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杜恆霜的話,許言朝滿不在乎地甩了甩頭,眼光一溜,往笑眯眯的許言邦那邊偷偷看了一眼,嘴角帶着狡黠的笑意看着杜恆霜,甜甜地道:“姐姐,你別怕。他們太原王氏是士族門閥,我們洛陽許氏也不差他們多少。再說,現在是他們上趕着我們家,要跟我二哥結親呢。——你說,不趁着他們有求於我們的時候,下死力踩他們幾腳,難道要等那個鼻孔朝天的王大小姐嫁進來,給我和我娘臉色看的時候,再來抱怨嗎?那不是太晚了?”
許言邦笑眯眯的臉一下子僵住了。他又惱又氣地瞪了許言朝一眼,像是在責怪他竟然把這件事告與杜恆霜知曉。
許言朝嘻嘻一笑,低頭猛吃杜恆霜給他準備的美食。
杜恆霜卻若有所思地看了許言朝一眼,就把不善的目光落到許言邦身上,聲音也變得不冷不熱,“許都護,那真是恭喜您了。以後成了太原王氏的乘龍快婿,仕途勢必會更上一層樓了。”
許言邦聽得額頭冷汗淋漓,不由自主地縮着手站了起來,對着杜恆霜陪笑着討好:“……霜兒妹妹……”
許言朝再也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起來,趴在桌上直拍桌子。
杜恆霜也難再繃着臉,嘴角微翹着莞爾道:“這聲‘霜兒妹妹’實在是太過熟不拘禮,不敢當。”
許言邦也覺得彆扭,愣怔半晌,改了稱呼:“蕭夫人。我沒有跟王家結親的意思。他們看上我,又不是我看上他們。——蕭夫人……不要搞錯了。”
杜恆霜挑了挑眉,好笑着道:“你要娶誰,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可別跟我解釋。若是讓我們侯爺知道……”
“知道什麼?”蕭士及掀了鑲着狼皮的簾子走進來,正好聽見杜恆霜的後一句話。
許言邦大急,殺雞抹脖子地向杜恆霜做手勢,讓她不要亂說。
不過他警告了杜恆霜。卻漏掉了許言朝。
許言朝回頭看見蕭士及進來,歡呼一聲從座位上跳起來,大叫着“姐夫!”往蕭士及身上撲過去。
蕭士及伸手接住他,將他舉起來往空中拋了拋。
蕭士及身材高大魁梧,八歲的許言朝纔到他腰間而已。
“爹!爹!我也要!我也要!”一個歡快的小聲音從蕭士及身後傳過來。
許言朝往蕭士及身後一看,原來是平哥兒和安姐兒也跟着他們的養娘和丫鬟婆子過來了。
平哥兒看見蕭士及將許言朝舉得高高地然後拋起來,羨慕得不得了。
蕭士及忙將許言朝放下,轉身彎腰,將平哥兒託着腋下抱起來。也高高地甩了幾圈。
平哥兒樂得咯咯大笑。安姐兒也跟着拍手大笑。
平哥兒才三歲。杜恆霜看得膽戰心驚,忙道:“行了行了,別驚着孩子。小心晚上睡不安穩。”
蕭士及忙停下手,將平哥兒託在手臂上。抱在懷裡。
平哥兒伸出小胳膊,抱住蕭士及的脖子,笑得兩個小臉蛋紅撲撲的,如同兩個熟透的小紅蘋果。
許言朝看着平哥兒的模樣,叉腰站在一旁,感慨地道:“平哥兒生得這個模樣,以後長大如何得了?那太原王氏還說清河崔氏的五郎是美郎君,等我們平哥兒長大,將那崔五郎襯得就成了燒糊了的卷子,看他還有沒有臉稱是大齊第一美郎君!”
許言邦這纔回過神來,笑着道:“言朝,你這話說的。人家太原王氏還說你比崔五郎生得好看呢。”
許言朝擺擺手,“得了吧。那是他們沒有見過我們平哥兒。”看了看安姐兒好奇的大眼睛,許言朝又笑着過去抱起來安姐兒,“還有安姐兒。以後平哥兒是第一美郎君。安姐兒是無雙大美人兒!”
蕭士及笑道:“安姐兒也就罷了,她生得跟她娘一模一樣,以後肯定最好看。可是平哥兒是男孩子,生得漂亮有什麼用?”
這話說到許言朝心坎裡去了,將安姐兒送到杜恆霜懷裡,走到蕭士及身邊,拍着他的胳膊道:“姐夫最公道了。想是姐夫從小也是美郎君,所以討厭別人誇讚男子樣貌,是不是?”
