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素素高興得手一緊,抓得杜恆霜的手腕生疼。
“素素,你怎麼啦?”杜恆霜忙推了推諸素素的胳膊。
諸素素伸手攔開杜恆霜的手,故意皺了眉頭,“別打岔,讓我再瞧瞧。好像是個大疹候,說不定要病上十個月……”
杜恆霜完全摸不着頭腦,一點都沒有想到別的上面去,只是心頭一緊,閉了嘴不敢再說話,生怕打擾諸素素切脈。
諸素素切完左腕,再切右腕,將杜恆霜兩個手腕輪流切換好幾遍。
切脈講究寸、關、尺三處有脈,孕婦這三處脈動的節律跟平常人不一樣,經驗老道的醫士都能通過診脈診出來。
諸素素卻知道,切脈診孕產,其實不一定準。但是和別的情形聯繫起來,卻能八九不離十,就低聲問道:“你的小日子是什麼時候來的?”
杜恆霜一怔,兩眼飛快地往周圍掃了掃。
她們是東宮宴客的一處偏殿的耳房裡,門口有宮女站着伺候,耳房裡剛纔也有一個宮女,不過已經出去清洗痰盂去了,此時只有她們兩個人在裡面。
杜恆霜就湊到諸素素耳邊輕聲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就說吧,我也是女人,你害什麼羞啊?”諸素素啐了她一口,“快說快說,好多着呢!”
杜恆霜想了想,慢慢算着日子,突然心裡一動,擡頭定定地看着諸素素,“你診出什麼脈?”
諸素素眼見杜恆霜像是有所察覺,也笑着賣了個關子,“你先別問,快說說你上一次小日子是什麼時候吧?”
杜恆霜有些臉紅。心裡也有了底。——她真是太大意了,算起來,她的小日子,上一次來還是十月初的時候,現在已經是臘月初一,也就是說,她有快兩個月沒有小日子了。
“我是不是有了?”杜恆霜驚喜地問道,又想起從這個月中開始,歐養娘就對她格外關注。每天盯着她早睡,早上一定要喝羊奶養身,並且叮囑她不要再和蕭士及同房,想來歐養娘是過來人,早就心裡有底了。只是月份還不到,暫時混着,過了太子大婚的坎兒,肯定就會讓杜恆霜去瞧郎中了。
諸素素點點頭,“差不離。依你所說,上一次來小日子,是十月初。到現在,也有六十天了,你大概是有了兩個月身孕了。”說着又繼續握住杜恆霜的手腕切脈,“脈象跳動很健旺。是個很健康的寶寶。當然,你的身體也很健康,不然生不出健康的寶寶。”
杜恆霜只覺得一陣狂喜涌上心頭,她的手輕輕蓋在自己的小腹上。難以相信自己真的有孩子,也要做娘了!
“我要去告訴及哥哥!”杜恆霜一時忘形。連“我們大爺”都不說了,用上了兩人成親前的稱呼。
諸素素拉住杜恆霜,嗔道:“你急什麼?蕭大哥在男客那邊,隔着好幾座宮殿呢。”然後又叮囑杜恆霜,一會兒回去席上,不要再吃任何東西,等回家再補上。她明天去蕭家,幫杜恆霜再診一診脈,同時做一個全面一點的檢查。
諸素素在世家大族內院行走的時候,看的多半是女科和孕產,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又道:“你的養娘似乎是個行家裡手,你要多聽她的。”
杜恆霜連連點頭,“我曉得。”知道了這個消息,杜恆霜再也無心待在這裡,一顆心都飛回去了。
兩人收拾好衣衫,一起回了偏殿,剛剛坐下不久,卻聽見殿門前傳來一陣騷亂。有一些人在大聲叫嚷,也有紛紛繞繞的腳步聲,都往前面的大殿涌過去。
諸素素掂着腳瞧了瞧,眉頭微蹙,“那裡好像是太子大婚的正殿,出什麼事了?”
偏殿的女眷紛紛從自己的席位上站了起來,一臉忐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對方臉上看出了驚疑不定。
不會有事吧?她們可是在東宮啊……
杜恆霜的手心裡攥了一把汗。
諸素素安慰她,“不會有事的。”
正說着話,一個穿土黃色袍子的小內侍跑了進來,來到諸素素身邊,手腕一翻,給她看了塊牌子,然後道:“諸郎中,王爺讓你過去一趟。”
諸素素面色一沉,對杜恆霜道:“你在這裡等着,哪裡都別跑,我去去就來。”
杜恆霜忙道:“你小心。”又問她:“這人你認識嗎?宮裡可不比外頭,不能亂跑。”
諸素素笑了笑,“沒事,這我都知道,他不是外人。”點點頭就跟着那小內侍出去了。
順着長長的甬道,來到太子大婚的正殿,卻發現原來已經無事了。
穿着紅袍的太子沒有跟太子妃站在一起,而是面色蒼白,捂着胸口,靠坐在大殿一角的長榻之上。太醫院的太醫排着隊在旁邊爲他看診切脈。
諸素素跟着小內侍來到毅郡王身邊,先對毅郡王身邊的蕭士及點點頭,打了個招呼,才問道:“王爺叫我過來,可是有事?”
