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當今聖上從來沒有寵幸男色的先例,可今天怎麼也跟着了魔一樣,難道景蓮王女蒐羅來的那位辰倌人真有着什麼吸魂奪魄之能,竟是接連讓王女乃至陛下都爲之傾心?
甚至有人不禁將石辰與當年被大臣聯名諫死的雅妃所聯繫起來,天知道以陛下的癡情,若是照這個苗頭繼續下去,會不會又出現惑亂聖聽攪動朝堂的一代妖姬。
是以,在皇帝離開宴會大廳後,人羣中立刻就是議論紛紛,看向石辰的背影也明顯變了味道。
如果說還只是景蓮王女的寵倌,那麼礙於景蓮王女有限的權勢,人們還可以在規則體制內製住他,但若是一旦獲得了當年雅妃般的寵幸,那一次被殺怕了的羣臣們可沒膽子再來一次太極殿逼宮死諫之事,此刻甚至隱隱有着向一步登天的石辰拍馬獻媚的趨勢。
“居然能被聖上看重,這生得果如傳言般俊美無儔。”
“早就聽說這名楚倌的俊秀清麗,聞名天下,如今一觀,果然就是不同反響啊。”
有人爲之神往,道:“此事雖然不合體統,但若是能夠藉此良機,誕下龍子,也是國之甚幸。”
旁邊立刻有人符合他道:“是極是極,正所謂一飲一啄,皆由天定,天不負我黑荊王朝啊。”
先前僥倖被蘇耶雅顏放過一馬的蘇耶諺寧將廳內情勢盡數看在眼中,心中慶幸之餘,卻是越加複雜起來,心中對石辰的那股妒火卻是怎麼也難以撲滅。
攀上景蓮王女的告枝也就罷了,竟然還無端搶走自己相中的瘦馬,原本只想藉着今日的形勢好好對其敲打一番,卻再次因爲對方丟了一次顏面,更是被景蓮王女拿了辮子,這還未等他緩口氣。這就已經一步登天被陛下一眼看重,這事情變化的速度,和體位的落差,實在令他有些接受不能。
唯一令他心頭稍稍平衡一些便是景蓮王女遭受的打擊了。心愛的面首被自己的姐姐強行索要,那感覺,恐怕不怎麼好吧。
帶着這樣的寬慰想法,看着蘇耶雅顏和石辰二人的背影,露出冷笑,對着身旁同樣的面色複雜的蘇耶佑寧道:“我們走!”
雖然人們知趣的散去,很快宴會大廳裡便只剩下石辰二人。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石辰神情激動的抓着蘇耶雅顏的前襟問道:“蘇耶牧嵐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蘇耶雅顏也顯得很是頭痛與惘然,立刻搖頭道:“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她怎麼想的,是究竟報復我這段時間內的抗旨不遵,還是真的察覺到了什麼?”
石辰聞言儘量收斂心神。保持理智和冷靜,是啊!若是那位皇帝真的已經知道了他的底細,那麼大可直接讓軍隊來拿人,在有準備的情況下,即使他又三頭六臂。也難逃此節,實在犯不着用上如此荒唐的命令。
這麼想來,恐怕兩人之間鬥氣的成分居多?
就在這時,有宮廷女官上前來,對着二人朗聲道:“辰倌人,還請隨下官前去沐浴,陛下在元華殿等您。”
聞言石辰額頭上的青筋便又是一迸。沒有看女官,而是死死的盯着面露慘然的蘇耶雅顏。
似乎察覺到石辰目光中的複雜之色,蘇耶雅顏垂下頭,慼慼然道:“我也沒有辦法了,既然是陛下親口下達的旨意,就算我們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秦京星,逃不出她的掌心。不過,應該沒有生命之危,你就安心去吧,好好服侍陛下。陛下春秋鼎盛,姿色也非賤妾所能比擬,這種事情,你們男人也說不上吃虧不是嘛?”
