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貞貞和紅線買了兩塊年糕,看到路邊有個茶棚,正好兩人都渴了。柳貞貞一拉紅線,“妹妹,咱們去喝點茶。”
紅線點頭答應了,兩人走進茶棚子裡。那茶博士是個四十來歲的婦女,笑着招呼,“兩位姑娘,喝茶啊?”
柳貞貞不答,悻悻的對紅線抱怨道:“怎麼走到哪兒,都有人認出咱們兩個是姑娘,咱們明明化過裝的。”
紅線向柳貞貞臉上望了一眼,附和着道:“是啊,貞貞姐,我也覺得挺奇怪的,咱們描畫成這樣,臉這麼黑,怎麼還會被人認出來呢。”
那茶博士笑着答道:“兩位姑娘生的這麼好看,這點妝怎能掩蓋的過去?再說了,走路也不像。”
柳貞貞奇道:“走路不像?我們走路什麼樣,哪兒不像?”
那茶博士不厭其煩的回答她,甚至還爲她們學了一下,“大多數男人走路是這樣,邁八字步,兩位姑娘走起路來是這樣,要好看的多了,所以不用看臉,只要看到走路的架勢,就認出來了。”
柳貞貞特別留心,將這話記在心裡,暗想:看來以後走路,也要小心一些了。不然進考場的時候,不用等到搜身,就被人認出來了。
兩人撿了張桌子坐下,那茶博士爲兩人上了壺茶,又拿了兩個茶碗,特意多洗了幾次,洗的乾淨了,這才送了上來。
柳貞貞今天是畢生第一次靠自己的本事掙了錢,歡喜勁兒還沒過去。給了那茶博士一錢銀子。
那茶博士甚是開心,急忙道:“我這兒有新摘的棗子,甜得很呢,拿給兩位姑娘嚐嚐。”
說着也不等柳貞貞答應,取出一隻大海碗,從一隻盛棗子的木桶裡取了滿滿的一碗棗子出來,送到柳貞貞和紅線桌上。那棗子個頭碩大,剛剛洗過,水靈靈的棗子上還掛着水珠,看起來說不出的誘人。
紅線急忙拿起一枚。道:“我嚐嚐甜不甜。”
那茶博士笑着回答。“甜,包甜,這是自家種的棗子,甜的很呢。”在茶攤後坐下。扭過頭來對兩女說話。
兩女也不答她。自顧喝着茶。吃着這茶博士送的棗子。
但聽得軲轆軲轆的車輪聲響,一輛馬車從茶棚邊經過,兩女面向大路而坐。看的清楚。那趕車的看起來是個老者,頭上卻帶着一個很大的斗笠,將臉遮住了,以至於看不清長什麼樣。
紅線向那人多看了一眼,不禁輕輕咦了一聲,神色詫異。
那茶博士看到,急忙招呼,“遠路來的客人,停下來喝壺茶再走。”
趕車那人回頭向車裡詢問,“彩蝶姑娘,你口渴嗎?”聽他聲音,果然是個老者。
馬車裡一個女子的聲音道:“有一點兒,到長生院了麼?”
那老者回了一句,“還沒呢。”接着轉向茶博士,“給我們兩碗茶。”
那茶博士臉上堆滿了笑,“兩位客人,進來喝吧,我這兒還有棗子,兩位留下喝茶,我送你們幾個棗子吃。”
那老者道:“不用了。”他戴着斗笠,將臉遮住了,看不清什麼表情,只是搖了搖頭。
那茶博士也不多勸,便斟了兩碗茶,送將過去。那老者接過,對車廂裡道:“彩蝶姑娘,茶來了,喝了走路。”
“好的。”車廂裡那女的應了一聲,緊接着車簾掀開,一隻手伸了出來。那手白皙纖柔,指甲上還塗着鳳仙花花汁,顯然是個女子的手。
那老者將一碗茶遞了過去,那女的伸手接過,又縮回車廂裡去了,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面。
那老者端起另一碗茶,坐在車轅上喝了起來,頃刻之間喝完,將茶碗還給茶博士。少頃,那女的也喝過了茶,將茶碗遞了出來,從頭到尾,依舊沒有露面。
那老者接過那女的送出的茶碗,再次還給茶博士,又問:“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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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茶博士笑道:“一文錢一碗,一共兩文。”
那老者點了點頭,伸手到懷裡一摸,摸了一個荷包出來,向手心裡一傾,結果那荷包裡卻只剩下一文錢,落在他的手心。
那老者託着一文錢,回頭向車裡詢問,“彩蝶姑娘,你身上還有錢麼?”