毅郡王朝太子那邊努了努嘴,輕聲問道:“你看看,太子的病,是真是假?”
諸素素愕然,沒有看向太子,反而盯着毅郡王瞧,“王爺,太子今日大婚啊,什麼真病假病?我不明白。”
毅郡王揹着手沒有說話,一雙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太子那邊的方向。
蕭士及悄聲對杜恆霜道:“太子剛剛在跟太子妃拜天地的時候,突然大喝一聲,迎面撲倒在地上,將大傢伙嚇了一跳。”
諸素素也大吃一驚,“敢是有人暗算太子?”
蕭士及苦笑,“你也這麼想?但是大家都在看着太子和太子妃拜堂,這裡圍得水泄不通,哪裡有人能夠偷襲?再說,太子迎面撲倒在地上,就暈了過去。幾個太醫院的國手過來,費了老勁兒纔將太子救醒。擡到一旁的長榻上坐着。王爺想讓你瞧瞧太子的病,到底是怎麼回事?”
諸素素點點頭,眼光卻不由自主被在大殿前方立着的太子妃吸引住了。她穿着一身青綠色大婚禮服,頭戴着幾斤重的赤金珍珠金鳳冠,長長的珠鏈從額頭垂了下來,將她的面容擋得嚴嚴實實。
太子大婚,太子妃是不用和民間大婚一樣蓋蓋頭的。
這就是清河崔氏的崔真真了。
諸素素在心裡嘆一口氣。誰讓自己運氣差呢?如果穿成了這個太子妃,自己也不也是高高在上了?
“太子在那邊。”蕭士及順着諸素素的目光看得方向看過去,結果發現她在看太子妃。有些好笑,推了推她的肩膀,給她指太子的方向。
諸素素這纔將目光移到太子那邊。
她對太子的樣子很熟悉了,畢竟也“追”了她一兩個月,兩個人也是相處過的。
諸素素心情很是複雜。眯着眼往太子的面上看過去。
太子的目光有焦距,沒有恍惚,精神應該沒有問題。面色雖然蒼白,但是蒼白底下有些紅暈,是正常的驚慌失措導致的面部暫時失血,應該不是生了病。
太子似乎感覺到有人正在審視自己,目光閃了閃。也往諸素素這邊看過來。
兩人的目光相遇,諸素素心裡五味雜陳,太子的目光卻在她臉上一掠而過,不僅冰冷。而且淡然,不帶絲毫的感情色彩。
諸素素不由在心裡大罵,“裝什麼沒事人!一個多月前還天天到老孃的醫館‘站崗’,今兒就一點情意都沒有了。——啊呸。真是渣男中的戰鬥機!”
太子的目光落到蕭士及臉上,卻變得溫和多了。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兒,才落到蕭士及身邊的毅郡王身上。
這一次,太子的目光不僅再次變得如冰雪一樣寒冷,而且一股刻骨的仇恨和怨毒的神色,在他眼底一晃而過,很快就消失了蹤影。
毅郡王只覺得莫名其妙,但是被太子的目光還是看得心頭髮涼,似乎自己一切秘密都被看穿了一樣。
毅郡王有些不自在地往後退了一步。
蕭士及會意,往前走了一步,將毅郡王擋在身後。
諸素素正好跟毅郡王站在了一起。
“王爺,太子無事,沒有生病,大概是受了驚嚇,睡一覺就好了。如果不放心,可以吃一碗安神湯。不吃也行,沒有大礙。”諸素素盡責地說出自己的意見。
毅郡王此時的心情已經不在這上頭,聞言只是揮了揮手,淡淡地道:“行了,你下去吧。”
諸素素也掛念着杜恆霜,可是蕭士及站在前面,衆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說“你老婆懷孕了”這種話,對方要是一時高興得失常,可是殺頭的大罪。
“那我回偏殿了。”諸素素欲言又止,轉身走了。
坐在上首的永昌帝和萬貴妃也露出一臉關懷的神色。
“太子到底如何?”永昌帝的聲音有些急切。到底是他的嫡長子,而且也是他的繼承人。
太子自己掙扎着站了起來,走到大殿中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拱手對陛下道:“有勞父皇掛心,剛纔兒臣一時頭暈,失態了,請父皇責罰。”
永昌帝鬆了一口氣,笑着點點頭,“沒事就好。”
萬貴妃在旁邊湊趣,“太子想是要大婚,過於緊張了,聽說幾天沒有歇好,今日可不得頭疼?”
永昌帝哈哈大笑,擡了擡手,“繼續!繼續!”
太子揀起落在地上的紅綢,扭頭看向站在他身邊穿着青綠禮服的太子妃,眼神越發閃爍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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