“你這叫什麼話!”石辰頓時怒了,揚了揚手,又復頹然放下。
來到帝國雖然時間尚短,卻也在某種程度上瞭解了帝國森嚴的上下尊卑,民不敢犯官,官更不敢越上,而九五至尊的皇帝,更是沒有任何人膽敢觸其威嚴,尤其是當年太極殿喋血事件的侵染下。
面對石辰的滔天怒火,蘇耶雅顏的頭垂的更低了,更有淚珠自面龐滑過,落在猩紅的地毯上,濺出一地晶瑩,喃喃道:“可我有什麼辦法,她是皇帝,是我姐姐,自小什麼事情都是她一言而決,祭天台那日與她對峙,已經用去了我所有的勇氣,如今我能夠反抗她的手段,唯一死爾。”
說着她擡起憔悴的俏顏看着石辰,撫上了他的面頰想要說些什麼,欲張的檀脣卻是堵上。
石辰緊緊的抱着她,安撫着她,生怕她一時想不開真拉着自己一起殉情就真要鬧笑話了,石辰吻去了她面龐的淚珠,輕聲安慰道:“放心吧,我總覺的這事情有蹊蹺,陛下先前看我的目光可不像是看情人,倒像是看一個小偷,一個偷去了自家妹妹心的小偷,你說,她怎麼會想到委身一個小偷呢。”
“嗯。”蘇耶雅顏被石辰的一通亂吻情動的有些飄飄然,水汪汪的大眼睛癡癡的看着眼前人,充滿了不捨,“別這樣,有人看着呢。”
“怕什麼,我們可是受害者。”石辰瞥了一眼不遠處眼觀鼻鼻觀心的年輕女官說道。
蘇耶雅顏卻是推開了石辰的懷抱,垂首道:“希望如此吧,你便安心的去吧,我會等着你回來的。”
石辰點了點頭,隨着女官轉身離去。
看着石辰的身影消失在帷幕的深處,蘇耶雅顏這才彷彿失了魂兒一般離開了太液殿。
當晚坊間便有風言起,景蓮王女心愛的面首被皇帝一言而奪,悲痛不已之下幾次欲要尋死,被一衆大臣所攔,遂能無恙。
石辰同樣帶着無比複雜的心情隨那名女官來到了行宮深處,於元華殿的偏殿處沐浴。
這也夜晚,石辰也算是享受了一回極致奢華的享受,八名各具姿色的宮廷女官服侍他沐浴更衣,而面見陛下的手續也是極爲夯長繁瑣,要歷經沐浴、消毒、除毛、等等令石辰幾欲崩潰的步驟。
當石辰一襲盛裝走進神聖皇帝所寢的元華殿時,元華殿內卻是燈火如晝。
身着一襲硃紅紗衣的蘇耶牧嵐正在提筆作畫,生宣紙面上一幅仕女圖已經有了大致樣子,她下筆不疾不徐。然而腕下筆意卻極爲靈動,粗細、抑揚、頓挫、濃淡變化無方,筆墨淋漓,氣韻生動。畫中人呼之欲出。
這是一幅極其古典的畫法,只用濃墨而不加半點朱華,但畫中人物卻已經栩栩如生,畫中女子身着一襲宮廷侍女服,嘴角帶着淡淡笑意,渾身氣質渾成,沒有絲毫宮中女官所身具的謙卑和軟弱,彷彿即使面前是整個帝國權利最大的皇帝,卻不會令她有半分怯意。
若是此刻蘇耶雅顏在此,定然不會奇怪。那畫中人物正是逝去了十九年之久的雅妃,陛下最寵愛鍾情的女子。
那女子的音容相貌,早已深深的刻印在了蘇耶牧嵐的腦海中,丹青幾轉,便是一幅雅妃的生活起居圖。
蘇耶牧嵐執筆而立。雙脣抿成一道銳利的弧線,神情肅然,絲毫不見平時的癡情惘然,整個人象一柄飲血無算的上古神兵,透出凜冽的殺氣。
她忽然黯然搖頭,將這幅仕女圖掛到一旁,重新鋪上一張紙。又開始了新的一幅畫。
仍然是雅妃的仕女圖,身姿衣飾一般無二,不過這張畫中的女子卻是宛若依偎在某人的懷中,眼中泛着嫋嫋春意,顯得勾魂奪魄。