車裡那女子道:“你等一等,我找找看。”
接着車廂裡傳來悉悉索索翻找東西的聲音,一段時間之後,才聽得那女子的聲音道:“哎呀!我身上也沒錢了,不過我這兒有個簪子,應該能值不少錢,你拿去換點錢用。”
那老者道:“那怎麼好,怎能拿姑娘的首飾換錢。”
那女子道:“值得什麼,只要這件事成了,一枚簪子算的什麼?”
說着車簾再次掀開,那女子又一次伸出了手,這一次,她手裡拿着一隻鳳頭簪子。
那老者猶豫了片刻,纔將簪子接了過去,向茶博士遞了過去,“勞駕,你看這枚簪子值多少錢?”
茶博士看了一眼那簪子,見是純銀打造的,也不伸手去接,忙道:“這是銀子的,太貴重了,我可找不開。”
那老者道:“我們身上只剩一文錢了,不然,你看能不能暫緩一緩,回頭我再給你送來?”
那茶博士有些猶豫,柳貞貞突然接話道:“兩文錢而已,值的什麼,算在我賬上好了。”
那老者一怔,轉頭向柳貞貞望了一眼,急忙道謝,“謝謝姑娘了。”
紅線不住的向柳貞貞使眼色,柳貞貞不解其意,迴應道:“出門在外,誰沒個難處,你不用謝我。”
那老者還是道了聲謝,隨後又向那茶博士詢問:“夫人,敢問長生院向那個方向走?快到了麼?”
柳貞貞和紅線聽得他問長生院。都留神傾聽。
“你去長生院?”那茶博士詫異的問了一句,接着向前一指,“從這條路過去,再向前走,走到盡頭處拐彎向右,再一直走,走到一片樹林處再拐個彎,到了那兒,你再找人問問。”
那老者再次道了聲謝,又向柳貞貞示意。便駕着馬車。向前走了。
柳貞貞待那馬車走遠,笑道:“他們也是去長生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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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線神色異樣,望着遠去的馬車,一時卻沒回答。
柳貞貞接着問道:“妹妹。你剛纔爲什麼向我使眼色。”
“姐姐。他們……”紅線正要解釋。突然再次聽得軲轆軲轆的車輪聲響,只好停下,轉頭望去。
但見又是一輛馬車在茶棚前停下。趕車的是個年輕少婦,頭上包着一塊花手帕,容色美麗,一身雪白的肌膚更是惹人眼目。
那少婦趕車顯然不熟練,拉了好幾次繮繩,那馬才停下了。那少婦接着轉過頭來,看到紅線和柳貞貞時,並未在意,向茶博士道:“勞駕,請給我們兩碗茶。”聲音好聽,語氣很客氣。
那茶博士笑着招呼道:“夫人,旅途辛苦,不如進來坐下慢慢喝吧,我這兒有新摘的棗子,送你兩枚送茶。”
“不用了。”那少婦搖了搖頭,再次道:“你給我兩碗茶。”
茶博士無奈,只好斟了兩碗茶,送了過去,那少婦先接了一碗,轉頭對車廂內道:“相公,喝茶了。”
車廂裡一個男子的聲音道:“辛苦你了,娘子。”車簾掀開,緊接着一隻手從車廂裡伸出來,接過茶碗,又縮了回去。
紅線聽到這男子的聲音時,已是詫異的咦了一聲,待開到他伸手接茶碗,臉上神色更加怪異。
那少婦待那男子接了茶碗,這才從茶博士那兒接了另一碗茶喝了。兩人喝完了茶,那男子將碗遞了出來,少婦接過,還給茶博士,又問:“多少錢?”
