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城內一廣闊院落中,人員來往繁忙至極,一趟趟搬運着碩大木箱和草蓆包裹之物長短不一,中間站有一人似在指揮,此時慌忙跑來一人耳語,此人大驚:“什麼!宗主駕到?怎不早早通報!”說話間急速奔至院中正堂,來到屏風遮擋的後段,觸動牆上一處機關,地下出現一條暗道,閃身進入其中。
“參見宗主!小人拜見來遲,請宗主責罰!”此人單膝跪地行禮到。倩影一轉,還是一襲黑袍、黑紗罩面,但仍能看出是一女子,鶯燕之聲響起,正是當日巫府之人:“郝主事言重了,起身吧!”聲音輕柔,卻帶有無上權力。這位郝主事謝禮起身站在一旁。
這位宗主說道:“主事的耳目該已通知,景月一行已到此處,主事準備如何應對?‘歸因’亭外我方失利,造成重要信息和物品被奪,目前局勢十分不利,如果想扭轉局勢,需要從她們一行人下手。其他勢力始終未消滅景月一行,恐怕還是有所忌憚或者另有計劃,是時候找她們過來見見了,這是雙贏的局面。此事你去安排好了。”
這位主事之人應諾,施禮,快速離開安排去了。
暗影處走出一人說道:“招她作甚?你又不是不知,其不易應付。”這位宗主一笑:“沒想到你竟然懼怕於她,看不出,看不出。我需要她的幫助,否則誤了大事該當如何,你我清楚其中利害,現在猶豫可不是時候。你去吧,恐怕那位主事不是成事之人,還需你親自出馬。”話落,那人已離開不見。宗主又呵呵笑起,退進另一處暗室之中。
城中單駱天等人落腳驛站中,一場激戰正在展開,嚇得驛站中人和周邊一衆人羣瘋狂逃竄。這批人馬就是那位主事所調動人手,聲勢浩蕩。
單駱天等人在驛站背後密林中已經安葬司空拓的遺體。由於笑天宏的分析,單駱天陷入痛苦的回憶和分析當中,他希望大師兄分析錯了,希望一切僅僅是猜測而已。正在出神,突然衝入一衆人羣攜帶利器殺將過來,不容分說兩方就動起手來。單駱天等人疑惑,可對方來人越來越多,甚至拿出了弓弩,看似要將衆人置諸死地。由於景月在身,不敢戀戰,衆人且戰且退開始往城外撤退。柳娟兒護着景月發足狂奔,其他三人斷後,就這樣隊伍逐漸被拉開距離。
一個人影從樹上落下,截住柳娟兒和景月退路。雙刀已出,護在景月身前,面對來人問道:“你是何人?意欲何爲?”看來人六十上下年紀,一身黑色武裝,雙手背在身後,腰間盤着一套九爪鎖鏈(注:鏈頭帶有九爪鉤尖,後連金屬鎖鏈,之間有一條極細金屬絲線纏繞在把手處,使用時小手指操控拉動,九爪鉤尖閉合,可輕鬆撤掉敵人皮肉,是件需要內外兼修才能使用的兵器)。面如重棗,花白鬍須,頭髮高盤,無冠,嘴角帶笑,但透着邪氣。
“娃娃~老夫來找你們二人,有人約見,請吧!莫要老夫動手纔好。”此人說到。柳娟兒何許人也,怎會吃他威嚇,將景月安撫坐在地上,提兵刃蓄勢待發,突然身體一麻失去了知覺。老者此時反而緊張起來說道:“宗主有請!請隨我來!”剛纔的囂張之氣全無。
等單駱天等人趕到,前後不過頃刻之間,兩女已然不見。
汴州城中大院密室,高坐那位宗主,正在與人交談。“月兒,這一系列之事可是與你有關,被你操控其中?”宗主問到。月兒?難道是景月?
果然甜柔之聲響起,怎麼不是她:“宗主何意?我身處險境取得了信物,想必秋曄已經呈上。要我配合姓方的引領他們到此也做到了。因何會有此問?”
宗主像是有所忌憚,陪笑道:“切莫懷疑,僅僅是最近之事有些出人意料,接連失利,沒有辦法需要找你商量。畢竟事大,咱們先公後私。”景月打手勢讓她進入正題。
宗主說道:“我想明白幾個問題:其一,爲何你們會趕去越門鎮?以致巫家這一助力被滅,方鹿邑被擒險些壞了大事。其二,秋曄雖然已把信物呈上,可人卻失蹤。其三,‘歸因’亭外那十人所獲機密本穩操勝券,誰想大隊人馬竟被擊殺殆盡。作爲宗主,我不能不問其中因由。再者,你在單駱天身邊裝傻意欲何爲?”
