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人格說道:“那得依據你的能力,或許很快,或許永遠也不會實現。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小宇宙,注意,這個小宇宙並非聖鬥士星矢裡的小宇宙,而是道家‘天人合一’的哲學思想體系。按照天人合一的思想指引,我們可以打開真實世界與幻想世界的接口。”
宋保軍難以理解,趕緊換了個話題說:“這個可否稍候再作討論,時間緊迫,我進來之前還坐在三千五百名觀衆的大禮堂舞臺前,大家都在看着我。”
“是的,我喜歡這種萬衆矚目的感覺。”另一團影子浮現在宋保軍眼前,是文藝人格的聲音:“人類的價值通常來自於別人的認可。”
等候多時的猥瑣人格忍不住說道:“廢話,如果不被別人認可,只有自己覺得好的價值,那就變成唯心主義與唯物主義的爭辯了。這個話題哲學可以和你談論三天三夜。”
“少說幾句,趕緊融合吧,我等不及了。”
“這一次注意點情緒,我們的幽能不夠你一次半次揮霍的。”哲學人格提醒道。
“沒有感情怎能演奏出靈魂深處的曲目?”
……
所有光暗湮滅,宋保軍重新返回現實世界。
指尖輕觸琴鍵,極快的節奏隨之響起。塗芬發現在這位學生面前,自己的想象力還是太過貧乏。
他把總長一個小時以上的樂曲進行加速改編。原曲中老式單簧管和巴松管吹奏的低沉而緩慢的和諧樂,在這裡變成了琴鍵聲,速度整整加快六倍以上。
縱使速度如此之快,一片寧靜、嚴肅的情緒仍然清晰無比的傳達了出來,把人們通通帶入莊嚴肅穆的禮堂。而原曲中唱詩班多次重疊的合唱,也都變成鋼琴的旋律,在黑白琴鍵中上下起伏。
他一時用白鍵模擬多種管絃的伴奏,一時用黑鍵仿出唱詩班的人聲合唱,彼此交織纏繞,卻又清晰分明。熟知《安魂曲》的人一定聽得出哪裡是伴奏,哪裡是和聲。
同時還要把速度加快這麼多倍,雙手十指如同飛梭一般穿插往來,上下翻動,快得肉眼看不清手指的動作。
前奏的“進堂詠”馬上被宋保軍帶過去了,然後進入第一樂章慈悲經。反覆的旋律如同階梯式的力度變化,雙賦格曲形式重複漸變,在同一個調子上,音樂由弱漸強,激昂、高亢,滿懷熱情,若有所思,充滿希望。
十根手指平均每秒鐘要觸鍵二十次,其中有輕有重,有急有緩,複雜到了極點。
呈現在大禮堂三千五百名觀衆之前的彷彿一個龐大的交響樂團。
一開篇便是如此驚豔,觀衆們愣了愣,緊接着掌聲如雷鳴般爆響。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普通同學只會覺得非常好聽,哪會想到蘊含其中的諸多講究。只有樂器演奏專業的相關人士才一副活着看見上帝的神色。
先不提敏銳的樂感和精準的觸覺,單是那份手速便足以讓最高玩的電競選手爲之汗顏。普通人若是像他那樣開場來上十秒鐘,不用做別的,肌肉先得被拉傷。
一句話不用思索直接從塗芬腦子裡冒出來:“他的雙手一定是神賜的!”
這個穿黑西褲白襯衫單調無比的傢伙聚精會神注目於黑白琴鍵之上,氣質竟發生了天差地別的變化,酷起來像金城武,暖起來像湯姆克魯斯,朝氣蓬勃猶如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年輕的時候,沉靜迷人彷彿貝克漢姆。
好幾個中文系時常見慣宋保軍呆板形象的女生涌起奇異的感覺,聚光燈下的宅男迷人透頂,簡直不是同一個人。
本來拼命縮肩塌背以免擋住身後同學視線的葉淨淳這時不禁坐直身子,目光炯炯望着臺上。
躲在幕後聆聽的郭鬱煙早已忘乎所以,任由胯間液體淋漓而下。在這異樣的情緒中,她再次攀登了天堂的巔峰。
正當宋保軍準備將樂曲引入第二樂章之際,啪啪啪啪!幾聲輕響,大禮堂的所有照明用具通通熄滅,舞臺的聚光燈、走廊的照明燈、廁所門口的指示燈、天花板的大吊燈,一個不留。
除了幾個正心不在焉玩弄手機的學生之外,禮堂內部一片黑暗,幾乎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境地。
四角的音響也全部靜音,盤旋在衆人頭頂的攝影燈停止移動,幸好沒有當場掉下來。
頃刻之後左右兩邊應急通道的應急燈微微亮起,
觀衆們第一個反應是又有人惡作劇了,第二個反應纔是停電,不覺譁然。
在這樣重要的場合下停電,到底幾個意思?晚會還要不要繼續了?
