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號是林爸爸的忌日,往常林意因爲在國外沒法回來,今年她覺得應該好好的準備一番再去墓地。剛從醫院看過母親,順便請了一天的假,想着去買些爸爸喜歡的東西。哪曾想剛走出醫院就遇到了唐卉。
唐卉言笑晏晏的向她走來,似乎是看到了多年的好友上前打招呼的樣子。她拉着林意的手故作親熱。卻冷冷的開口道:“爸爸說讓你晚上回家吃飯。”這麼多年她總是試圖在外人面前表示出她對林意的友善。
“很抱歉,我爸爸已經去世了。”林意不留痕跡的抽回自己的手,從她身邊擦肩而過。要說喬思有什麼特別不想見的人,唐卉一定是首當其衝的。
“呵……”
“真不知道你在這假清高什麼,說實在的我今天能來這無非是看在爸爸的面子上。你以爲我想跟你這樣的野種擁有同一個爸爸嗎?”唐卉的話像是被搶玩具的孩童說的氣話,卻深深刺痛了林意的心。
“似乎我也不願意。”林意停住腳步冷哼了一聲。“我是真心實意的不想再與你們有任何牽扯,上一輩的恩怨與我們何干。”
“你倒是說得輕巧,可是憑什麼我的東西你總是要來搶。小時候漂亮的玩具你搶,長大後爸爸你搶,現在就連我喜歡的人你也搶。”唐卉憤怒得幾乎是用喊出這些話的,全然沒有剛纔的友善。她從手提包裡拿出一疊報紙就往林意身上扔。報紙上醒目的標題又一下刺痛了林意的心,這份報紙她記憶猶新。上面登着季聿揚救她的過程,標題寫着季氏繼承人爲愛跳江救人。
“我從小就喜歡他,可是因爲你他從來就沒把我放在眼裡,都是因爲你。”唐卉的聲音俞發的高,也不顧此時是在醫院門口不遠處,來來往往的人像看動物園裡的猴子那般向她們投來了目光。有人甚至開始指責林意是第三者。
林意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報紙,拍了拍塵土又重新遞給了唐卉,冷笑着說:“別把你說得這麼無辜,差一點我就相信了。唐卉,我們之間從來都是你欠我的。不知道這麼多年,你睡得安穩嗎?反正我是夜不能寐,知道爲什麼嗎?”林意說到這就故意停頓了一下。
“因爲我在想我要怎麼把你對我做的事還給你。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我真的恨不得掐死你,把你生吞活剝了。”林意說完就打車離開了,留下一臉驚訝的唐卉。
出租車上,林意眼淚止不住的往出涌。她覺得一切都那麼不公平,似乎做錯事的人還是那樣毫無愧疚之心的對別人頤指氣使,受傷害的人就活該被傷害,給點恩惠就要對他們千恩萬謝。真以爲給一點恩惠就可以彌補給別人帶來的傷痛了嗎?她不是聖人,她無法原諒這些人,有生之年那些傷痛將無法被撫平。
下午從墓地回來林意就躺在牀上一動不動,彷彿被抽走了精氣神。有些時候她真的想一死了之,從此世上再無林意此人。可是到最後還是缺少一些赴死的勇氣。怪不得以前季聿揚和喬思總說她膽小。她但凡有點勇氣也不用活得這麼苟且,七年,十八歲到二十五歲。最美好的年華全都葬送在她的懦弱裡。接下來不知道還有多少個七年將隨着她那些見不得人的傷口被掩埋在土裡。她專醫別人的心,卻醫不好自己的,只能放任它一點一點的死掉。
晚上喬思來看林意,給她帶了些吃的。各懷心事的兩人沒有過多交談,吃完飯後喬思就準備離開。林意送她下樓看着她離開,想着反正下樓了,順便走走再回去。林意順着路燈慢悠悠的走着,不知不覺走到了上次落水的地方。這次她沒有再上前去跨過護欄,只是在護欄裡面站着看遠處的燈光,因爲她知道不是每次都有那麼好的運氣會被人救起。
錦江上偶有客船往來,林意記得小時候父親常帶她去坐船,25塊錢可以坐很多個小時,小時候她固執的覺得能在這條江裡能遇到海豚,父親並沒有拆穿她,一臉溫柔看着她盯着江面發呆,還說小意如果有一天你在這裡看到了海豚一定要許願,不管你許什麼願望都會被實現,她信了,只是直到現在她還是沒有遇到海豚,她還是無法許願。
“爸,你在那邊過得好嗎?那邊的江裡面會有海豚嗎?爸,我現在好累好累,累到連呼吸都覺得困難。我甚至都開始沒有勇氣面對明天的太陽了,我該怎麼辦。這一切的一切快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了。”這七年林意努力的讓自己堅強起來,只有到十月十五號這天她纔敢鬆懈下來,只有這天她纔可以這樣毫無忌憚的哭出來。
父親去世後母親出車禍成了植物人,彷彿一夜之間她失去了所有。記得小時候算命的人說她命中註定孤獨,看來所言非虛。
一陣冷風吹來,吹得眼睛有些生疼林意才擦了下眼淚準備轉身回家。卻不想剛轉身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微光下他一身正裝,一絲不苟的站在哪裡,仿若一尊雕像。季聿揚就站在離她不到一米的地方,她卻一直毫無察覺。
她扯着是有些沙啞的嗓子問:“你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聽到了自己的話。
他突然上前將她一把帶入懷中,緊緊的擁着她,頓時覺得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半天才輕聲說:“我以爲你又準備跳下去。”聞言下意識想要掙脫的林意一陣淚意涌來,眼淚悄無聲息的劃過臉頰。沒有再掙扎,任由他這樣抱住她。
苦笑着說“我怕沒有人救我。”
季聿揚在她頭頂輕吻了一下說:“林意,爲什麼要活得那麼幸苦。”
他的問題林意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她是該說她其實也不想這樣,還是該說她不得不這樣。似乎不論怎麼回答答案他都不會滿意。
許久後林意才從他的懷抱中退了出來,向後退了幾步才說:“不早了,你回去吧。我也該回去了。”像是十二點前必須趕回去的幸德瑞拉一樣,季聿揚是她不敢輕易觸碰的美夢,到點她就得放手離開。
“林意,是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了嗎?到底是爲什麼你要跟我這樣涇渭分明,難道你要準備跟我老死不相往來嗎?”季聿揚不明白林意爲什麼這麼牴觸他。
眼前的人那麼低聲下氣的問她爲什麼,她要怎麼回答,要告訴他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乾淨純粹的林意了嗎?還是告訴他她已經配不上他了。她不敢也不願說,那些黑暗的時光她連想都不敢再去想,更何況是與人訴說。
“與你無關。你……”林意的話還沒說完季聿揚的臉就在眼前放大開了,幾乎是同時她的話被他用脣堵了起來。他吻得很重,帶着憤怒,重重的咬着她的脣,彷彿是想要把心頭的不滿宣泄出來。
“唔……”
許是覺得心疼,他慢慢放輕力道,最後是細細的吻,一點一點品嚐她的味道。突然懷裡的人往下一滑,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