景月聳聳肩笑道:“宗主言重了。其一,去越門鎮,那是白曉飛提及的,因爲此地距離霸王墓較近,原本計劃也是要利用‘風’字門支點探聽消息,非我所能阻止。巫家那個敗類竟敢調戲於我,單大哥出手相助本就正常,依他的個性,遇到這種敗類斬草除根也是正常。可沒想到宗主竟然會從長安遠道而來,就爲了這巫家不成氣候的力量。你們所談被單大哥聽去,只能說宗主手下缺乏高手能人而已。”說罷旁邊那位六十上下的老者稍一皺眉,怒瞪過來。
景月毫不畏懼,回瞪過去,漫不經心說道:“‘幽冥十三’別用這種架勢,眼大殺不死人的。你**的人能力太差,有何可說?”老者正要發作,宗主忙打圓場,衝突才被按住。
景月接着說:“發現其中變故已無可挽救,我已在米鋪中找到暗使,告知消息,您不是已經派出人馬跟在吾等之後了麼?宗主真的還能怨我?”
宗主無奈,示意景月繼續。
景月再說:“其二,我還要問,秋曄爲何出現林間?險些壞我大事。我不惜柔情似水,就是想讓單駱天爲我所用,怎奈被她破壞,而又發生二十一人被殺事件,導致前功盡棄,雖然間接滅口姓方的是件好事。那種情況,矛頭處處指向我嫌疑最大,我還如何留在他身邊?還好‘北煞四聖’那幾個蠢貨按計劃來得及時,加之單大哥師門衆人趕到,我只能做苦肉計找臺階假裝受刺激,再回他身旁。幾次這般,宗主有何可說?”接過侍從端來的香茶,喝了一口,評價一番後接着說:“秋曄之流壞我大事,已經失足落崖,也算是她報效宗主了,我也不再計較長短。林間宗主所派之人應已收到我的暗號,釋放信號給暗藏接信之人說明一切。屬下提出用那小小的鳳尾花留信的方法,還是好用的吧!至於剛纔宗主所說之三,‘歸因’亭外之事,我雖不知曉,但是分析我們也是跌入他人圈套之中。呂后在上,原本無人能與吾等爲敵,當時景家屠殺就是爲了尋找信物所在。可後來竟然又出密函,清楚我方其中一切計謀,牽扯甚巨,即使呂后,恐怕也難撇清關係不受牽連,所以吾等纔會出**奪。但宗主可想,這麼重要的信函,爲何只有十騎護送?那十人簡直送死,根本全無抵抗,在我們得手後黃雀在後的勢力纔是可怕,現場看似只有一支隊伍,可不見得與這十人有關,也就是說,帶上己方,最少還有兩隊人馬環伺左右,不知有何所求。屬下不是神人,就不清楚了,接下來宗主有何可說?”說罷轉身就走。
一串分析,宗主和那‘幽冥十三’啞口無言,絲絲入扣,難辨真假,又無可反駁。“接下來你準備如何?”‘幽冥十三’問到。
景月止步:“正好趁着空隙,我有私事要辦,出去一趟。請宗主命人好生照顧我的那位小師姐,切莫慢待,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一絲殺意急現急收,向外走去。
等她離開,宗主方纔開口:“呂后怎會用她?此人竟能背叛家族,怎敢長留?”‘幽冥十三’回道:“宗主放心,大事完成,定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汴州林外,單駱天等人尋遍周邊,仍無法發現師姐和景月身影。笑天宏沉思說道:“小五,吾等恐怕中計了,那羣人僅僅是想拖住時間,實際就是想擄劫她們二人。不,因該說是爲了景月。他們還是想從她身上着手,得到想要的東西。”單駱天一點就透,更是着急。那邊燕北山同樣心急,心道:也就是說師妹是被人順道擄走,對他們用處不大,那豈不是…後果不敢再想。
笑天宏忙安慰兩人道:“師弟們莫慌,想必這些賊人另有所圖,一時三刻不會爲難二人,剛纔爲兄抓住一人從口中得知大概,恐怕他們在汴州築有巢穴,咱們兄弟需要儘快找尋纔好。”
可單駱天則惱怒非常:“我是怎麼了?接連失策,一步步跟不上事情發展,以致於讓二師兄身喪,接着師姐和景月再陷危機,如果再有閃失,我怎能存活於世間!”笑天宏沉聲道:“小五,又犯毛病不成?”聲音嗡嗡直響,顯然用足內力,大師兄第一次發怒了。
