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身一個激靈,但很快用無所謂的攤手,算是回答這個問題。
沒再在這個八卦問題上糾纏,汪曉東更是跳躍:“不如,你當我女人吧?”
愣了又愣,我反應過來先是猛的灌了一口酒,再睥睨着汪曉東,心不在焉的語氣:“你喜歡我?”
也是耿直的欠抽,汪曉東彈了彈菸灰:“到目前爲止,一丁點的好感都沒有。你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你性子太野,說話也不客氣,時不時把我罵得狗血淋頭”
我真怕他再如數家珍下去,還能說出我一籮筐的缺點來,於是我不得不打斷他:“那你還讓我當你女人,毛病大發了你。”
聳了聳肩,汪曉東漫不經心斜視我一眼:“說不定你跟了我之後,慢慢的我們就培養出感情來了。後面就算沒能培養出點靠譜的感情,那我們該快活的都快活過了,也不吃虧。”
我忽然覺得,跟一個三觀不在同一個水平線上的人聊天,還是蠻有意思的,畢竟他總有辦法讓你哭笑不得。
實在沒心情想一些既能懟得他無地自容而又不算太傷和氣的話來嗆他,於是我再次用沉默終止了這話題。
沉寂相對一陣,汪曉東.突然急急側身朝向水泥長廊方向,他指了指:“你覺得那邊那個女孩子抱着的那束花,怎麼樣?”
我循着他的指向瞄了一眼:“還可以。”
啥話也沒說,汪曉東忽然跳下石頭,徑直朝抱着花那對情侶去了。
實在對他想幹嘛沒有多大的興致,我很快將視線收回,凝視着黑黝黝的紅樹林,又是一口酒。
估摸過了兩分鐘,汪曉東回來了,他的懷裡抱着剛纔他指着我看的那束花,芬芳四射。
將它隨意往我手上塞,汪曉東:“給你的。”
我沒接:“你幹嘛這是?”
汪曉東卻是執拗地再塞:“沒別的意思,你跟不跟我都好,與我給不給你送花兩碼子事。我就是覺得你這人活得特別不痛快,弄束花給你調節調節心情。”
我醉到不行:“得,我等會還得拿衝浪板,騰不出手來拿這個。”
嘴角往上揚了揚,汪曉東的臉上溢出無害的笑容:“你可以先假裝很高興地接過去,等會我們分道揚鑣,等我看不到,你直接扔垃圾桶不就行….”
他話還沒徹底說完,不遠處那叢紅樹林裡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下意識將目光轉過去,驀然看到張代從裡面鑽了出來!
不僅僅是我,連汪曉東都驚詫地張大了嘴巴,他暗罵了一句,什麼玩意!
沉着臉,張代疾步來到我們面前,他瞟了汪曉東一眼,再轉向我,他的語氣裡沒有絲毫的冒昧,反而夾帶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送你回家。”
懵逼了一圈又一圈,我的腦子還沒轉過來,汪曉東移步過去,硬生生貼着石頭擠在我和張代中間,他吊兒郎當嘲諷的意味卻十足:“喲呵,你這人真是搞笑了去,唐二跟你什麼關係,犯得着勞你大駕送她回家?”
沒有接汪曉東任何的話茬,張代一個伸手粗暴將他撥開,汪曉東在措不及防下踉蹌兩步,轉眼踩踏到另外一塊相對平坦的石頭上。
而張代順勢上前,手覆過來飛快扼住我的手腕,不容爭辯般說:“走了。”
其實他的力道不算是太大,可他出現得讓我太過意外,而他手掌心的炙熱也讓我內心動盪不過幾秒就下意識想掙脫。
可我越是往回掙,張代手上的力道逐漸變重,反覆硌着我的骨骼,我有些心慌,聲音有失穩妥:“你先放開我。”
卻是將我再往他那邊拽了拽,張代的語氣徒然變得駭人:“唐二你到底有沒有長腦子!大晚上的一個女孩子不回家,陪着一個亂七八糟的男人在外面喝酒!你能不能收一收你這豪放的作派!你這樣不自愛,快活是快活了,快活過後,哪個男人會真心實意對你,都是玩玩就算,玩膩就丟!你要獲得尊重的前提是你得自重!”