然而琴聲一直在響着,沒有經過音響的傳輸,在臺上顯得更爲清晰,帶來寧靜、安詳、歡樂的力量。在那聲音發源之地,彷彿有一道光在照耀。
經過幾秒鐘慌亂的觀衆們立即安靜下來。
在這黑暗的處境裡,在一部追思逝者的樂曲裡,他的音樂一直沒有痛苦,沒有一絲傷感,而只有純淨的歡樂,只有那種在天國的光芒照耀着。
幾個準備打電話查問或是起身前去查看的學生會成員不約而同停住手中動作,這個場合之下沒有人願意離開。大家都不願錯過那極致的聽覺享受。
在第二樂章中,宋保軍用極快的音速演繹出平靜內斂的風格,那種極快而顯得極慢的強烈對比衝擊着所有人的耳膜。就像一臺急速轉動的風扇,由於眼球來不及捕捉畫面,而導致視網膜出現殘留圖像,扇葉顯得很慢。
八十八個琴鍵有如水晶般純淨的聲音,凝聚着生命激情的神聖鳴響,如熠熠生輝永不熄滅的火焰,如晴朗天空飄過的白雲。
平靜的情緒很快化作強烈,四步重奏、四步合唱都在琴鍵上得到完美體現,此起彼伏,波瀾壯闊。
就像原曲中唱的一樣:“天主的號角響徹雲霄,傳播美妙絕倫的聲音,遍及所有土地墳墓,墓穴中死去的衆生,都將走向天主的臺前,答覆主的審訊。死亡和萬象衆生都要驚慌失措。”
“天啊……”音樂學院的周院長彷彿被一張無形的巨網緊緊縛住身體,整個人完全掙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動彈。
現場導播的電視臺工作人員本來的職責是要在任何情況下保證節目的錄製,可是在那滔滔洪水的巨聲中,他的靈魂像是一葉孤舟起伏顛簸,根本忘了其餘動作,沒能用備用電源接續拍攝工作。何況現場光線過暗,就算想拍也拍不了。
唯獨缺少二一一六年年度十月晚會宋保軍鋼琴獨奏的電視畫面,這也成爲學校電視臺成立十五年以來最大的遺憾。
留守電視臺導播室一位副主任看到監視屏一片漆黑,不得不臨時切換廣告。通過電視收看節目的觀衆遠遠沒有現場觀衆感受到的心靈震撼,見狀只是低聲罵上幾句“廣告中插播晚會是不道德的行爲”。
那位重獲聽覺的新加坡天生失聰者後來在回憶錄如此寫道。
“剛一開始,我就陶醉在優美的旋律中了,隨後我很快意識到:我從來沒有聽過如此華麗的聲音,就像一個生活在2d世界的人突然來到3d世界,瞬間感覺從頭到腳的激動。那種感覺非常奇妙,當它到來時,你感覺不到任何痛苦。感覺有點像初吻,有點不真實,但也十分令人激動。這首曲子極高的完成度和優美程度讓我完全崩潰,我嘗試隱藏我的眼淚,但是應急燈微弱的光芒下,我看到其他一起聽的人也都在流淚。”
被宋保軍壓縮成短短十分鐘的《安魂曲》很快在幽冥與陰暗的情緒中結束。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之時,偌大的禮堂只有靜靜的呼吸。
接着掌聲如雷貫耳,根據事後清潔工打掃現場發現,大禮堂內窗不止四塊玻璃被巨大的掌聲震碎。李家耀及時關掉助聽器纔沒讓自己在獲得聽覺後又再度失去。
皇影公司著名經紀人顧強的下巴幾乎掉在地上,拿出電話就一陣大吼:“我不管茶州大學的宋保軍是誰!總之一定要把他搞到手!”
黑暗中的觀衆們紛紛起立鼓掌,雖然他們誰也看不清檯上,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用這樣的方式對錶演者表示敬意。
席采薇知道柳細月臨時找了宋保軍出節目,對此她本根不抱什麼成功的希望。不過爲了修復雙方的關係,她還是買了一大束鮮花,打算在宋保軍表演的時候上臺獻花,營造幾分“節目大受歡迎”的聲勢,關鍵時刻獻上一記香吻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現在她完全忘了此行目的,木然的跟着大衆站起鼓掌,連鮮花什麼時候丟在地上被踐踏成泥都沒發覺。
葉淨淳也在激動的拍手,當聽到身邊依稀有幾個女同學在喊“宋保軍我愛你”,情不自禁喊了幾聲“宋保軍我也愛你”,喊完臉蛋如同火燒,火辣辣的一片。
事後的《香椿樹》雜誌著名文藝評論員在“椿芽”專欄中興奮的寫道:“這是一次從生至死、從開始至結束的圓滿旅程。在這過程中我聽到天使的鳴唱與聖堂的鐘聲,只有短短十分鐘,但我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我不用思考也沒有迷茫,這一刻我的身心完全屬於這位偉大的演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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