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馬上看到牀邊裝步槍的方條袋子,另外兩支手槍也在!
“呼——”子龍把槍械檢查一遍後鬆了口氣,包括手機和藥品什麼都沒少。
門外的小美女聽得帳篷內有響聲,跑了進來,一邊倒水一邊喜道:“老爺,你那麼快就醒了?”子龍點頭道:“嗯。對了,誰幫我換的衣服……”
小美女羞紅了臉,結結巴巴道:“是……是奴婢……老爺你身上好多血……嚇死奴婢了……身上也有好多血……我擦了很久才擦乾淨……幸虧不是老爺你沒有傷口……”
子龍看天色已亮,連喝了兩碗水,又問:“有誰找過我嗎?”
“有,薩仁格日樂公主派兩個侍女過來問候您,就沒有別人了。郯王殿下派了三百個護衛在外頭呢,不許任何人進來,薩仁格日樂的侍女也只能遠遠地問我你好不好呢。”小美女很快就沒了剛纔的羞與害怕,臉上滿是幸福與自豪的容光:“她們都羨慕我呢……羨慕我跟了一位大英雄……”
“噝——”子龍難爲地撓了撓光光的腦袋,看樣子這個小美女似是把她當做自己什麼什麼的、要在牀上陪着睡的什麼什麼人了。
這下好了,自己可真的是貴族們的擋箭牌了,不過子龍並不害怕,道:“我身上的東西,你可千萬別跟人說出去。”
小美女使勁點頭,一個勁地答應,並似乎很爲能替主人及未來的丈夫保守秘密而高興。也確實是,主人身上有一件很堅韌並難以脫下來的內衣,幾件非金非鐵的東西,還有一個奇怪的包,包裡又是一堆奇怪的東西……想必都很值錢吧?
可子龍沒有去留意這小美女的神情,而是在痛苦地想:“可憐我的貞操,我的肉體,就被這個我還叫不出名字的小美女給看遍了……”
他擡頭問:“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小美女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道:“我叫哈絲高娃。”
子龍聽她名字不賴,是“瓊玉”的意思,不過這時代的窮人一般都不會起這樣高貴的名字,通常起些低賤的。在這醫療條件缺乏的年代,嬰幼兒夭折率很高,蒙古人跟漢人一樣有類似的迷信,認爲嬰幼兒的死亡是因爲妖鬼纏繞,爲了矇蔽妖鬼的耳目,需爲剛出生的孩子起些寒酸低賤的名字,阿貓阿狗是常見名字,灰鼠蒼蠅等東西也入名字系列。而貴族則不同,請得起經驗豐富的穩婆,孩子的名字通常就吉祥許多。
“家在哪呢?”子龍故意隨口問。
果然,哈絲高娃神情黯淡下來,道:“我的家……沒啦……被燕鐵木兒做宰相時給抄家了,父親和哥哥弟弟都被逐放到伊犁衛,我和媽媽還有姐姐就被賣了當奴……”
子龍亦是默然。哈絲高娃聲音更低了:“不知道她們都怎麼樣了……”大概她感覺到了說這些事不適合,馬上轉口:“本來宣讓王家說是等我滿十六歲就給鐵木爾脫歡做妻子的,沒想到,哈絲高娃的命好,能嫁給大英雄……”
子龍想,鐵木爾脫歡雖然才十八歲,妻子卻是不少了,已經娶了六個之多,哈絲高娃尚年幼,在這羣妻子裡一點優勢都沒有。
蒙古人沒有認真分妻妾的習慣,把娶過來的女人及繼承來的女人一律稱妻,你能娶多少妻子全看你自己的本事,只要有人願意嫁女兒給你及你有錢娶得起就可以,比如乃燕的父親魯國王娶了四十餘個。但有一點,就是“妻榮子貴”,這個習慣幾乎是成吉思汗本人流傳出來的,他非常敬重原配妻子,於是原配所生的四個孩子朮赤、察哈臺、窩闊臺、拖雷,均給予大軍培養成著名將領,哪怕是不是自己親生的長子朮赤,而也遂姐妹雖得成吉思汗寵愛,生育的孩子就是沒有那麼榮耀,至於金國公主等從俘虜身份而來的皇后,生育的孩子幾同庶人。
(注:成吉思汗有十二金帳,一個金帳就是一個皇后,不同漢制)
“肚子好餓,哈絲高娃,去幫我找點吃的東西來。”子龍感覺自己的肚皮都貼到脊背上去了,雖然昨夜很注意地吃了些東西,估計終是被酒精刺激吐掉了。
“嗯——”哈絲高娃如輕快的小鳥般跑出去。
子龍趕緊把防彈衣等東西抓緊穿回身上去。不知道胡僧們怎麼樣了,郯王徹徹禿他會怎麼處理?
可沒一會,哈絲高娃就跑回來了,喜道:“老爺,郯王早就吩咐了護衛,說是等你醒來,就去他帳篷裡。”
子龍待哈絲高娃幫自己穿戴好,便意氣風發地去郯王那。
大清早,有人在對着一個華麗的帳篷唱歌。
子龍一看,唱歌的不是別人,正是龔柯那和尚!
“矯健的馬兒思念馬羣,英雄的龔柯思念那美麗的姑娘,雖然有遼闊的草原,但不知何處有泥潭,雖然有心愛的女人,卻不知她的心願……”
子龍沒想到和尚在唱情歌,還真夠無法無天了。可龔柯冷不丁看到岱欽,脖子似被人打了一拳,嘶啞跑調。
帳篷裡鑽出個腦袋來,正是娜仁託雅那潑辣公主!