這些話,不過是由一些尋常的字眼組合在一起,可由他嘴裡面說出來,我越聽越覺得嘲諷刺耳,心漸漸變涼,堅硬漸露,我忽然覺得下午之前他與我說什麼以後好好相處,真的是除了搞笑還是搞笑。
斂住眉,我面無表情瞥了張代一眼,冷淡道:“你放手。”
可張代似乎已經沉湎在他就是一枚救世主的幻想裡不能自拔,他依然鉗制着我的手,他毫無立場可立場卻堅定不移:“汪曉東這種人,絕對不是一個合適談情說愛的人選!”
順道將騰空的手攀附在手腕上,我出蠻力死命扣,硬生生將張代的手指一個個掰開,懶得將他推開,我轉身從石頭另外一邊瀟灑跳下,再回望汪曉東一眼:“你去幫我開開你車的門,我拿東西回家了。”
讓我分外欣慰的是,汪曉東沒再唯恐天下不亂插嘴挑撥或揶揄,他麻利拎了啤酒揣了那束花,三兩下跟上我的腳步。
可我們不過走了十幾米的距離,張代追上來,他從身後再一次抓住我的手腕:“唐二我說什麼你聽不懂是不是,你要談戀愛,就該找個正兒八經的人好好談,汪曉東他不合適你!”
我感覺我總算受夠了他這副僞善的嘴臉!
回過頭去,我冷然一笑,一字一頓:“你張代,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
停了停,我將聲調稍微壓低一些:“還有,我要選擇誰,不要選擇誰,只要是在我可以掌控的範圍內,那是我的自由,這輪不到你來管。張代,我覺得我們下午那些所謂以後和諧相處的對話簡直可笑。我們兩個人根本就不是一個道上的,那些所謂的平和,見鬼去吧。從這一刻開始,你是你,我是我,平常在工作上你是我的客戶你就算朝我蹬着大腿我也會捧着你,但除開工作之外,不好意思,老孃不伺候了。你要不爽,儘可以在合作中給我小鞋穿,我現在敢甩翻你,自然再小的鞋子也穿得下!”
用力將手拽回來,我趔趄半步,卻很快站穩腳跟,挺直腰板仰起臉,我大步流星往前走去。
難得的是,像汪曉東這種似乎總愛無所不用其極來刷存在感的人,他跟着我從沙灘甬道爬上來,再到抵達停車場,他都一直縫緊了自己的嘴巴,沒有用任何的言辭來聒噪我的耳膜。
立在賓利門前,我努力讓自己的語調平坦:“麻煩你開車門。”
騰出手來按了個車鎖,汪曉東隨手將啤酒花束直通通扔進去,他將我的衝浪板抱在手上,再重重摔上門:“你住沙尾那個破地方對吧,我打的送送你。”
我確實不識好歹,徑直上手抱住衝浪板的一半,我:“不必,我自己回去就好。”
沒有放手,汪曉東肆無忌憚直勾勾的盯着我看了十秒有餘:“你爲什麼不哭?”
蒙圈了幾秒,我疑惑爬滿一臉:“哭?”
汪曉東聳了聳肩:“你愛他。他羞辱你。你怎麼不哭?”
趁着他說話的空檔,我用力一拽,總算把板子大半的重量拖到了自己的手上:“我又沒毛病,我哭個球。”
加重力道鉗制着板子與我拉鋸着,汪曉東的視線更直接,像是要將我這副皮囊看破,用眼神把我的心臟戳個洞似的:“你不讓我打的送你,你會不會是一上的士關上門,就嚎啕大哭像個女鬼一樣?”
真的不喜歡被人用這般揣測的目光審視着,我再用力拽着衝浪板說:“臥槽你放手啊!”
不久前才被我以爲配合度極高的汪曉東同志,他大爺的卻是跟我槓上了:“我這裡有個特別簡單易行讓張代跳腳的計劃,你要不要聽聽?”
