起來五十多歲,身穿一品服飾,從服色來看,分明是今科主考,禮部高尚書。
高尚書冷着臉,向衆人掃視一圈,訓斥道:“鬧鬧嚷嚷的,成何體統!”
那書生顯然認出了這位高尚書的身份,這才放開柳貞貞,朗聲道:“大人,學生王元則,要舉報一起科舉舞弊。就在剛纔,這人……”說着一指柳貞貞,又一指放柳貞貞進去的那名兵士,“這人沒搜她的身,就要放她進去。正好被學生看到,因此起了疑心,拉住一看,原來是個女的。”
“哦!”高尚書向那名兵士望了一眼,眼神凌厲。他還沒說一句話,那兵士被他威勢所懾,已是嚇得跪倒在地,那士兵什麼話都不說,只是拼命磕頭。
王元則抱拳道:“大人,學生拉住這人時,這幾個士兵全都上來阻止。因此學生懷疑,這起舞弊事件,這幾個人都有參與,請大人詳查。”
高尚書鐵青着臉,看那士兵的樣子,這起舞弊事件分明便是真的。他轉向柳貞貞,命令道:“擡起頭來。”
柳貞貞心裡說不出的不安,她向高尚書送過好多次禮,人卻一次也沒見到,第一次見面,不想是在這個地方。聽得高尚書的話,哪敢擡頭。
高尚書見此情景,頓時認定了某種結果,冷笑道:“這是國家掄才大殿,豈由得你們胡鬧。左右,給我拿下。”
幾個近衛大聲呼喝,將柳貞貞和幾個士兵一起拿下了。
高尚書道:“科舉舞弊,非同小可,一定還有同謀,先關起來,待得考試結束,再行處置。”
幾個近衛應了,押着柳貞貞和幾個士兵向外便走。
便向外走。
王元則和幾個書生同聲稱讚,“大人英明。”
高尚書突然想起了什麼,“等一等,把她的身份牌拿給我看。既然是個姑娘,肯定是替人考試。這人敢找人替考,也要一起處罰。”
一個近衛從柳貞貞手裡奪過身份牌,交給高尚書。
高尚書拿在手裡,只看了一眼,頓時嚇了一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