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素素鬆了一口氣,和杜恆霜攜手回毅親王妃身邊坐下。
徐家的二夫人湯氏剛纔十分尷尬,又不好勸,誰她都得罪不起,等諸素素和杜恆霜回毅親王妃那邊了,才忙着讓人上茶和點心,又道:“幾位稍候,我去看看歌舞伎來了沒有。大家想看什麼舞,可以跟我這丫鬟說,她去傳話就行了。”說着,把自己的大丫鬟留在這裡,自己忙忙地去看徐家的大夫人穆氏怎麼還不過來。
杜恆霜搖着團扇坐在靠近欄邊的地方,笑盈盈地跟她認識的夫人小姐打招呼。
這樣看了一圈過來,杜恆霜居然沒有看見穆夜來,很是奇怪,忍不住跟諸素素低聲道:“……徐尚書的繼妻,不是穆家的小姐嗎?怎麼穆侯家沒有來人?”
諸素素對穆侯家不熟,忙問毅親王妃。
毅親王妃也拿團扇掩了面,笑着道:“聽說也請了穆侯家的三小姐,可能還沒到吧。”說着,又似笑非笑地看了杜恆霜一眼,打趣道:“怎麼啦?她不來,你還想她了?——這麼親熱,怎麼不跟人家做姐妹算了?”
杜恆霜很是不好意思,訕笑着道:“王妃如今也學壞了,慣會打趣人,我可說不過您。”
“喲,臉紅了?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你別多心啊。若是不高興,我給你賠不是。”毅親王妃又作勢要行禮。
杜恆霜忙扶住毅親王妃的胳膊,嗔道:“王妃真是一句話都不讓人,我說一句笑話都不可以。”
諸素素笑着推了推杜恆霜,“別急着說笑。看,那邊上螃蟹了。賞菊怎能無蟹?我今兒可要大快朵頤,管吃管飽才行。”
說話間,徐家的丫鬟已經一行一行地端了大盤子上來,擺在各位賓客桌前。
盤子裡面,是剛蒸出籠的紅紅的大螃蟹,張牙舞爪地躺在盤子裡。每人面前也擺了一個吃蟹小八件,還有姜醋碟子,洗手的菊花面子,滿滿擺了一大桌。
諸素素坐到桌前夾了一個螃蟹過來,將蓋兒掀了,發現是一個滿黃的螃蟹,忙要獻與毅親王妃。
毅親王妃笑着搖搖頭,攔着不要,道:“我自己掰着吃香甜。”
杜恆霜也坐過來,雖然目不斜視,可是眼角的餘光卻不動聲色地將菊花臺上方方面面都看了進去。
“你在找什麼?”諸素素一邊吃着螃蟹,一邊湊到杜恆霜身邊輕聲問道。
杜恆霜垂下眼簾,也專心剝螃蟹,淺笑着道:“沒什麼,我只是在奇怪,徐大夫人怎麼還沒有到呢?這次賞菊宴,明明是爲她準備的。——正主兒不到,我們這些陪客居然都吃上了。”
毅親王妃聽了,也輕聲道:“王爺很看重徐尚書,說要給他做臉,讓我來赴宴。”
杜恆霜心裡一動,擡起眼眸看了毅親王妃一眼,卻見她已經側頭在聽她旁邊的一個貴婦說笑,似乎剛纔的話,只是漫不經心地閒聊一樣。
徐家的二夫人湯氏心急如焚地往大房住的正院行去。
這大夫人也太託大了。
穆家的嫡女雖然矜貴,可也要看是哪一個穆家。
穆侯家的嫡女,如今可是貴妃。
她不過是穆家旁支的嫡女,給徐文靜做填房,也不算委屈她。
湯氏的眉頭皺得更緊。
穆氏嫁到徐家,也有一個多月了,爲人很是溫柔和順,也不是個愛爭強好勝的人。她們妯娌之間處得還算不錯,至少表面功夫都做到了。
今兒是穆氏嫁到徐家的第一次大宴,擺明是爲她撐腰長臉的,她怎麼還躲着不去呢?
快到正院門口的時候,湯氏看見徐文靜迎面走過來,忙停住腳步,笑着行禮道:“大哥,大夫人可在屋裡?”
徐文靜回頭看了一眼,道:“怎麼?她還沒有去菊花臺?”
