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士及萬萬沒有想到齊月仙居然敢把男人藏在內室!
他飛起一腳,往那男人胸前狠狠踢去。
那男人立刻被蕭士及踢得倒飛出去,撞破屋門,一直撞到對面的牆上才咚地一聲掉下來。
蕭士及這一腳連猛虎都能踹死,那男人當場就被他踹碎了內臟,立馬就斷氣了。
齊月仙反而一時還沒有嚥氣。
她的手顫抖着握住自己胸前的匕首,慘笑着斷斷續續地道:“……居然還是死在你手裡。我們父女倆,前世一定是欠你的。你爲什麼要殺我?我自問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蕭士及拽着她的頭髮,將她狠狠扔到地上,恨不得再上前踏上一隻腳,將她和剛纔那個男人一樣一下子踩碎了。
“你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呵,我弟弟是怎麼死的,你不會說你不知情吧?你根本是死有餘辜!——既然同意嫁給我弟弟,就跟他好好過日子!若不是你見天挑唆他跟我做對,他能有今天的下場?你這樣狠毒,連孩子都是偷人生的,你還有什麼惡毒的事做不出來?”蕭士及揹着手,居高臨下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齊月仙,冷冷說道。
齊月仙聽了蕭士及這番話,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道:“你是爲你弟弟報仇來了?真是可笑!——是非不分、黑白顛倒,說的就是你這種笨男人吧!”
“你再說一遍?!”蕭士及怒不可遏,上前一步就要一腳踹死她。
齊月仙毫不畏懼地仰頭看着蕭士及。氣息微弱地道:“我說錯了嗎?自始至終,想要你的命,你全家性命的,都是你的寶貝弟弟蕭泰及!”
“你胡說!”蕭士及最不願意想這個可能。蕭泰及再不好,也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怎麼會如此喪心病狂?他到底是哪裡對不起他?!
蕭士及百思不得其解。
齊月仙看着蕭士及痛苦的表情,心裡覺得格外爽利,她低低地笑了幾聲。道:“……原來你還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蕭士及半蹲下來,用手揪住齊月仙的脖子,“你若是說出來,我饒你的奸生子不死!”
齊月仙想到剛剛滿月不久的兒子,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道:“如果我告訴你,你願不願意發誓,一定要把我兒子撫養成人?——讓他姓蕭。蘭陵蕭氏的蕭。”
蕭士及橫了她一眼,“你沒資格跟我講條件。”
齊月仙想了想,長嘆一聲。“你說的沒錯。我是沒資格跟你講條件。但是我還是想試一試。你知道我這個人,從來都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今兒你就算一腳把我踹到南牆,我也要撞上去再說。”
“你說吧,我聽着。”蕭士及站起來,抱着雙臂。不置可否地道。
齊月仙感覺到身上一陣陣發冷,覺得身上的血就要流乾了。她的眼前漸漸昏暗,意識逐漸模糊,就在她嚥氣之前,齊月仙還是說了幾句話。她說。“你弟弟告訴我,有高僧跟他預言。說你蕭士及的妻子不是你的妻子,你的兒子不是你的兒子。你這輩子本應該無兒無女,中年去世。你的一切,都是由你弟弟的兒子繼承。——若不是我相信了那個高僧的話,你以爲我會嫁給蕭泰及那個窩囊廢!”
蕭士及聽得越來越惱怒,恨恨地道:“死到臨頭,還不忘挑撥離間!你這個女人沒救了,我就幫你一個忙,送你上西天!”說着,他快步上前,就要一腳踹下去。
剛趕到門口不久的杜恆霜正好聽見了齊月仙這番話,頓時心頭大震,如遭雷擊。
她急急忙忙地叫了一聲,“住手!讓她說,那個高僧是誰?”說着,忙忙地走進來,來到齊月仙身邊問道。
齊月仙在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只說了“普濟”兩個字。
“普濟?”杜恆霜皺眉想了想,聽着好熟悉,但是她想不起在哪裡聽過。
蕭士及彎下腰,伸手探了探齊月仙的鼻息,點頭道:“終於是死了。”
杜恆霜這才收回思緒,對蕭士及有些不滿地道:“你怎麼這樣沉不住氣,就這樣把她殺了?她可是縣主,你要如何跟朝廷和皇室交代?”
蕭士及冷冷地道:“不殺她,難道還留着過年?”