那茶博士道:“兩文錢。”
那少婦便從荷包裡取出兩文錢,給了茶博士,接着又道:“勞駕,向您打聽一下,李閣老府在哪條街?”
那茶博士奇道:“客人,你是李閣老的親戚?”
那少婦搖了搖頭,笑着道:“見笑了,李閣老的親戚,我們哪能高攀的起。是我相公有個姐姐,在閣老府上做使女,好多年不見了,過來看看她。”
茶博士點了點頭,接着向前一指,“你從這條路過去,向左拐,一直向前走,看到一個鐘鼓樓,再向別人問。”
那少婦道了聲謝,趕着馬車走了。
紅線待她離開,喃喃自語,“奇怪,奇怪。”
柳貞貞聽到,追問道:“妹妹,什麼奇怪?對了,剛纔你爲什麼要向我使眼色?”
紅線向茶博士望了一眼,突然壓低了聲音,“姐姐,之前過去的那個老頭和車子裡的那個女的,都不是人,還有,剛纔這輛馬車……”
柳貞貞聞言大驚,不等她說完,便道:“什麼?他們不是人?”
紅線急忙提醒道:“姐姐,小聲點,被人聽到了。”
柳貞貞想了一想,仔細回憶那老者和那少婦的模樣,沒覺出有何特異之處,忙壓低了聲音,奇道:“妹妹,你怎麼看出來的?你說他們不是人,我沒覺得啊。”
紅線搖頭道:“姐姐,不是看出來的,是感覺出來的。你沒學過法術,所以感覺不到。人和非人的氣息是不一樣的,我們天山玉臺有一種望氣術,專能分辯這種氣息,剛纔我便感覺到了,他們不是人。”
柳貞貞聽得似懂非懂,將信將疑的道:“他們不是人,那是什麼?”
紅線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之前那個老頭和那個女的不是,之後那個女的是,男的不是。”
柳貞貞又問:“這下糟了,剛纔那個老頭說要去長生院,別對咱們不利。”
“姐姐。”紅線忙提醒她,“去長生院的,未必跟咱們有關,再說,長生院的人多着呢。依我看,長生院高人云集,這兩個人去了長生院。只怕還要倒黴。”
柳貞貞點了點頭,她聽說對方非人,本能的就起了戒懼之心,待聽說對自己沒有威脅,這才放下心來。接着道:“既然跟咱們沒有關係,那就用不着多管閒事。”
紅線應了一聲,深以爲然。
兩人喝完了茶,從茶棚裡出來,正打算返回擂臺處,突聽得背後有一人大聲叫道:“姑娘。兩位姑娘。請等一等,請等一等。”
兩人聽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向後看去。但見一人氣喘吁吁的奔跑過來。正是之前從柳貞貞處買過金創藥的小九。隔着遠遠的便大聲招呼。
那小九加快腳步,不久便追了上來,一邊呼呼喘着粗氣。一邊道:“兩位姑娘,可找到你們了。”神色欣喜。
柳貞貞一看到他,便來了氣,她的金創藥在這人處賣的虧了,心裡不高興,冷冷的道:“你有什麼事?”
那小九也不管她臉色難看,陪着笑臉道:“姑娘,你的金創藥還有麼?我想再買一些,有多少要多少。”
柳貞貞一口回絕了他,不屑的道:“想都別想,還想五錢銀子買我的金創藥,做夢去吧。”
小九忙道:“姑娘,價錢好商量的,你的藥物的確是好,我已經知道了。這樣吧,這次我出一兩銀子一枚,你看成不成?”
柳貞貞還沒回答,紅線哼了一聲,“還想欺騙我們?哼!我們剛剛十兩銀子一枚賣出去了。”
那小九一愣,隨後看到前方的擂臺,很快便反應過來,接着道:“是我的不是,姑娘,我也十兩銀子一枚買你們的成不成?”
他從柳貞貞這兒買的金創藥,在另一處擂臺以十五兩一枚全都賣出去了,十兩一枚,他還有得賺。
柳貞貞搖了搖頭,堅定的道:“你剛纔騙了我,我不做你的生意。”
那小九急了,連忙道:“姑娘,你賣給誰不是賣啊?我向你賠不是成不成?”
