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素素對杜恆霜做了個鬼臉,“我就知道你才能明白我……”哈哈笑着帶了杜恆雪去給穆夜來接生。
穆侯府前後都封了起來,穆小侯爺被單獨一個人關在一間院子裡面,杜恆霜帶着人去給他宣讀了陛下的旨意。
穆小侯爺倒也瀟灑,拱手接旨道:“早知道有這一天了。只望陛下不要再重罰纔好。”
杜恆霜當年因爲蕭士及跟穆夜來走得近,一怒之下,也坑過穆侯府一把,穆侯府的安西馬場,就是那個時候被她從這位當年的穆大公子,如今的穆小侯爺手裡“騙”過來的。
說實話,這位穆小侯爺,除了比較紈絝敗家以外,真沒什麼大過錯。他纔是真正的池魚之殃。
“應該不會了。陛下不是那等趕盡殺絕之人。”杜恆霜緩緩地道,“你看廢太子以前最得力的謀臣趙徵,現在已經被陛下說服,在朝堂上繼續出任要職。你要知道,這位趙徵,當初可是力主讓廢太子殺掉陛下之人。陛下連他都能容忍,自然不會牽連到旁人。——穆侯府,本就不應該起復,再加上先穆妃的事,陛下也是按律處罰。”
穆小侯爺現在已經不是侯爺了,而是庶民穆夜遲。他聽了杜恆霜的話,沉吟良久,好奇地問:“先穆妃的孩子,真的不是太上皇的?”
杜恆霜無語,瞪了穆夜遲一眼,道:“這事我不知道,你要打聽,也別向我打聽。”
穆夜遲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道:“我這人就是個胸無大志之人。本來守着爵位,還有些俸祿,可以度日。如今沒有了爵位,我又除了吃喝玩樂,什麼都不會,真不知道該如何養家。”
這些本不是杜恆霜該管的事。不過她還是想了想,道:“你三妹穆夜來甚是有本事,你不如帶着家小投奔你三妹夫,依附他們,總能有口飯吃。再說,大舅哥跟着妹夫打秋風,也不算是丟人,,很多人都是這麼做的。你若是能屈能伸,可以試一試這一條路。”
穆夜遲想了想。覺得這主意不錯。反正他就算出去。也是沒有養家餬口的能力的。在外面討飯也是要低頭的,還不如去依附嶺南大都督封裴敦。
“嶺南大都督缺你這樣的人才,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在長安,好歹是地頭蛇。不像他們,人生地不熟。”杜恆霜進一步指點穆夜遲,“聽說,封大都督急着要回嶺南,但是陛下不發話,他們不敢走……”
穆夜遲聽出來杜恆霜在給他指路,不由大喜,長揖在地,道:“多謝秦國夫人指點迷津!”又問道:“什麼時候能放我們出去?我好去找我妹夫親香親香。”
杜恆霜笑道:“等我去大理寺交接了。你們就能走了。”
穆侯府的正院上房了,穆夜來叫了一夜,第二天凌晨生下一個剛剛四斤多的男嬰。
諸素素很是精疲力盡,但是又很得意,道:“我已經成早產兒接生的大家了。”
杜恆雪忍了笑。道:“還是等滿月了再說吧。”
諸素素揮了揮手,“快給封大都督報信,讓他去我們諸氏醫館接他的愛妾幼子!”
穆夜來不是穆侯府的人,只因要生孩子了,才留在這裡一晚上。
她生完,諸素素就讓人把她擡到諸氏醫館的貴賓房裡去了。
封裴敦本來是不想來接穆夜來,但是聽說她生了兒子,而且離開了被查抄的穆侯府,住到諸氏醫館去了,才帶着隨從過來看她。
在諸氏醫館門口,他遇見了帶着家小等在門口的穆小侯爺,當然,現在他已經被奪爵了,成爲庶民。
“妹夫啊妹夫!你一定要幫幫我們啊,我們被趕出來,沒有地方住,沒有飯吃,我妹妹剛給你生了兒子,你不能放任我們不管啊!”穆夜遲確實能屈能伸,一下子跪在封裴敦面前,用手抱住他的腿,當着衆人的面大哭起來。
封裴敦是個要面子的人,周圍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讓他很有些尷尬,忙道:“好了好了,你起來吧,先別慌,跟我的下人回伯爵府住下再說。”
穆夜遲心裡一喜,知道有戲,忙起身給封裴敦作揖,帶了家小就跟着封裴敦的一個下人往伯爵府去了。
封裴敦就進了諸氏醫館見穆夜來。
穆夜來累了一晚上,早上生了之後就沉沉睡去。
封裴敦見了自己早產的兒子,很是激動。這孩子雖是早產,卻很健康,不比邵氏足月生的孩子差多少,光憑這一點,就看得出來穆夜來確實很能生養。他的侍妾雖然生有好幾個庶子,但是生母地位太低,那些庶子根本就不能上臺面。而邵氏嫁給他十幾年,只生了一個兒子,年方五歲,實在是太不保險了。他需要的,是一個聰明強壯的繼承人。