在她的寢宮內,周遭的書架牆壁上。已經掛滿了幾百張這種仕女圖,每張內的身姿動作都不盡相同。
但是看到那抹春意,蘇耶牧嵐眼底的溫柔卻是瞬間消散,突然閃過懾人冷芒,彷彿畫中的那位美人兒。是躺在他人懷抱中一般。
有人輕輕敲響元華殿的門,蘇耶牧嵐卻恍然未聞,默不作聲地提着筆凝視畫紙。
門被輕輕推開,那名女官將石辰領了進來,無聲對殿內的皇帝跪伏拜禮,便留下石辰一人獨自離去。
石辰心情複雜的走了過去,正在考慮糾結着該在什麼地方的行跪拜禮纔算合乎禮儀時,卻是不經意間看到了皇帝筆下的那副美人圖,瞳孔驟縮,原本平穩的呼吸也隨之一滯。
心中更是宛若驚濤駭浪般吶喊起來。
他簡直難以置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於是他擡首看向周遭其他幾百幅仕女圖,心中越加驚駭,越加篤定了自己的判斷。
這畫中人,不正是令他魂牽夢繞的阿爾薩莉雅嗎?
世界上雖然有許多面容相似的人存在,但絕對不會有無論氣質、模樣、乃至眼神都一模一樣的人存在,如果說這之前還存有一絲僥倖的話,那麼其中一幅身着褻衣的就寢圖卻是打破了他最後的奢望。
阿爾薩莉雅便宛若世間最精緻的洋娃娃一般,通體白皙如玉,然而右乳靠腋下,卻是有一顆痣!
當年阿爾薩莉雅給千琳餵奶時,石辰忍不住偷瞧過幾次,所以對那顆痣可謂是記憶猶新。
然而此刻,畫中人物的乳側同樣有這樣一顆黑痣,石辰有小初的精確定位,可以確定那顆痣所在的位置分毫不差。
這一刻,石辰只覺得心中的某些東西徹底被顛覆了,而很多以前只是猜測和模糊的思路終於瞬間清晰起來。
聯邦長公主,和曾將帝國鬧得風雨飄搖的一代妖姬,竟是同一個人!
更是和這位女皇帝有着纏綿悱惻的過去...
石辰此刻的心中徹底失守,宛若有千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將他那脆弱的心靈踐踏的體無完膚。
蘇耶牧嵐何等人物,堪稱一代修身武學宗師,石辰氣息的散亂,又怎能瞞過她的視聽。
於是一筆忽然下得重了,在阿爾薩莉雅完美的容顏下留下一道頗粗的墨跡。
幻想成真,心便亂了,她嘆了口氣,將這幅十多年來唯一畫廢掉的一張仕女圖置入了身旁的火盆中,一紙絕美容顏,在火光中的付之一炬。
石辰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趕緊鎮住不穩的心神,儘量讓自己看起來的正常。
而這時,一道輕柔卻清冷的聲音在他耳畔幽幽響起:“你...和雅姬究竟是什麼關係?”
石辰心頭一顫,咬牙裝傻茫然道:“小民何德何能,怎會和雅妃認識?”
女皇帝卻彷彿早就料到了他的這般反應,雙眸如利劍般凝視着他,冷笑道:“差點忘了,她在你們聯邦,還有另一個身份,是你們伊麗莎白皇室的長公主,名叫...阿爾薩莉雅!”
聽到這句話,石辰頓時萬念俱灰,終於知道這位皇帝早把他的底細猜了個底掉。
只是這看向他的目光怎麼...不由悲催的想着,這該不會是把他當成小三了吧?
ps:晚上要出去趟,若是晚上來不及...明天會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