是啊,如今已經是永徽三年十一月底,馬上要進臘月了。
杜恆霜不好再勸,只好道:“二弟都死了,她的孩子還小,你留着她……”
蕭士及打斷杜恆霜的話,正色道:“她要我們全家的命,難道還要對她講仁慈?再說,就算她是無辜的,難道留着她,成爲第二個穆夜來?你願意嗎?”
杜恆霜也惱了,跟着正色道:“你難道還沒有想明白?能不能成穆夜來,不在她,而在你!只要你持心純正,就算是穆夜來又怎樣?”
蕭士及語塞,仔細想了想,是他沒有把話說清楚,便忙解釋道:“你想到哪裡去了?我的意思是,留下她,她就會和穆夜來一樣頻頻出手,給我們家增添麻煩。何況她跟我們又有了親戚關係,以後總免不了要有打交道的時候。我們家裡孩子那麼多,留着這個心如蛇蠍的女子,你晚上睡得着覺?”
聽了蕭士及的話,杜恆霜心裡有股酸酸脹脹的滋味兒堵在喉嚨口,幾句話在心裡掂量再三,才輕輕問道:“……你還知道?”
蕭士及嘆口氣,攬住杜恆霜的肩膀,“以前沒有想過這些事情。後來想通了,幸虧還不晚……”
杜恆霜笑了笑,“好了,還是想想齊月仙這裡怎樣吧。”
蕭士及就指着外面死的那個男子道:“是那人要殺我,我用齊月仙做擋箭牌而已。”
“這屋裡居然有男人?”杜恆霜也忍不住咂舌。“他們到底是怎麼過日子的?”
“管他們怎麼過,總之那男人不是好東西,還妄想殺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杜恆霜眉頭蹙了起來,“現在二弟家的大人們都過世了,他的兒子怎麼辦?齊月仙的兒子聽說不是二弟的種,那他的爹是誰?”
這話提醒了蕭士及,他看了看外屋的那個男人。道:“應該就是那個人。”頓了頓,又道:“不是也得是。”
“只好如此了。”杜恆霜嘆息,“就這樣報上去吧。”
蕭士及便跟杜恆霜一起回柱國公府,只留下管事和婆子們在這裡料理喪事。
回到柱國公府,蕭士及去找了自己的幕僚和師爺,仔細把這件事潤色了一下,然後上了個奏摺給永徽帝。
在奏摺裡,蕭士及表示,綏元縣主齊月仙不守婦道。水性楊花,跟外男因姦成孕,自己的弟弟發現之後。被齊月仙和姦夫聯和滅口殺死。包括蕭泰及的另一個夫人龍淑芝,也因此遭受池魚之殃。自己從東山趕回來,要給弟弟尋個公道,結果被姦夫刺殺,他在反抗當中,那姦夫誤殺齊月仙。他也殺了姦夫,爲自己弟弟報仇。
這個奏摺遞了上去,還附上了仵作的驗屍結果作爲佐證,證明他所言不虛。
但是齊月仙這個縣主雖然是虛的,但是名份不假。她的乾爹齊孝恭本來就深恨蕭士及。這一次見蕭士及跟齊月仙之死有關係,便出來攪局。硬說是蕭士及殺了齊月仙,要他承擔責任,不要把罪責推給別人。
蕭士及懶得理會他,只聽永徽帝的處置。
齊孝恭鼓動一批宗室人員,要求懲罰蕭士及,不能讓皇室成員被下面的人肆意羞辱,甚至連性命都不能保障。
永徽帝便把蕭士及叫來說話,親自勸他道:“士及,朕想讓你去做節度使,不如趁機把長安的職位辭了,去范陽幫朕看着大齊朝的北大門?”
蕭士及求之不得。他想范陽節度使的位置,想了很久了。那塊兒地方大,人也不少,從范陽刺史分到范陽節度使的兵力着實不少。他如果去了,在那裡用心經營,只要十年,必成大器!