單駱天和燕北山同時一驚,低下頭去。笑天宏稍一緩和,又恢復笑容說道:“甚好!還知我這師兄在此,聽我號令!走吧,進城尋找。除非真的看到二人遇害,不能輕易放棄希望,仍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如若真的發生最壞之事,到時你們二人想如何了斷爲兄不再阻攔,可好?”兩人不敢再說,跟隨師兄再次潛進城中去了。
三人離開,從一樹後緩步走出一人,正是景月,好似看了一場大戲,笑容滿面,抿着嘴看向衆人所去方向。低聲自語道:“我的傻哥哥,讓你着着急也好,看你以後還敢再兇我!呵呵呵~”實則內心美滋滋的,哼着小調,雙手背在後背,一隻手中拿一柳條玩着,歡歡喜喜如燕雀般緩步跟去。
所以《論語》中所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難猜其所求,難判其所欲也。
景月一路中,路過市集看看玩玩,心情看似極好。兩隻手指捏着一盒小點,哼着小調返回地下密室,一路侍僕連連招呼,景月根本不看一眼,興高采烈來到關押柳娟兒的房間門前。突然聽到女子驚叫:“放開我!你這淫賊!我定將你碎屍萬段!”另一聲音響起:“嘿嘿~美女子,何必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人之常情,你我認識認識,又有何損失?啊~”女子之聲正是柳娟兒,不知爲何醒來,另外一淫邪之音是誰,景月心裡清楚,銀牙一咬。接着聽到柳娟兒喊道:“你再靠近,我咬舌自盡,你…”突然不再聲響。就聽那人說道:“本想添些情趣才拍醒你,誰知不識擡舉,那就不要情趣了,等你醒來我已樂呵過就行了。呵呵呵~”
突然,“砰”的一聲,屋門被人踹開,從外緩步走來一婀娜之人,右手兩指還是輕鬆地捏着那盒小點,無所謂的走進來,自是景月無疑。就看‘北煞’童囂正準備伸出祿山之爪,去解柳娟兒衣物,沒想到此人侏儒之身竟有此邪心。好事被人打斷本是一驚,等看清來人,童囂大怒:“你這賤婢!利用我們兄弟,讓我們三死一傷,看在宗主和老恩師的面子上不想動你,今天竟然送上門來,說不得,就取你性命!”
景月呵呵笑道:“童爺,怎麼這麼大火氣?擾你好事是我不好,但是看看我,和那小女子比,誰更好?”帶着各種挑逗,童囂看傻了眼。先是一愣,接着明白其意,呵呵笑起,想起此女並無武功在身,宗主和恩師不在,怕她作甚?於是邪笑着走來說道:“當然是你更勝一籌!怎滴?沒想到你對童爺我還有這等仰慕之心?那麼不如…”說話間伸出左手搭向景月香肩。
景月仍然微笑着也不躲避,等到童囂左手即將搭上自己香肩,左手纖掌急伸“砰”的一下把他擊飛出去,“哇”的一口鮮血噴出,面紅如血,顯然已受內傷不輕。彷彿沒事人一樣,景月說道:“童爺,你不知道貪色,是要付出代價的麼?在別人那我不知如何,在我這麼…呵呵呵,要價可是高到離譜!”說完閃身疾衝到了身前,嚇得童囂真魂出竅,急忙躲閃。顫抖着說道:“你…你…竟然會武…”還未說完,景月面帶微笑又至,左手掌張開,五指扎向童囂右胸。童囂向左閃避,景月右手小點拋出,左手二指接住,右手三指握拳,伸出食指和中指劃過,“噗”的一聲伴隨一道血虹飛起。景月已站立在幾步開外,左手捏着小點盒子,轉身右手扶起柳娟兒,向外走去,身後童囂雙手捂住自己的咽喉,“咕咚”一聲倒地,雙腳和身體抽搐幾下就不再動彈了。
此時門口被童囂趕走的守衛從聽到打鬥聲起,趕至短暫時間,一切結束。景月已扶人走出,皺着眉頭說道:“給我們再找個乾淨房間,裡面臭死了。”一人慌忙帶路,另一人進房查看一聲驚呼。