我乾脆利落:“沒興趣。”
卻自顧自的,汪曉東接上我的話茬:“真的,你跟我好吧。你要是剛開始不太習慣,那我們可以先不急着上.牀做那事,先好着,看看電影吃吃飯什麼的。反正我會想盡辦法將你帶到張代的朋友圈去,讓大家都知道你以前跟他好過,後面不跟他了反而跟我,各種膈應他,讓他坐立難安。反正我會幫你,讓他不爽不痛快要死要活的又拿我們沒辦法。”
臉色一凜,我終於不是被動承受着汪曉東的審視,我而是深深地凝視着他的眼眸,將語速放慢:“汪曉東,我很感謝你的熱心支招。但我對讓誰爽讓誰不爽不感興趣。我能管好我自己的事就天下太平了,別人愛咋咋地關我屁事!你再不放手,等會我瘋起來別又把你腦子砸多個坑,回頭你又得找律師跑一趟,多累是不是!”
不知道汪曉東是不是想起上次我出手傷他的事,還心有餘悸,他遲疑幾秒,總算鬆手。
我總算笑了:“這纔對嘛。聽話的孩子纔有市場,我改天請你吃糖哈。”
撂下這麼幾句,我將衝浪板隨意扛在肩膀上,徑直朝大馬路的方向走去。
反應過來了,汪曉東似乎滿是不忿:“老子是個大男人,唐野馬你啥意思的,罵我幼稚是吧?”
又不是智障,我肯定不會停下腳步再給汪曉東來個二次碾壓啊,總之我抱着板子像見鬼似的一溜煙跑了。
運氣還不錯,我剛跑到馬路邊,就坐上了的士。
透過朦朧的車窗,我看到自己的臉模糊地倒影在上面,我伸手去撫摸着,我感覺透過影子我都能觸碰到自己眼角的皺紋,那些曾經有張代陪伴過得青春就在車的飛馳中一蕩而過,而我老得不像樣子。
我似乎確實應該像汪曉東所說的那樣來一場女鬼般的嚎啕大哭做銘牌也作祭奠,可我的眼眸乾涸得像半年沒下雨乾裂的稻田,全是寸草不生的裂縫,儘管支離破碎卻自然有堅硬來成全,所以我最終可以對着這個不太清晰的鏡子,擠出了一個狠狠的笑臉。
回到樓下,賣牛欄山的雜貨店還亮着,那大叔和大媽坐在門口納涼拉着家常,看起來溫馨得讓我側目,可我終究能收住自己的腳步沒有走過去花幾塊錢買一瓶烈酒來醉生夢死,我而是乾脆回到家裡,平靜洗澡再平靜入睡,睡得比重遇張代這段時間以來,任何一晚都要好。
醒來回到品博,張代沒有如昨天所說,再來擾我清淨,讓我與他同去華強北奔走,我落得自在,上午在公司跟戴秋娟隔着網絡嗶嗶着離愁別苦之情,再逗逗她是不是兩人住一起特滋潤,下午拎個包搖曳生姿去客戶那裡晃盪。
星期五我有飯局,陪着客戶在國貿一家海鮮酒家吃了喝,喝了吃,幾圈下來總算把滿桌子總覺得自己酒量牛叉叉的大爺們撂倒。
等我將他們全部安置妥當坐車回到家裡,已經快接近零點。
爲了醒酒我坐在鳥巢椅上晃來晃去,風呼呼而過,我帶着醉意看着深圳繁華的夜景,忽然覺得我好像也老大不小了,也該考慮找個人談談戀愛結結婚啥的。
不料戴秋娟這夜貓子打來電話,將我這場全是偶然的幻想打亂,她說她明天想找我玩兒,問我有空不,我充溢着酒精的腦子遲緩了十幾秒纔想起鄭世明他早在今天下午就發了短信與我確認明天去龍崗公園陪檸檸弄風箏比賽這茬。
我把這事給戴秋娟一說,我以爲她會嫌棄在龍崗太遠不來,沒想到她很爽快說她想我想得要死,我去要去哪裡她就去哪裡找我。
這丫那麼會聊天,整得我怪感動的,於是我主動上趕着說明早去接她,但戴秋娟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覺悟也提高了,她說她跟我不順路,她自己想辦法去就行,讓我別耽誤老闆的正事,捧着老闆纔是正事。
戴秋娟又說讓我早點睡,明天才有精力開車啥的,我想想也是,掛了她電話就麻溜收拾自己睡大覺了。
因爲心裡面擱着檸檸這個事,所以第二天我沒等鬧鐘叫就行了,等我洗漱收拾完自己,正要揣上鑰匙出門,我的手機響了。
我以爲是鄭世明問我出門沒,就隨手抓過來一看,“中州張代”四個字卻在屏幕上張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