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營帳內突然亮起了一盞燈火。
只見少年蹲下身子背對着燈光,目光緊緊的盯着面前一個已躺倒在地上的男子。
地上那男子此時已被捆成了一個大糉子,嘴裡還被塞進了一團破布條,一雙寫滿了驚懼的大眼睛正惶恐不安的凝望着眼前那條面目模糊不清的身影。
春申君黃歇的門客中有不少奇人異士,少年生性好學,之前倒也給他學會了不少,其中便有那審訊之術,此際便給他派上了用處。
似乎對眼前這一切頗感滿意,少年輕輕摸了摸下巴,佯裝作出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粗起嗓子朝着那男子惡狠狠的恐嚇道:“面前那小子,老子現在問你話,你要老老實實的回答。如果回答得讓老子滿意,便會考慮放你一條生路,如果回答得讓老子不高興,就先將你大卸八塊,然後再扔到深山裡去喂野獸。”
聞言,那男子如小雞啄米般拼命的點起了頭。
見眼前那男子表現得似乎很怕死,少年微微點了點頭,裝作老氣橫秋的道:“嗯,你小子還算老實,老子問你,你是不是此地附近之人?是就點點頭,不是就搖搖頭。”
那男子見問,忙不迭的搖起了頭。
沉吟了片刻,少年旋又問道:“那你是不是楚國之人。”
聞得此問,那男子又急忙搖了搖頭。
如此,少年問詢了半晌,見那男子還算乖巧,乾脆扯掉了其口中的破布,讓其詳詳細細的供述了一番。
之後,少年方纔知曉,此處的青丘盜寇匯聚了諸國滅亡之後的流亡者,之前他們一直在天下各處流徙,前段時間不知爲何,突然之間紛紛聚集在了青丘之山充作了盜寇。
而目下的這片高山上的青草甸,正是一衆中高層盜寇頭目的居住地。
在這羣青丘盜寇中,以吳國人實力爲最,其次便是越國人。
原本在這羣青丘盜寇之中越國人的地位勢力比吳國人還要強大許多,但之前在青丘之山中,經過了與春申君黃歇所屬的莊園護衛數次大戰之後,越國人損失頗爲慘重。
那領頭之人也算是知情識趣,便主動的讓出了寇首之位與那羣吳國人的頭領。此際,一衆盜寇的首領乃是一位喚作子衝的吳國人,而面前那男子則是屬於越國人一系。
一問一答之中,少年發現,眼前那男子非但不知道青丘盜寇與王都中的某位神秘大人物之間存在着瓜葛,數日前也沒有參與過攻入春申君莊園的那一戰。
重新堵上了男子的嘴,少年並沒有殺他,又趁黑摸進了其餘幾處營帳內。
此後,又連續審問了數人,確證了之前那男子的一番敘述。
但是,那些人要麼之前沒有參與過之前進攻春申君莊園之戰,要麼參與過但不清楚楠兒的具體下落,對於青丘盜寇與王都某位神秘大人物之間是否存在着什麼聯繫更是毫不知情。
將所有參與過攻擊春申君莊園的一衆盜寇頭目斬殺於營帳內後,看看天色,此時正處於黎明之前最深沉的夜。
爲了節約時間,少年已無意再闖進那些普通盜寇頭目的營帳中一一詢問了,便徑直朝着前方矗立於那處最高山坡上的華麗營帳潛行了過去。
一路繞過了正圍坐在幾堆篝火旁守夜的盜寇崗哨,少年慢慢的接近到了那處營帳之前。
一掌一個,迅捷的將靜立在帳門口處執守的兩名盜寇一一擊斃,少年撿起地上的一柄長刀,挑開門簾,輕輕的潛了進去。
少時,少年便感應到營帳之中存在着一道深悠綿長的呼吸聲,顯然是一位武技不俗的強者。
小心翼翼的接近了過去,循着那道呼吸聲,少年以刀背先將那人於睡夢中擊暈過去,又將其捆了個嚴嚴實實。
隨後,少年摸索着燃起了帳中的一盞燈火,又在營帳內尋了些冷水,將那位壯年男子澆醒了過來。
揹着光,少年一時間故意不開口問話,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以一雙冰冷的目光殺氣騰騰的瞪視着面前那男子。
那壯年男子雖然被捆住了手腳,卻並沒有被塞住嘴,口中雖然能言,卻知情識趣的沒有開口大聲示警求救。
良久之後,被少年直瞪得心中一陣發毛,壯年男子戰戰兢兢的問道:“不知哪位高人駕臨,來到此處所爲何事,如子衝之前有莫名得罪之處,還請高人明示,小人必然竭盡全力將功贖罪,以求得諒解。”
“呵呵呵!”
聞言,少年也不急於搭話,只是粗起嗓子佯作老氣橫秋的冷笑了三聲。
見對方如此情形,那壯年男子更是一陣惶惑不安,細思了片刻,急忙道:“前輩莫非是那春申君黃歇大人的故友知交,因數日之前的那樁事情前來尋仇。”
“哼!”
