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問

侯伏坐在臺階上沒有說話,扎頓斜靠着門邊,這樣的場景看起來很怪。

天邊的夕陽快要沒入地平線了,一天終將過去,只是明天的太陽不知會不會像今天一樣的燦爛。

“扎頓,你說,在地平線的那一端發生着什麼事。”扎頓欣喜地在侯伏的旁邊坐下,那天從克勞深聖光的密道里回來後侯伏都有意無意地避開扎頓,扎頓是心裡有苦而不知怎麼說,說給誰聽,侯伏嗎?他的心裡更苦。

“說不定那裡會有很漂亮的美女呢。”

“得了吧,美女就是很漂亮的了,哪裡還有很漂亮的美女啊。”

“我這是加強語調嘛,我是想表達那裡的美女真是很好看。”

“你見過?”

“我夢過。”

扎頓緊張吐氣,小心翼翼地說道:“你能告訴我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嗎?”

“你是不是越來越不懂我了。”侯伏直接說到了扎頓所想之事。

“嗯,我很想了解你的想法。”

“可是你不敢問,你很怕事實就是你所知道的,是嗎?”

原來侯伏什麼都知道,他什麼都知道,可是你爲什麼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我這樣很累。

“那是我的父親。”

“我的父母親就該死嗎?”侯伏眼角閃過憂傷,扎頓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慢慢蔓延,侯伏或許看不見扎頓的憂傷吧。

“在克勞深聖光的密道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時的你,我感覺到一定發生了什麼?”

“扎頓,我……”

“我要你告訴我。”扎頓提高了分貝,死死地抓住侯伏,他發瘋了嗎?

“你先冷靜。”

“我不要冷靜,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是局中人,可是你總是把我往外推,就算我的父親是你的仇人,那你是不是也要告訴我你要殺我的父親啊。”扎頓發抖着,他終於把他心裡要說的話都說出來了,他看着侯伏,眼神裡流露出的是渴望,是不捨。

“事實,可能很殘酷。”

“有比現在殘酷嗎?我不要你總在我的面前表現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又什麼都瞞着我,我受夠了,你要殺我父親報仇,那你給得痛快一點行不行。”

“好,你要知道真相是吧,你去問你的父親,你爲什麼來問我,你怕嗎?”

扎頓震住了,他怕,他曾經想過整件事情最壞的過程和結局。他不想面對着的是這樣**裸的,可是由不得的不面對的結果,扎頓放開抓住侯伏的手,說:“我們去問他,可以嗎?”

“你,做好準備了嗎?”

“沒有,但是總該發生的事不會因爲我的軟弱與害怕而不會來臨,糾纏得越久對彼此的傷害只會越多。”

是日,太陽沒有吝嗇地散着它的亮光和溫暖,陽光傾瀉在水面上而閃亮着的光卻照不亮扎頓忐忑的心。

凌空雙手交叉負在身後,扎頓見到很久沒有見到的父親,心咯噔地痠痛,他好像又老了,白髮比我離開的時候多了很多。

凌空聽到了侯伏和扎頓的腳步聲,他沒有回頭相擁痛哭然後說一大堆你們瘦了怎麼樣的那些關心話語,他輕聲道:“總算來了。”然後送出一口在心裡憋了很久的氣。

侯伏和扎頓慢慢靠近凌空,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此時的凌空因爲他們的靠近而越發的釋懷,事情總該有個交代,那就早點降臨吧,反正我也老了。

“你們想問什麼都可以問,我一定全部都告訴你們。”凌空在石塊上坐下,他看着他的兩個孩子,沒錯,是他的兩個孩子,又長大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喜在心裡,儘管他們這次回來的目的是要逼問他當年的事。

“我想……”侯伏不太敢問,他又何嘗不害怕真的是像那個女子說的那樣,他也和扎頓一樣深深地愛着眼前的人,在他沒有父母的日子裡,眼前這位老人從來都沒有讓他覺得他不是父親,從他知道自己父母親另有他人的時候也從來沒有讓侯伏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沒有父母疼愛的孩子。

“有時候知道真相比不知道的好,你想想清楚吧。”

這句話怎麼那麼像我問扎頓的那些話,此刻他明白了扎頓在面臨着這樣的選擇的時候心是多麼難以抉擇的,更難的是還要面臨無法接受的事實。

“我……還是要知道。”

“你的父親是我殺的。”多麼簡潔的一句話啊,像千斤重擔的巨石砸在侯伏和扎頓的胸口,呼吸不到賴以生存的空氣,全世界搜要窒息了,這就是他們要的,是嗎?

“你就給我這個說法嗎?”侯伏話音微弱,他不願接受這樣的說辭,或許,他是有什麼苦衷呢,比如說是克勞深聖光逼他這樣做的,又比如說根本就是克勞深聖光做的然後死賴在他的身上。父親,原諒我,你只是在我概念中的父親,我不知道你的消融,你的樣貌,你的慈愛,可是羣毆眼前的這個仇人卻是讓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父親是怎麼愛一個孩子的,而我就是那個孩子,我也一樣愛着我眼前的父親,你能明白我的想法嗎?

