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必要輸這一局,我也必須要扭轉局勢救老媽。跌跌撞撞跑到石盤處,伸手一摸果然那個窟窿還在,上回我和他離開就是從石盤底下的通道,毫不猶豫就跳了下去。
腳落地於綿軟時我沒有多想其它,扶着一邊的牆就開始狂奔。我必須與時間拼命,從這裡出去是在一座山上,那山上到鎮上還有一段路,一定要趕在一小時內跑回鎮上打通老媽的電話。在我慶幸這個通道沒有被封閉,又以最快速度衝到山下鎮上撥通老媽的手機時,心噗通噗通跳個不停,每一下“嘟”聲都在折磨着我的心。
等到終於通了時一聲熟悉的“喂”傳來,我霎時屏住了呼吸遲疑而喚:“老媽?”
“願願?你可算給我打電話了,之前打你電話都打不通。是又進山裡寫生去了嗎?我說願願啊,你一個女孩子能不能讓人省心一些呢。對了,小古呢?跟你在一塊嗎?”
“老媽,”我儘量控制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你聽我說,現在你立刻去董城找阿姨,她那邊好像出了點事,說打電話沒找着你就打到我這了。很急,你別收拾東西了,立刻過去。”
老媽顯得很驚疑:“怎麼回事?我給你姨打個電話問問呢。”
“別!媽,這時候阿姨不方便接電話,但是她非常需要你。”
“這樣啊,那我趕緊過去看看吧。願願,你在外頭注意安全啊。”老媽匆匆掛了電話,我仍心頭一片荒涼驚怕,不知這樣能否救得了老媽。不敢去想萬一老媽也出了事,那該怎麼辦?找古羲報仇拼命嗎?拼得過嗎?我打不過他,也殺不了他的。
感覺旁邊有人在拉我,怔愣着側轉過去,櫃檯後的大姐指了指我手中的話筒說:“姑娘,電話如果打完了就放回來吧,你那樣扯着怕把線都扯斷了。”
我低頭看了看,在盤着那些念時不由自主地把這公用電話的話筒線給繞在了手指上。這是鎮上的那家小賣部,只記得此處收銀櫃臺上有一臺公用電話,還是那種最老式投幣的那種。
等我把話筒放回去後,那大姐將我看了看後忍不住道:“姑娘,你是被人打了嗎?眼皮上怎麼都是烏青的啊?”
我心頭一震,突然意識到不對,轉而環看四下。
雜亂的貨架、琳琅滿目的商品、陳舊的大門、玻璃的櫃檯,以及櫃檯後一臉驚疑的大姐,這些我都能看見!可是,我不是應該已經......瞎了嗎?
這才恍然想起從那個狹暗的通道鑽出時就覺白光刺目眯了眯眼,當時一心念着老媽的安危根本也沒想及其它,另外對於一個“初盲者”而言也沒習慣黑暗,所以直到這刻經大姐提醒才察覺到自己的“異樣”。
眼皮上的疼確實還在,但不至於像當時那種劇烈的,就覺很脹痛。
原本萬念俱灰已經死寂了的心又不可抑制地跳躍起來,到最後古羲還是手下留情了嗎?他其實並不像表面那般來得絕情的對嗎?動一念而牽全身,五味雜陳各般滋味在心中泛開,但最終覺出的還是苦澀。
即便這眼睛沒有瞎又能代表什麼,一個瞎了的我對於他而言只會減少樂趣。還能期盼他對我不捨嗎?我搖頭苦笑,這話自己想來都覺諷刺。
“姑娘,你沒事吧?”許是見我神色有異又一直不說話,小賣部的大姐嗓門略大的對我道,我搖了搖頭又拿紙幣換了硬幣再撥電話,這次撥的是家裡的座機號碼。自從丟了手機後我唯一能記住的號碼就是家裡的座機號與老媽的手機號,回去了也一直都沒心思再去買手機。座機響了很久都無人接聽,老媽應該是信了我的話真去阿姨那個城市了。
走出小賣部,我擡頭看了看頭頂的太陽,刺目而暖熱。回落的視線眯起凝向某一處,只過一瞬我就扭頭而走,搭了一輛外出拖貨的順風拖拉機,吹着寒風離了布林鎮。
我不敢回頭,自己打破了規定從那地下圍城裡跑了出來,若被古羲知道定勃然大怒。必須得利用這有限的時間逃出這範圍,但是我能逃到哪裡去呢?老家常城嗎?何知許守在那呢,小姨那座城我也不能去,否則會連累老媽的。
想到後來,我爲自己的大膽鼓掌,竟然決定去帝都。
最危險的城市也是最安全之地,古羲或許聰明絕頂但不至於就能想到我會到他眼皮子底下去。而且布林鎮離得帝都也近,決定等到了那邊後要再打個電話給老媽探探她那邊的口風,並且想辦法讓她留在小姨那一陣。問題在於我沒身份證件在身上,口袋裡的現金也不多了。
當搭着往帝都去的大巴時,我腦中一直都在盤轉着這些問題。是周旁有個小姑娘與男朋友說話聲打斷了我的冥思,那小姑娘在問:“誒,那是八達嶺嗎?”