少年依舊不言不語,只是淡淡的冷哼了一聲。
“前輩,冤枉啊!我們青丘盜寇只是馬前小卒,站在旁邊搖旗吶喊而已。春申君黃歇大人及那莊園內的一衆門客管事,都是他們內部人毒殺的,根本就不是我們動的手,我們只是從旁協助着擄掠收集了那些莊園內積存的財物而已。最後,那一應財物也只不過是分得了不足一成。”揣測到對方果然是前來尋仇的,壯年男子急忙老老實實的辯解道。
“嗯?!馬前小卒,從旁協助。那我問你,那幕後主事之人是誰。”見對方言語之中稍微露出了一絲口風,少年冷冷的問道。
見問,壯年男子支支吾吾的道:“對方乃是另外的一羣流寇,實力雄厚,平日裡遊走於四方,不好查找。”
少年心中明確知曉幕後主事之人處於王都之中,哪裡容得壯年男子當面胡扯一通,口中陰森森的威脅道:“不肯如實吐露此中詳情,少不得要懲誡你一番。”
話音剛落,便手起刀落,迅疾的將那壯年男子一隻耳朵削落。
一隻耳朵被削掉,強自忍住那陣劇烈的疼痛,壯年男子不敢張口呼痛,只是發出一聲悶哼,頭上冒出一股股冷汗,誠惶誠恐的道:“對方的勢力實在是太過強大,小人之前也是爲前輩您着想啊。”
“呵呵!”
聞言,少年又是輕輕一聲冷笑。
戰戰兢兢了半晌,壯年男子不得不如實吐露道:“對方實爲楚都之中的大人物,小人只知道旁人都尊稱其爲李大人,並不清楚其真實身份。之前小人率衆流亡於天下各國,偶入楚都,便結識了那楚都聞名的幫派,結義社的首領人物。之後,便是由其從中牽線搭橋,隨後便領着屬下的人馬來到了此處充作了盜寇。另據小人所知,青丘盜寇中的其他幾夥人的大致情形也與小人一般無二。”
“嗯,你可不要又欺瞞於我,否則,我會讓你痛不欲生。再說了,待會我再去綁了其他那幾人驗證一番便知道事情的真假。”點了點頭,少年毫不掩飾的恐嚇道。
“前輩但請放心,小人絕無半句虛言,如有欺瞞,天打雷劈。”見對方質疑,那壯年男子急忙賭咒發誓道。
“哦,既然如此,就算你不知那幕後主事之人的真實身份,但那楚都結義社的首領總該清楚吧。再者,你們之間難道沒有保持聯繫嗎。”暗自思忖對方定然不敢再次欺瞞,少年又冷冷的問道。
“稟報前輩,楚都結義社的那位首領喚作劉一斗,其頭大如鬥,卻是容易辨認。至於聯繫,我們之間約定,平日裡如有緊急要事,便以信鴿互相傳遞訊息。在山外的那條驛道旁,我們設置有一處茶棚,便是那通訊聯絡點。每隔個三兩日,便會從山中派人前去探看一番。”壯年男子老實的坦承道。
少年旋即又問起了之前那石頭所送呈的情報內容,壯年男子解釋道:“那是楚都那位大人物透過結義社下達的密令,指令青丘盜寇尋個時機將莊園內殘餘的各色人等全部都清理乾淨。”
接下來,問明瞭山外那處通訊聯絡點的具體所在,少年又爲其解開了手上繩索,逼其寫下了一份“事已辦妥”的回覆。
自忖對方已不敢再次欺瞞,念及其之前曾率領着一衆青丘盜寇闖入過莊園內燒殺劫掠,已是不可能就此放過,少年便一刀將那壯年男子斬了。
隨後,將其頭顱高懸於賬內,又揮筆留下數語,歷數青丘盜寇以往的罪狀,嚴令其他盜寇即日起就地解散,如若不然,那吳人子衝便是一衆盜寇的前車之鑑。末了,又留下署名,天涯俠者。
因顧及那羣盜寇也是出身於貧苦流民,由於戰亂,迫於生計,國破家亡之後方纔落草爲寇,少年並未曾取走營帳內的一應財物。只待那羣盜寇此後自動分了各自散夥,以後也好去幹點正當的營生,不再四處爲禍。
待鑽出營帳,天空之中已開始漸放光明。
悄無聲息的下了山,少年來到山谷之外的小樹林中,騎了大黃馬便去尋之前壯年男子所述的山外驛道旁的那處茶棚。
或許是爲了更好的掩人耳目,那處茶棚相隔得有點遠。
出了連綿大山,少年循着腳下的驛道一路策馬疾馳,直至當日傍晚時分,才尋到那處茶棚。
只見,前方遠處,一座以粗大原木搭建的簡易木棚正矗立於黃土大道旁。
木棚外,直直的豎立着一根高高的木杆子,木杆子上又挑着一條半新不舊的招牌幌子,上面書寫着一個大大的“茶”字。
此際,一老一少兩位男子正閒極無聊的呆坐在那招牌幌子之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