不久後聞訊趕來的宗主和 ‘幽冥十三’詢問情況,景月說明因由,氣的‘幽冥十三’暴跳如雷,畢竟童囂口中的恩師正是自己。景月滿不在乎說道:“宗主,煩您準備,稍後單大哥他們將會攻至此處,救吾等脫離險境,做的像一些我纔好重新回到他身邊。”宗主一愣,說道:“這是爲何?你故意留下痕跡不成?你不是不知道,吾等正在準備人馬和物資圖謀甚巨,如若他們殺來,豈不一切盡毀?你究竟想些什麼?身在那方?” ‘幽冥十三’接口:“宗主,她整天‘單大哥’不離其口,明顯動心、藕斷絲連,這一切作爲就是在與呂后做對!”景月聽到此話走近說道:“老兒,聽好了!我殺童囂就是因爲他傷我大哥,動我師姐!這是他咎由自取,如若有時間,我不怕麻煩,畢將他挫骨揚灰!”“你!你好狠…”‘幽冥十三’氣憤接口。“閉嘴!我有正事。”轉向宗主景月接着說:“對呂后而言,大局在手,有何可急,招兵買馬難道真要逼宮不成?女子持政哪能全以武力而爲?我需要引導並藉助他們找到背後其他勢力,徹底爲呂后掃清障礙。這些異姓勢力好控難養,不如逐個斬去其首,重再歸攏整合。像彭越之流怎能讓其存活,斬其首而留其勢,最佳。這樣未來就是她與高祖之爭,不費過多兵卒,成敗看她自己更加簡單。既然你們心疼物資,儘快運走一些好了,其他的就當陪我演場好戲。”景月再轉向‘幽冥十三’說道:“敗月老兒留下,該是他犧牲的時候了!我需要些真有抵抗能力之人,不要演的太假纔好!再者他也有份傷我單大哥,省的我以後費力殺他。就當爲宗主犧牲了。” ‘幽冥十三’氣得發抖,宗主按下他,說道:“好的,就依你之意,反正你已經計劃一切,我們不隨你計劃,豈不是損失更巨?快來人!撤離!”一聲令下衆人動手起來。
景月不管旁人,哼着小調來到關押柳娟兒的房間。用繩索綁住仍在昏迷中的柳娟兒放在牀榻上,自己則坐在旁邊玩弄着髮絲,一邊吃着帶回的小點。
“轟隆”一聲,院門被人攻破,單駱天和燕北山赤紅雙眼殺入,笑天宏緊隨其後。院內衆人正在運輸物資,被突如其來的景象驚呆,可馬上反應過來,抄起傢伙圍殺過來,三人各顯神威開始一場激烈的爭鬥。
沒多久單駱天抓住一人問道:“說!你們所抓之人關在哪裡?”由於着急,手上可沒客氣,幾乎用了可以捏碎肩胛骨的力道,被捏之人在殺豬般嚎叫下引着衆人來到了地下密室當中。
單駱天挾持此人打頭,笑天宏跟隨,燕北山則斷後。一路之上可謂人擋殺人佛擋**,兩個男人爲兩個關心的女子如此戰力,看在笑天宏眼中也是好笑十分。終於來到關押景月和柳娟兒的房間。門口的‘敗月老人’與此地主事之人,外加一衆人等早已恭候多時。
笑天宏話不多說就迎上了‘敗月老人’江彥常和此地主事,燕北山則手提菸袋迎擊一衆烏合。單駱天明白,一掌擊飛挾制之人不再管其死活,提氣擊開牢門,“咣噹”一聲,接着只聽兩人驚呼,一聲來自柳娟兒,一聲則來自那失神、癡呆的景月。好像巨大的衝擊之聲再次刺激了景月的神經,使她重新清醒過來,迷茫的看着四周不知身在何方。燕北山此時也已掃平一切,奔了進來,搶着去解柳娟兒身上所束繩索,單駱天看師姐無礙,心中大石放下一半。急忙檢視景月,扶着雙肩輕輕搖晃顫聲說道:“景…月兒,還能認出…爲…爲兄麼?”景月盯着單駱天,四目相對,那如夢初醒的眼神慢慢變化,瞳孔擴大,慢慢眼神逐漸恢復,突然“啪”的一聲脆響,火辣辣的打在單駱天左臉之上,一聲悲鳴,這可人兒雙手緊抓單駱天前胸的衣衫,埋頭進懷放聲悲泣道:“你這可惡的…可惡的…我即使做鬼也要纏你生生世世…你污衊我…你…可惡的單大哥…月兒只有你了…你竟然還冤枉我?單大哥…單大哥…”之後就是長長的悲泣,彷彿要把自己所受委屈傾訴乾淨一樣。
單駱天似也被感染,聲音更加顫抖道:“不…對不起你…大哥錯怪你了…以後再也不懷疑你…大哥…”一切誤會都被那悽慘的哭泣聲淹沒。旁邊的柳娟兒被燕北山擁入懷中,兩人看着單駱天他們也都會心的笑起來了。
正所謂: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可是,拜託你們溫存之餘,也要關心關心門外還在激斗的師兄好麼?光顧柔情似水,誰能出來幫把手呢?哎,當師兄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