蕭士及一窒,飛快地睃了杜恆霜一眼。
杜恆霜忙抱着安姐兒轉過身,肩膀卻是一抖一抖地,明顯在偷笑。
許言邦笑得直打跌。許言朝總算是找到一個跟他有同樣經歷的人了,難怪他對蕭士及總是最膜拜……
蕭士及的樣貌確實俊美無儔,杜恆霜也是美豔穠麗,不然他們倆也生不出平哥兒和安姐兒這樣一對美貌無雙的雙生子。但是蕭士及肯定不喜歡別人說他的容貌。他在朔北風沙中將自己曬得一身小麥色的肌膚,雖然長相沒變,但是那股硬錚錚的男兒氣概卻是強大許多。
蕭士及將平哥兒放下來,走到杜恆霜身邊問道:“剛纔你們在說什麼?”
杜恆霜也將安姐兒放下來,對他們先道:“快來見過小舅舅,還有許大人。”明顯在許言朝和許言邦之間分了親疏。
平哥兒和安姐兒纔剛剛懂事。這半年來,許言朝經常來他們府裡,跟兩個孩子也熟了。兩個孩子便連忙叫道:“小舅舅!”
許言朝笑着摸摸他們的小腦袋,“小舅舅今日忘了給你們帶禮物,下次補上啊!”
平哥兒和安姐兒一邊一個拉着他的手,嘰嘰喳喳說着話。
杜恆霜站在旁邊靜靜地等着,等他們說完話了,才道:“平哥兒、安姐兒,今兒去看過小姨沒有?”
平哥兒忙道:“娘啊,我和妹妹正要去呢,在半路上被爹爹叫過來了,說來客了。讓我們先來見客呢。”
看見平哥兒一本正經,小大人一樣說着“見客”的話,屋裡的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杜恆霜點點頭,“爹爹說的是對的。不過你們已經見過小舅舅和許大人了。現在可以去見小姨了。”
平哥兒和安姐兒應了,手拉手走到他們的養娘身邊。
他們的養娘一手牽着一個孩子,給屋裡的人屈膝行禮,帶着丫鬟婆子走了出去。去百草堂見杜恆雪去了。
許言邦從杜恆霜說“小姨”開始,一顆心就恨不得飛到百草堂,去見杜恆雪。
可是杜恆霜和蕭士及都在這裡,他們不發話,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得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許言朝笑嘻嘻地道:“姐姐、姐夫,我也去看看二姐好不好?”一邊說,一邊對着許言邦擠眉弄眼。
杜恆霜搖搖頭,“今兒天色不早了。你過去不方便。以後再說吧。”
蕭士及就又問:“剛纔你們在說什麼?”
許言朝搶着道:“說我二哥呢。太原王氏想跟我二哥結親。我二哥跟那王大小姐很談得來呢!”
“許言朝!”許言邦怒喝一聲,“我什麼時候跟她談得來?你不要顛倒黑白?!”
許言朝往蕭士及身後一躲,探出顆頭道:“你們在中堂外面的抄手遊廊上有說有笑。當人家都是瞎子呢!”
蕭士及和杜恆霜都將探詢的目光投向許言邦。
許言邦本來不想說,但是許言朝將他的底兒都兜了出來。他也別無選擇了。再說,他對雪兒的心,如果真的有如願的一天,杜恆霜和蕭士及兩個人肯定是要支持才行的,不然他就算搞定許紹和方嫵娘,也是不可能抱得美人歸的。
當下許言邦就老老實實地道:“就是跟她說了幾句,讓她不要在我這裡耽誤了,我是不會娶她的。”又表示,“太原王氏跟洛陽許氏可以聯誼,但不是我就行了。許氏這麼多好兒郎,也不用緊盯着我一個人。”
蕭士及明白過來,笑着招呼他們坐下,又命人上茶,揮了揮手道:“許家兒郎雖多,但是你是年輕一代裡面唯一一個在軍中身居要職的。朔北都護這一職,確實戳了很多人的眼睛。”
許言邦想到崔家三郎,不無惱怒地道:“若我真的是寒門庶族子弟,他們崔家早就將我不知道趕到哪裡去了。如今不過是因爲同爲士族門閥,他們不敢做得太離譜而已。”
蕭士及對這一點深有同感,忍不住頷首道:“寒門庶族子弟確實不容易,剛有一點點軍功,就有士族子弟出來搶灘摘桃子。你幸好是洛陽許氏,不然你的骨頭恐怕就打鼓了。”
許言朝坐在一旁,眨着眼睛聽着,覺得有些不明白,一臉緊張地問道:“姐夫,有沒有要搶你的位置?”
蕭士及訕笑。他的爵位柱國侯,當然搶不走。可是他的神武將軍一職,已經在昨日正式卸任了。吏部尚書是崔家三房的大郎,兵部侍郎是柳大人。太子又正好要聘崔家三房的嫡長女爲良娣,毅親王也準備要聘崔家三房的嫡次女爲側妃,而永昌帝,最近一段日子不知爲了何事,對他也淡淡地,沒有以前熱絡。所以他被免職,在整個朝堂連個浪花都沒翻起來,就悄無聲息地繳了印。
“崔半朝”的勢力當真不容小覷。
沒有了神武將軍的實權,他的柱國侯,就是賦閒在家的空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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