“再有什麼樣的說話結果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我殺了你的父親。”

“你不敢說是不是有什麼……”

“沒有,我只是認爲過程是更醜陋的,你知道了可能會更狠我,我不想你更恨我,知道嗎?”

“如果我一定要呢。”侯伏繼續追問,不敢過程怎麼樣,他都要了解,死的是他的父親,兇手是他視他如父親一般的凌空,這樣的雙重身份,他有權利瞭解當年的所有經過。

“你的父親是一個很厲害的人,魂力又高,名氣又好,他的光環讓我無法散發自己的光芒。我只是一個聖鬥士,沒有自己靈魂只能聽命於他人的聖鬥士,我拿什麼和他比,所以我嫉恨他。那是剛好碰上克勞深聖光要爭奪島主的位子,所以我找到她說可以幫她,條件是她坐上島主之位後要在前一位島主那裡搶回我的魂魄,我要成爲一個有自主性的人。”

“所以她答應了。”

“嗯。”凌空點頭肯定,說:“後來她真的當上了島主,我也領教了她做事的風格,她的處事方式告訴我做事不能帶着感情,因此我努力忘掉你父親對我所有的好,我要把他從榮譽的高峰拉下來。”

凌空心有所思,想着當年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他不能原諒自己,自己的一時貪慾害了那麼多人,包括他的兒子。

“克勞深聖光坐上島主以後我就散佈謠言說一介女子當我們的島主實在是我們的不幸,一些和我有一樣看法的人就中了我設的計,全部都跳進去反對克勞深聖光,我利用他們的好勝心來達到我的目的。果然,克勞深聖光到處濫殺反對她的人,那一段時間是魂火最旺盛的時刻,我知道機會來了,所以我又設計讓你的父親也捲上反對克勞深聖光的潮流,其實你的父親是不反對的。結果就是他遭到克勞深聖光的追殺,追殺他的人就是我,至於留下你是因爲我覺得你沒有必要死在我和他的這場爭權戰爭中。”

“我不相信,你不會的。”扎頓破鼻而哭,口中反覆說着他不相信的話,他的父親怎麼回事一個因爲嫉妒就做出這些事情的人,難道他表現的對孩子的慈愛都是在演戲嗎?扎頓怎會知道一個父親就算再歹毒也不會減少一分對自己孩子的愛。

“扎頓,原諒父親的自私,我……”凌空擡手拭去扎頓眼角的淚水,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他的自私自利將扎頓推上了這般地步,扎頓以後要怎麼面對侯伏。

侯伏緩緩擡頭雙眼直直地瞪着天空,耀眼的陽光刺得他發痛,旋即咬牙做了一個他都不太敢相信的決定。侯伏的氣勢在頃刻之間暴漲,突然,一道陰影擋住他看天空的視線,那張帶着渴求又讓人心生痛的臉近在咫尺,扎頓的脣正對着他微微張動。侯伏想了扎頓爲他父親求情的無數個場面,每一個場面都讓侯伏揪心,沒想到當這一天真的降臨的時候自己並沒有像想象的那樣很瀟灑的甩開扎頓而直接對着凌空下手,要做到無視扎頓,很難。

侯伏也想了無數個句子,可能是說一些“不要殺他”“放我父親”這類的話語,頭腦脹痛的侯伏好像聽到扎頓說:“如果要有人爲這件事情付出生命的代價,那就用我的吧。”

侯伏的腦袋更是一片空白,這是扎頓想了很久的話嗎?他早就知道自己會對他的父親下手,可是爲什麼還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這就是兄弟?還是他定義的兄弟?

“我說過,我不會做傷害你的事。”

“對我父親的傷害就是最大的傷害。”

是嗎?扎頓真是這樣想的?其實侯伏沒有想過要殺死凌空爲自己的父親報仇,只是他要的是一個交代,一個給未見過面的父母親一個交代而已。侯伏體會過失去父母的痛,他怎麼可以讓這樣的痛讓扎頓也體會一次呢。

“扎頓,我只是想要……”

“我不管你想要什麼,我都不會讓你傷害我的父親。”

“扎頓,你不要爲難侯伏,讓他做選擇吧。”

侯伏的氣息再次暴起,絲毫不亞於此刻的太陽光之強烈,那就出手吧。

瞬間,侯伏眼前只覺一黑,侯伏單手撐地,不可思議地看着對他出手的扎頓。

“侯伏,我不能,希望你能理解我。”

侯伏臉上糾結着笑容,扎頓對他出手了,在父親與兄弟的選擇題裡,侯伏選擇了兄弟,扎頓卻選擇了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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