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伴隨着一陣咳嗽聲,張士德的身體略微顫抖了一下,身邊的僕人立刻上前將他攙扶住,但是被張士信拒絕了。
過去的一個冬天,張士德一直在病痛中渡過,此時已經是龍鳳四年春暖花開的時候了,但是他的病還是沒有好轉的跡象,依然咳嗽的厲害,身體無力。
張士德一臉蒼白地坐到了椅子上,喝下了一口淡淡的溫水,身體略微舒服了一下,臉上這才恢復了一絲血色。
“陳友諒的使者走了沒有?”
張士德隨後朝着身邊的一個侍衛問道。
侍衛立刻上前說道:“啓稟王爺,還沒有走,一直在等着誠王回話,但是誠王遲遲不給回覆。”
張士德聽完之後,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張士誠已經將軍政大事全部交給張士德處理,數日之前陳友諒的使者來到濠州,請求聯合張士誠一同對抗劉明遠。
張士誠雖然心中對劉明遠痛恨不已,但是也不敢貿然答應,於是就召集張士德和一種將領商討對策,最後在張士德的主張下,不準備和陳友諒結盟對抗劉明遠,那樣會對張家軍非常不利。
在張士德看來,陳友諒是絕對不會有取勝的希望,此時在池州,陳友諒折損了二十萬大軍,已經喪失了對劉明遠的優勢,反倒是懷遠軍傷亡才兩萬多,這讓雙方的實力一下子相差懸殊。
此時雖然陳友諒做出一副死守安慶的架勢,但是張士德認爲陳友諒也絕對守不住安慶,雖然安慶城池高大,但是懷遠軍出了名的就是攻城,尤其是懷遠軍火藥威力巨大,這更讓懷遠軍在進攻時候,基本上是攻無不克,沒有能夠擋住他們太久的城池,除非懷遠軍不急着攻破它。
最後在張士德的主張之下,張士誠決定不答應陳友諒提出來的聯盟,但是張士德讓張士誠也不要直接和陳友諒的使者說明,只是讓他在驛館等待消息。
於是就這樣,陳友諒的使者在驛館等了三天,沒有任何消息,於是着急的使者又要面見張士誠,但是都被張士誠的侍衛擋回去了。
張士德此時也不再關心陳友諒了,他現在思考最後的就是如何保住張家軍的基業,還有衆將士的性命。
張士德知道天下大勢已定,南面的天下將會是劉明遠的世界,在張士德看來,用不了幾年,劉明遠就要統一南方了,陳友諒根本就不是劉明遠的對手。
無論是在軍隊數量上,還是在戰鬥力上,陳友諒的陳家軍都不是懷遠軍的對手,最重要的是劉明遠治下一片繁盛,可以爲懷遠軍源源不斷地出產糧食和兵源,反倒是陳友諒窮兵黷武,治下一片蕭條,已經惹得民怨沸騰。
所以張士德認爲劉明遠統治南方只是時間問題,此時劉明遠又發佈了科舉的號召,直接贏得了天下士子的歸順。
對於劉明遠的手段,張士德心中也是讚賞不已,但是他也知道,將來劉明遠統一南方之後,必然會北上,那時陳家軍就是首當其衝了。
此時對於北方的局勢,張士德心中也拿捏不準,本來認定劉福通可能會統一北方,但是此時出來了一個察罕帖木兒,功城掠地,殺的劉福通節節敗退,此時更是佔據了富庶的山西,有了逐鹿天下的資本。
劉福通此時反倒開始呈現頹勢,各路北伐大軍也接連失敗,李喜喜兵敗鳳翔,退守長安,潘誠、關鋒在關外遊走,也沒有根基,唯有山東的毛貴,倒是打出了一片天地。
但是在張士德看來,察罕帖木兒下一個下手的目標就應該是毛貴了,或者是汴梁的劉福通,只要攻滅其中一個,那麼北方義軍必然元氣大傷。
如果真是那樣,張士德也不敢肯定北方最後落入誰手,但是他知道將來無論什麼樣,都要想方設法讓陳家軍活下去。
現在的陳家軍手中握着四州,但是已經沒有進取的可能,東南面是劉明遠的地盤,雖然兩家可以說是世仇,但是陳家軍完全不是懷遠軍的對手,即使可以取得一些戰鬥的勝利,但是長久下去,還是無法抗衡懷遠軍強大的基礎,最後還是自取滅亡。
至於西面,則是劉福通的地盤,此時劉福通雖然已經被壓縮在非常狹小的空間裡面,但是依然是一直重要的力量,在汴梁和安豐依然駐守大軍,尤其在安豐一帶,更是劉福通苦心經營多年的老巢。
北面則是山東,是毛貴的地盤,張家軍也不想攙和到山東里面去,況且劉福通和毛貴也時刻在盯着他們。