“呀……”娜仁託雅沒想到大清早就碰見了煞星,嚇得立刻把脖子縮了回去。
而子龍也是大吃一驚,不過他早就準備好怎麼去面對這潑辣公主,是以鎮定地策馬而去,只是在心裡奇怪,娜仁託雅怎麼不施展她的暴力本事,把這花和尚揍走?
他卻不知草原有風俗流傳,男的看上哪家沒出嫁的姑娘,便可到那姑娘的窗前歌唱,而姑娘家可以拒絕,卻不得無禮,是以娜仁託雅再野蠻潑辣,也不敢違背了習俗而把龔柯這野和尚給驅趕走。
娜仁託雅確實是有點怕岱欽,但昨晚她聽到岱欽一刀就殺了阿日斯蘭的師兄,令這羣軟禁自己的胡僧膽戰心驚,也不禁大喜,暗想這傢伙壞是壞透了,總算做了件大快人心的事。
想到岱欽,娜仁託雅哼了聲,對龔柯譏諷道:“聽說你這位堂堂的國師座下弟子,昨天傍晚可是被岱欽殺了一個人就嚇得個個不敢動了,哼,也好意思來我這唱歌?”
龔柯頓時臉如醬色,作爲國師的弟子,他與帝師座下的師兄弟們在上都及大都橫行多年,從未有敢拂逆者,沒想昨晚竟就折在岱欽手裡!幸虧阿日斯蘭他們不是自己的同門,否則就難以向師尊及同門交代了。
龔柯的好些師兄弟在大都娶妻生子,他自知排資論輩無法與上面的許多師兄抗衡,卻又不甘居後,是以寧願冒着被師尊逐出佛門之險,想出了向娜仁託雅這皇帝最寵愛的妹子求起婚來,好以後光明正大地接受封地及榮華富貴。於是,就出現了和尚求親的不倫不類的場面。
氣歸氣,龔柯沒有想到郯王會來,更沒想到岱欽之厲害。他回到帳篷,問那些黑帽系的胡僧:“還要多久,他們纔到?”
子龍進了郯王的帳篷,郯王微笑道:“果然是驍勇的把阿禿,喝了那麼多酒,我還以爲要中午你才起得來呢。來,一起吃吧。”
非常意外地,郯王的早點居然是蘇式的小籠包子及小米粥!
郯王一直都是微笑着看他,看岱欽嫺熟地拿着筷子吃包子,再拿調羹沿着碗邊舀着粥吃,道:“昨晚,我看了你的寶刀,確實是武宗所賜的五把寶刀之一。用這把寶刀殺了胡僧,胡僧他們也不敢對你強來。”
子龍甚喜,沒想莫日根老頭送這寶刀還真的是送對了,但沒等子龍說話,郯王拈起一隻包子,咬了一口後問:“你信佛的嗎?”
子龍搖頭笑道:“佛學乃是超度活人的,讓窮人有盼頭,讓有錢人悔過後接着再做壞事!”
“哈哈——”郯王終於像個豪爽的蒙古人而開朗地笑起來,“不錯,子不語亂力怪神。便如外邊的胡僧,一邊唸經一邊做佛所不允許做的事,把窮人的錢以禮佛的名義搶走,讓自己跟富人一樣活着!”
子龍想他以爲自己是他同一條戰線的吧?自己須得小心說話,權勢者的陰謀陽謀總會令人防不勝防。
“那你是木速魯蠻麼?察哈臺兀魯思信這個的那麼多。”郯王吃包子的姿態很是斯文,跟狼吞虎嚥的子龍形成非常強烈的反比。
“不是!”子龍非常明顯地感覺到郯王在仔細詢問自己的老底,木速魯蠻的意思是***教教徒,他又開始把自己往財迷方面靠攏:“家裡只有奶奶和母親會去佛堂裡燒香,我喜歡的是賺錢,哪裡有錢賺,我就往哪裡跑,呵呵……”***教自己不熟,熟悉的道教在察哈臺汗國幾乎沒有,是以把家庭往佛教靠了靠。
郯王讚許道:“昨日看你的本事,無愧戰將之名,一刀殺了一名高手。想來在戰場上,你的功勳不少,賞賜也是不少了,如此生財,怎的還跑起江湖來?”
子龍聽郯王的口氣愈發凝重,大感不妙,心裡直轉彎彎,沒一會就道:“可汗的錢不比天上的星星少了,貴族們的牛羊多得沒法算了,可是,他們還不滿足,還要讓沒有牛羊的窮人,爲他們打仗,去搶更多的地方,去搶更多的美女,去滿足他們的再也無法滿足慾望!殿下,我在軍中,有安答,有親人,有兄弟,他們就像頭上掛了一把草的驢,就爲了那把草,走上生死難測的路。”
他放下筷子,以沉重的語氣加強效果:“我不是驢,我不能爲了那把草而死!人生有很多有意義的東西,有很多值得做的事,有很多門路可以發財,我不想做成就貴族們慾望的冤魂!”
郯王爲之動容,然後,他說了句非常令子龍震驚的話:“或許,我們是上輩子已經定了緣,要在今生見面。”他指着子龍手上的那枚祖母綠戒指道:“三個月前,這隻先皇所賜的戒指在我遊玩蘇州時不見了,而今日,卻現於你手。茫茫中,果然有定數。”
子龍的心都涼了半截,戴個戒指都能撞中槍口!倒黴到這地步,真個去撞豆腐死好了!該死的畢志豪,誰的不偷,偷郯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