湯氏搖頭道:“我剛從菊花臺過來,大夫人還沒有去呢。”頓了頓,又道:“太子妃和毅親王妃都到了,還有安國公夫人、柱國侯夫人,以及別的賓客也都到了,大嫂還不去,恐別人見了,又在太子妃和毅親王妃面前說閒話就不好了。”
徐文靜點頭道:“弟妹說得有理。你快去請她出來吧。我剛去二弟的院子說話,這會子要出去,有些事情要辦,今天的菊花宴,就請弟妹多包涵了。你大嫂她年紀小,恐有些怯上。”說着,大步流星離開內院,往外面去了。
賞菊宴是給女眷準備的,沒有請男客,所以徐文靜和他二弟徐文起並不需要在外院招待客人,而且今兒家裡女眷衆多,他們在家裡也不方便,就藉故避出去了。
徐二夫人湯氏只好硬着頭皮來到大房的正院門口,伸手敲了敲門。
正院裡面鴉雀無聲。門前一株金燦燦的桂花樹,一陣風吹過,桂花樹上花落如雨,灑下滿地金色花瓣。
湯氏等了半天,也沒有人過來開門,很是奇怪,忍不住用手一推,院門吱呀一聲開啓,在靜寂的後院裡,顯得格外響亮。
“人都到哪裡去了?”湯氏有些奇怪。
她過來請大夫人,是隻身一人來的。她的下人婆子都留在菊花臺伺候,又是內院,沒什麼好擔心的。
湯氏一個人走了進去。
徐家的正院大宅是一座四進的宅院,五間上房,帶兩間耳房。
正院的外間場院裡瀰漫着一股淡淡的羶味兒,很淡很淡,帶一點血腥的腥甜味兒,略用力聞一聞,反而就聞不到了,只有在不經意間才能聞到一點點。
湯氏吸了吸鼻子,發現那股味道又消失了,好像剛纔只是她的幻覺一樣。
湯氏繞過影壁,看見正院的上房廊廡底下,三三兩兩倒着當值的丫鬟婆子。
“這是怎麼啦?”湯氏更加疑惑,走過去伸手探了探最跟前的一個小丫鬟。
她的鼻間還有淺淺的呼吸,均勻綿長。
原來是睡着了。
湯氏鬆了一口氣,繼而又憤怒。——大白天的,大房的丫鬟婆子居然都睡着了,像什麼樣子?!
還是在徐家請客的時候,徐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湯氏氣哼哼就往上房的臺階上走去。
進了屋子,湯氏咳嗽一聲,正要說話,就聽見從裡屋的方向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響。
湯氏慢慢走到門口,將腦袋貼在門口聽了聽。
“……老爺……嗯……老爺……再用力……用力啊……夜紋受得住,要狠殺才好……癢死了……癢死了……”
是穆大夫人嬌媚的**聲。
湯氏一下子用手捂住嘴。
徐大老爺明明剛纔出去了,這屋裡是哪一個老爺?
湯氏心裡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覺。——不會……是她家老爺吧……徐家的二老爺?
想到這裡,湯氏輕輕推了推門,發現那門居然沒有鎖,她躡手躡腳走進去,穿過隔間,繞過雕花地罩,躲在地罩的落地垂簾裡往內室窺探。
裡面的拔步牀沒有拉上簾子。
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着站在牀前,正一前一後擺動身子,兩邊胳膊上各垂着一條白生生的小腿,正有節奏的一晃一晃……
牀上的女子發出不斷的吟哦叫喊,似是樂到極處。
湯氏緊緊盯着那男人的背影,心裡頓時輕鬆下來。——那不是她家老爺的背影。她家老爺是徐家二老爺,沒有這麼老。
看這背影,還有頭上的髮髻,倒是有些眼熟。
湯氏想看清楚到底是誰,往前走了一步。
沒提防雕花地罩裡還放着一個兩尺高的青銅痰盂。她一腳絆在痰盂上,將那痰盂踢得咣噹一聲倒地滾了出去。
“……誰?!”那正在擺動的男人霎時停下動作,轉頭厲聲喝問。
湯氏忙將身子往簾子裡面一縮,匆匆忙忙間,她瞥見了那男人的側臉,頓時如同見了鬼一樣,比見到她自己老爺跟他大嫂私通還要害怕。——因爲那分明是徐家大老爺的臉!
可是徐家大老爺明明纔剛出去,還在路上跟她說了話,她親眼看着徐家大老爺往二門上去了,怎麼這裡又有一個大老爺?!
湯氏的牙關忍不住咯咯作響。她費盡全部力氣,才讓自己不要驚叫出聲。
可是那男人已經從牀上穆氏的身體裡面抽離,赤條條地挺着胯下的傢伙,陰沉着臉,一步步往湯氏藏身的雕花地罩的垂簾處走了過來。
湯氏這一次順着垂簾裡面的縫隙看得清清楚楚,那真的就是徐大老爺——民部尚書徐文靜!