當然,他不會把自己的打算全盤托出,就如永徽帝也不會把自己的真實目的說出來。
事實是,范陽刺史是塊硬骨頭。他雖然死了,但是從幾個兒子中廝殺出來,爭得范陽刺史之位的三兒子,手段狠辣,極不好對付。
除了蕭士及,永徽帝不放心讓任何別的人去做范陽節度使。
節度使這個位置剛設置的時候,是和范陽刺史平級,掌軍政。刺史依然掌民政和刑罰,當然包括當地的稅收,也是由刺史掌管。
范陽節度使的用度和軍費,都要由范陽刺史提供。所以如果派的人是軟骨頭,很容易就把范陽刺史掐住七寸,做不到跟范陽刺史分庭抗禮的地步。
蕭士及當然是不想讓節度使這個位置一直受刺史制約。
對於他來說,刺史和節度使,沒有本質區別。
但是對於永徽帝來說,差別很大,或者說,是希望有很大差別。
不過最終結果如何,還要看大家如何經營。
蕭士及雖然很高興得到這個位置,但表面上還是做出一副爲難的樣子,道:“可我妻子兒女都習慣在長安生活……”
永徽帝窒了窒。他本想只讓蕭士及去范陽,他的妻兒老小都要留在長安做“人質”。
但是蕭士及一副“我家裡人不走,我也不走”的樣兒,永徽帝反而沒轍了。他想了想,還是道:“這樣吧,你帶着他們先去范陽住幾年。若是他們覺得不錯,你就在那裡住下來。如果他們不習慣,朕就把你調回來,依然坐兵部尚書,你看如何?”
蕭士及又做出百般爲難的樣子,最後好不容易答應了,還推薦安子常做兵部尚書,接管他的位置。
永徽帝笑着不置可否,只是道:“你先去吧。等你去了范陽,朕再看看。”
蕭士及躬身謝過永徽帝,帶着談好的條件回家去了。
杜恆霜焦急地在家裡等着他。
看着蕭士及笑嘻嘻地進來,杜恆霜知道一定沒事了,鬆了一口氣,問道:“陛下都跟你說什麼呢?說了這麼久?”
蕭士及悄聲道:“……陛下讓我去做范陽節度使。”
“啊?!”杜恆霜又驚又喜,但是很快按捺下滿臉的興奮,也是一臉爲難地道:“啊?把你貶官了?真是,南寧親王太過份了,我要找他評理去!”
蕭士及忙拉住她。
兩人半真半假在屋裡吵了一晚上,到了夜深人靜,兩人上牀了,才暗自歡喜地合計起來。
蕭泰及、龍淑芝和齊月仙的葬禮一道手辦完了,蕭家老宅這一下死了這麼多人,實在是不吉利,杜恆霜已經打算請個高僧做上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祛除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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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泰及和龍淑芝的兒子順哥兒就被接到了柱國公府,暫時住在外院。
齊月仙剛滿月的孩子也接了過來,杜恆霜給他重新找了個奶孃,配了丫鬟婆子,住在他們正院旁邊的小跨院裡。
龍香葉當然又被接了回來。
蕭嫣然想了又想,跟呂二郎商議之後,主動來柱國公府,對杜恆霜和蕭士及道:“大哥、大嫂,不如讓娘跟我去住?”
她和呂二郎如今已經跟呂大郎分家了。呂大郎是嫡長子,本是要奉養娘親呂夫人,但是呂夫人,最近居然改嫁了,自然不用他們照料。
她自己在家裡當家,想着要給哥哥嫂嫂減少麻煩,便跟呂二郎商議過後,要把龍香葉接到她家。
龍香葉這陣子還是挺安靜的,好像已經有好轉的跡象。
蕭士及和杜恆霜當然是絕對不肯。
龍香葉跟蕭泰及住還說得過去,但是跟蕭嫣然住,卻再也說不過去了。
杜恆霜道:“嫣然,你別多心。其實我早已經不在乎了。老夫人瘋瘋癲癲,她的話當不得真。她跟着我們纔是正理。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說着,又悄悄對蕭嫣然說,“過了年,我們一家人就要搬到范陽去了。到時候老夫人肯定要帶走,你好好養身子,再生幾個孩子,到時候去范陽做客。”
蕭嫣然苦求不得,只好放棄,說好等他們動身的時候,要親自送他們去范陽。
過年之後,永徽帝果然下旨,訓斥蕭士及,奪去他兵部尚書和輔國大將軍的位置,貶爲范陽節度使,讓他們全家即日啓程,不得有誤。
蕭士及領旨謝恩,回家打點行裝,帶了一家老小,還有他在長安開的講武堂裡面所有人馬,浩浩蕩蕩一行人,往范陽做節度使去了。
第七卷 《妝髻尚宣和》 完。
下午開始第八卷 《年年春草綠》,也是最終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