柳貞貞哼了一聲,不屑的道:“賠不是?哼,我好稀罕麼?反正我就是不做你的生意。”說着一拉紅線,“妹妹,咱們走。”
紅線附和着道:“對,姐姐,不做他的生意,咱們走。”
兩女轉過身,向前走去。
那小九快走幾步,趕到兩人前面,接着道:“兩位姑娘,請聽我說話。”
柳貞貞瞥了他一眼,不高興的道:“你做什麼?”
紅線喝斥道:“快讓開,再不讓開,要對你不客氣了。”
那小九陪着笑臉,耐着性子道:“姑娘,剛纔我買的時候,的確是便宜了。但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這藥物的價值是不是?再說了,這藥價不也是姑娘同意了的麼?”
柳貞貞聽他話裡有往自己身上推卸責任的意思,越發不喜,沒好氣的道:“是我同意的,那又怎樣?現在我不賣給你了,本姑娘說不賣給你,就是不賣給你。”接着惡狠狠的道:“給我走開,再不走開,就真的對你不客氣了。”轉向紅線,“妹妹,他再不讓開,你就打他。”
紅線威脅道:“喂!我姐姐說了,讓你走開,再不走開,我就真的不客氣了。”說着將短劍取了出來,在那小九面前晃了一晃。
小九無奈,讓他就此離開,實是捨不得那藥物帶來的大利,他並非有錢人,否則也不會在那麼一家小武館裡學藝了。
但見柳貞貞說的堅定,想了一想,便商量着道:“姑娘,你看這樣行不行?剛纔我從你這兒買了二十枚藥物,每枚藥物五錢,一共是十兩。姑娘最初要價是一兩一枚,合計二十兩。每枚藥物,我給姑娘補上五錢,再給你十兩,當是賠罪。姑娘消消氣,再把藥物賣給我一些?”
柳貞貞還沒回答,紅線便嚷道:“我們在這兒,一枚藥物就賣十兩,你騙去了我們二十枚藥物,只給十兩,就說是賠罪,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柳貞貞聽了紅線的話,心裡一動,接口道:“我妹妹說的對,你想賠罪,就按十兩銀子一枚補給我,不然什麼話都別談。”
那小九聽了,不禁好一陣猶豫,在他看來,當初索價一兩,是柳貞貞自己說的,而高價賣出,則是自己本事,按一兩一枚賠償,已經很夠意思了。但現在是賣方市場,有擂臺選將在,對方手裡有藥,不愁賣不出去。如果對方拿着藥物,死活就是不肯賣給自己,這份生意就做不成了。雖說自己靠着十兩銀子的本錢,賣出去二十一枚藥物,已經淨掙了三百零五兩。
但這都是死的,如果這門生意做不成,也就只得這三百零五兩罷了。攀上這門生意,卻不愁發不了財。
他腦子還算清醒,片刻之間,便已想通了其中的關節,當下咬一咬牙,“好,就按兩位姑娘說的,我按十兩銀子一枚賠償。不過賠償之後,姑娘要再賣給我一些藥物。”
柳貞貞根本不受他這一套,冷冷的道:“賠不賠償在你,賣不賣藥物在我。願不願賠償,那是你自己的事。姑娘最討厭別人向我談條件了,你可以選擇不賠。”
那小九無奈,陪着笑臉道:“對,對,姑娘說的是,都是小人的錯,我先賠給姑娘再說。上次姑娘還送了我一枚,就算那十兩買去的吧。還剩二十枚,我再賠給姑娘二百兩。”
柳貞貞這才滿意,哼了一聲,“算你的了,拿來吧。”
那小九從肩上取下一個錢搭子,正要取錢,突然想起了什麼,向四周掃視一圈,商量着道:“姑娘,這兒人這麼多,一下子取出那麼多錢,只怕不太方便,不如咱們換個地方吧。”
柳貞貞看他錢搭子頗爲沉重,心想:二百兩銀子,的確是太重了,我和紅線妹妹不好拿。便道:“也好,咱們就去錢莊,順便換成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