如果這個是徐大老爺,那剛纔出去的徐大老爺是誰?!
湯氏再也忍受不住這種恐懼,喉嚨裡發出一聲低低的悲鳴,癱坐在地上。
就在那男人掀開雕花地罩簾子的一剎那間,湯氏瞥見到一個小小的白色影子在簾子外面一閃而過,看上去像只白色的小貓大小,還發出一陣嗚嗚的聲音。
那男人聽了這個聲音,臉色頓時大變,立刻縮回手,轉身取了放在屏風上的衣裳,往身上一套,轉過屏風,就往外面走去。
湯氏有股死裡逃生之感,不敢在這裡繼續停留,也忙忙地從雕花地罩的簾子裡走出來,緊緊盯着隔間的窗戶,想看清楚那男人到底去哪裡。
那窗戶外面就能看見正院的場院、影壁和院門。
這個院子的人要出去,都要經過這個地方。
可是湯氏盯着窗外看了半天,都沒有看見有人出去。
難道那男人還在外屋候着?
湯氏很是尷尬,磨磨蹭蹭來到隔間,偷偷往外屋瞧了瞧。
外屋居然空無一人。
剛纔那個男人,竟然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湯氏的臉色又變得煞白,一屁股歪坐在外屋的椅子上,瞪眼看着門口。
沒過多久,外面睡着的婆子丫鬟都醒了過來,很是疑惑地互相瞧了瞧,嘀嘀咕咕道:“最近不知是怎麼啦,總是困得要死。大白天在外面靠着欄杆也能睡着了……”
“就是,平日裡也沒做什麼事,怎地這麼累呢?”
“你們覺得,這些天是不是有古怪?——你說困了打瞌睡是有的,可是咱們這麼多人總是同時睡着 ,然後又同時醒過來,想想我就……呃,還是不說了,晚上回家多拜拜菩薩吧。”
“就是就是。我也覺得邪門得很……”
屋裡的湯氏聽見這些話,抿了抿脣,對外間叫道:“你們夫人在嗎?今日是賞菊宴的正日子,你們夫人不出席可不成。”
外面的丫鬟忙走進來給湯氏行禮道:“二夫人,奴婢這就進去。”說着,在外間大聲道:“夫人,奴婢進來了。”
“進來吧。給我打些熱水,我要沐浴。”屋裡傳來穆氏懶洋洋嬌滴滴的聲音,聲音裡滿是饕餮般的饜足。
湯氏撇了撇嘴,坐在外屋不說話。
那丫鬟進去了一會兒,出來笑道:“二夫人,大夫人請二夫人進去說話。”
湯氏皮笑肉不笑地道:“不用了吧?恐怕大嫂不方便……”
那丫鬟陪笑道:“怎麼會呢?大夫人都收拾好了,正要去沐浴,想跟二夫人囑咐一聲賞菊宴的事兒。”
湯氏只覺得肺都要氣炸了,可是沒法子,人家就算是填房,也是徐大老爺心坎上的人,她哪裡敢跟穆氏仗腰子?
湯氏磨磨蹭蹭又走進去,來到裡屋,看見穆氏坐在妝臺前面,披頭散髮,眼角眉梢都是春意,一手把玩着一根玉如意,一手撐着頭,懶懶地照着鏡子。
從鏡子裡看見湯氏走進來,穆氏回頭一笑。她是穆家女兒,閨名夜紋,跟穆貴妃和穆夜來是同一輩兒的。不過她家只是穆氏的旁支,不能跟真正的穆侯府那一支相提並論。
嫁給徐文靜做填房,她開始是哭着不願的。
她才十五歲,徐文靜已經是四十五歲了,足足比她大三十歲,誰願意一輩子陪着一個老頭子渡過?
可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她就算不願意,也不得不嫁。
開始的時候,她真的是很不高興。
可是徐文靜到底有些手腕,很快就把穆夜紋哄得開開心心,跟他越發如漆似膠。
才嫁了一個多月,兩個人已經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新婚的時候,徐文靜慣能做小伏低,除了在牀上有些力不從心以外,別的無懈可擊。
可是最近幾天,徐文靜跟吃了仙藥一樣,竟然比年輕小夥兒還要厲害。晚上折騰她不夠,發展到大白天都不放過她,中午吃午食的空當都要回來弄她。今兒更是如此,出去沒多久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