張家軍此時已經沒有擴張的空間了,只能坐下來經營手中的一畝三分地,但是終究地盤太小,養活不了大軍,雖然張家軍對外號稱十萬,但是一半都是民兵,大部分時間都在耕種生產。
而且張士德也開始學習劉明遠,大力開墾耕地,恢復生產,也取得了一定效果,但是張家軍高層腐敗嚴重,吃喝享樂盛行,尤其以張士信爲首,更是每天在府上宴飲歡樂,浪費嚴重。
張士德心中一陣苦悶,他知道眼下張家軍處境雖然還算平穩,沒有大戰,但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張士德清楚,用不了幾年,中原之地畢竟迎來大戰,察罕帖木兒將會和劉福通進行決戰,那時就會出現北方的霸主,張家軍那時想要獨善其身都不可能,一定會被捲入其中。
此時張士德一直在爲張家軍的出路思索着,他前段時間和大哥陳友諒商討了一番,他提出是不是可以上表汴梁,歸順汴梁,這樣也可以讓懷遠軍將來對自己下手少了藉口。
但是後來看到察罕帖木兒力量一再擴大,於是張士誠和張士德就打消了歸順汴梁的念頭,此時他們還頂着大元朝的帽子,察罕帖木兒也是元將,沒準將來察罕帖木兒壯大了,攻滅劉福通了,那時他們也是元朝臣子,說不定還有機會再起。
於是張士德決定在看一看時局的發展,同時派出使者一直和察罕帖木兒聯繫,聲明他們也是元帝臣子,兩家該攜手爲朝廷建功立業。
但是張士德還派出使者去汴梁,給那裡的大宋朝皇帝韓林兒上供,雖然他們還頂着元庭的帽子,但是汴梁的大宋朝還是非常想要拉攏張士誠的,尤其是此時劉福通勢力遭受重創,劉福通也想拉攏張士誠了,增加在中原立足的資本,就是拉攏不了張士誠,起碼也要讓張士誠不在背後下手。
張士德思來想去,心中一陣煩亂,對於北方的局勢,他也不知道最後是什麼樣子。
“王爺,該喝藥了。”
此時一個老奴端着一個托盤走了過來,托盤上面放着一個藥碗。
張士德略微平息了一下,然後接過藥碗一飲而盡,隨後將藥碗放在托盤上,就又陷入沉思之中了。
這段時日張士德的身體一直不好,張士誠也非常着急,找了不少名醫來爲張士德醫治,但是都沒有完全康復。
張士誠心中一陣焦慮,此時治下的郎中已經全部都找遍了,都沒有醫好張士德的病,隨後就有人告知張士誠,懷遠軍治下名醫非常多,尤其是金陵醫學院,更是聚集了大量名醫,沒準可以醫好張士德的病。
但是張士誠知道他不可能爲了這件事情去求劉明遠吧,於是就這樣,張士德的病就這樣一直沒有好轉。
此時,隨着張士誠遲遲不給回覆,陳友諒的使者也是徹底絕望了,想要面見張士誠又見不到,相見張士德也見不到,張家軍的那個主事的人都見不到,陳友諒的使者也不敢在耽擱了,立刻趕回了江州,告知了濠州的情況。
“啪……”
陳友諒暴怒地將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後破口大罵:“好你個張九四,竟然不給回覆,這是什麼意思,不就是兩面都不想得罪嗎?”
陳友諒心中一陣怒火,他知道天下人看到他在池州戰敗,二十萬大軍折損,於是都認定他不是懷遠軍的對手了,所以都不肯伸出援手。
陳友聯知道眼下任何人都靠不住,還是要依靠幾個兄弟,這些人此時對自己最忠誠的。
這段時日,陳友諒心中一陣煩悶,二十萬大軍兵敗池州,回來的不到三千,就是二弟陳友仁都戰死池州城下。
陳友諒心中悲痛不已,同時還要加固安慶的防禦,準備迎戰懷遠軍,此時在龍興的三弟陳友貴也送來書信,那就是在龍興的徐壽輝也不老實,多次暗中聯繫舊部,但是都被陳友貴制止了。
同時沔陽的明玉珍似乎也對陳友諒失去信心,暗中收留大量當年徐壽輝的舊部,然後在沔陽編練人馬,打造戰船,一副大戰來鄰的架勢。
陳友諒心中一陣煩悶,此時張士誠又不表態,於是讓陳友諒的心情更加不好了,經常摔東西,甚至打罵身邊的侍衛和僕人。一時間陳友諒身邊人人自危,紛紛逃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