她的小男友回道:“不清楚也,可能是居庸關吧。”
我往窗外一探,還真的到了長城腳下了。猶記得上回來帝都時第一站遊玩的地方就是八達嶺長城,如今我再來卻是以這種逃亡的姿態,逃的還是曾經相伴在身旁的同一個人。
突的我目光一頓,飄遠的視線逐漸拉近、再拉近,直到身前近物,盯着看了不知有多久,心頭有個孔在一點點擴張變成洞,到後來撕裂的疼在滋生。
我的眼睛異於常人,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這是老天賦予我的一項能力,自發現起沒有驚喜也沒有遺憾,就那麼自然地接受了。而它並不會無時無刻地去那樣看,就好比我看着一個人的時候,不至於要細看到對方的毛孔內部是一個道理。所以我從布林鎮出來至今,一直也沒往這方面去想,心裡也因糾結要如何逃開古羲追蹤而盤思不斷。
直到剛剛看見灰色長城巍峨在那遠處,腦中不可控制地閃過布林鎮地下那與長城酷似的圍城,以及牆空中內藏場景之畫,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我近看身前任何一樣東西,都只單純於表面,而看不透內質了。
就像此刻無論我怎麼凝於目光,但空氣中的顆粒卻始終都看不見。這在從前對我而言是輕而易舉能辦到的事,而看其它也是,甚至我伸出自己的掌。在察覺自己的天賦後,曾經不止一次盯着掌心看,除去紋路成像於腦外,我甚至能看透皮層底下的血管以及血管裡血液的流向。而此刻,我看到的只有如枝杈般的掌紋,其餘的全都看不見了。
就是說,我的眼睛迴歸了平凡,不再異於常人了。
如果發生在其它任何時候我可能會認爲老天賦予的,自然會有一天再被收回,可偏偏是在古羲於第二局遊戲收取“代價”後。當時他說要拿走我身上最重要的東西,然後眼睛就劇痛難忍,直覺認爲他把我變瞎,可事實卻不是,他取走的是我眼睛的特殊能力。
這其中的蹊蹺讓我身體發涼,如果到這時還無所覺那真的是腦子脫線了。
大巴車在站點停下,我茫然四顧這座大城市,隨着人流而走向出租車等候區。長長的隊伍裡,我心神恍惚着想事件的整個過程。
是身後有人推了下自己的手肘才緩過神來,後面的大叔提醒:“輪到你了。”
原來是出租車排隊到我了,上車後司機問我地址,下意識報了“羲園”,但是司機卻問詳細地址。她如何知道那座宅子的詳細地址,上次來都是童英在開車。
我想了想又報了個名字:“如意齋。”其實原本我並不知道顏如意那家飯館的名字,是後來與秦舟同行雲南時常聽他掛在嘴邊。只是我印象中記得如意那所宅子很低調隱蔽,有些擔心司機仍然問我要詳細地址,那我就真的無招了。
不過司機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啓動了車子,如此我沒有再開口也沒有再晃神,因爲我要認路。當車子停在一條巷口時,司機說了聲“到了”,我透過車窗往巷內深處看,依稀間似看到當初古羲攜着我從內走出來的一幕。
聽到司機在後解釋:“飯店在巷內車子開不進去,您必須要走進去。”
我付了車資下車時司機又好心提醒了句:“不過那家如意齋好像不隨便迎客,都是有身份的人才能進。”我對司機說了聲謝謝,徑自朝內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