穆夜來能生這一胎,以後想必也不會差。他對穆夜來又有改觀了。
邵氏在伯爵府聽說穆夜來的大哥也帶着家小來投奔他們伯爵府了,倒是沒有在意。
不管是孃家邵家,還是婆家封家,這種打秋風的窮親戚多得是,反正他們是用人之際,養個把閒人不在話下。
而且邵氏早打聽過穆夜來的這個大哥,知道他是個徹徹底底的紈絝,完全扶不上牆,在封家,他絕對是穆夜來的阻力,不是助力,所以根本就沒有爲難穆夜遲,反而吩咐下人好生給他們安排住處,還給他們送銀子做零用。
封家的下人齊聲誇讚大夫人心胸寬大,連二夫人的孃家大哥一家人都照應有加。
封裴敦回到伯爵府,聽說了邵氏做的事,也有些慚愧,到她房裡道歉,“夫人,前些日子是我錯怪你了。”
邵氏笑道:“大老爺別這麼說,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咱們封家家大業大,幾個閒人還是養得起的。”
……
宮裡面,太上皇永昌帝臉色鐵青,氣得半邊身子差一點中風了。躺在牀上任憑御醫給他扎針。
尹太妃默然地坐在旁邊搖着一把羽毛扇。
紮好針後,太上皇揮手讓御醫下去,對尹太妃怒氣衝衝地道:“老二這是什麼意思?!穆貴妃死都死了,他還要把這件事挑出來,不是讓我難堪嗎?!”
在聖旨上明晃晃地說穆貴妃“穢亂宮闈、珠胎暗結”,這不是向全天下的人宣佈,他永昌帝頭上的帽子綠油油嗎?!
哪個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女人偷人?!
更何況他不是一般人,而是大齊的開國皇帝,現在的太上皇!
這種事,尹太妃如何插得了嘴?她只好訕訕笑着。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兒。永徽帝來了。給太上皇請安道:“聽說父皇今日身子不適,兒臣特來看慰。”
尹太妃忙指了一事迴避了。
太上皇見沒有旁人了,也不再客氣,對永徽帝道:“你這樣做。有沒有想過我的名聲?你大哥、庶母都已經死了,你還想怎樣?!人死如燈滅,再大的過錯都掩過去了,你這樣咄咄逼人,不是仁慈之君。”
永徽帝笑了笑,道:“慈不掌兵,義不養財。父皇,您都忘了嗎?”當皇帝,更是不能心慈手軟。
“再說。穆貴妃那個賤人也能稱我的庶母?父皇,我的母親只有一個人,就是先皇太后。我沒有別的母親,更別說庶母這種話。”永徽帝直起腰來,冷冷說道。
太上皇看着自己兒子毫不畏懼的眼神。突然有些不安,躲閃着道:“……但是,她們是我的妾室……”
永徽帝冷笑一聲,走近一步,對太上皇問道:“父皇,我有一事不明,在心裡很久了,現在想問一問父皇,希望父皇能夠如實回答我。——如果不能,也不要緊,我現在可以自己查。”
“什麼事?”太上皇警惕地問道。他有太多的秘密,雖然已經被永徽帝掌握了一個跟突厥勾結的秘密,可是那並不是致命的, 至少,他知道,對自己的二兒子來說,不算是致命的秘密。別的秘密,那真難說了……
“我想問父皇,我娘當初遇襲,您到底知不知情?”永徽帝問的是當初他孃親歐陽紫在回孃家省親的時候,結果半路遇襲,差一點丟掉性命的事。
“果然是這件事……”太上皇暗忖,垂眸搖頭道:“這件事,我一點都不知道。你也曉得,那時候,我正忙着要起事,哪裡有功夫管這些事?”
永徽帝點點頭,“那好。我記住了。父皇,您好生保養,我回頭再來看您。”說着,大步離開了長生殿。
太上皇擡起頭,看着永徽帝遠去的背影,覺得背上一陣陣發寒。
……
永徽一年五月的時候,柱國公府終於改建好了。
永徽帝甚至又賜了一塊黑底金字的“柱國公府”給蕭士及,同時封他做正二品的“輔國大將軍”,真正是位極人臣,風頭一時無倆。
這一年的六月初一,是柱國公府最熱鬧的時候。
柱國公蕭士及在這一天,要將秦國夫人杜恆霜迎回自己的府邸,同時大開筵席,宣佈他和杜恆霜重新結爲夫妻。
杜恆霜坐在杜家老宅的正院上房裡面,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菱花鏡,才驚覺從她自求下堂,到現在,已經整整過去一年了。
雖然才一年,她卻覺得已經過去了一生一世。
再回蕭家,就跟再世爲人一樣。
這一次,她一定會好好珍惜自己的姻緣,同時也絕不能再把一顆心完全寄託在別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