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化城,其實就是後世的九江。因而在城池的東面,便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鄱陽湖。
所以在德化城北的這段江面,可謂是極其寬廣,乃至在城池的東北方也就是鄱陽湖口的位置,還有這一處面積極爲巨大的江心島。
這處江心島的位置可謂極好,緊挨着鄱陽湖口的港口女兒港。
因而可以說,只要能夠登上這處叫做南州島的江心島,舟船便也就可以輕而易舉的開進德化城。
是以,早在張明通率領着麾下的兵馬來到德化城北岸時,這處江心島便就被他視爲必取的目標。
不過那時,張明通手上缺乏舟船,只能望島興嘆。而等他搞到足夠的舟船之後,張定邊卻是提前一步帶着麾下的援兵感到,一下子增派了兩千兵馬駐守南州島,也不由讓張明通先前的如意算盤徹底落空。
故而現在面對防備森嚴的德化城,張明通也真的是沒有什麼手段可用了。
在北疆,龍驤軍馳騁荒野無人可擋,但在這南國水鄉,龍驤軍卻是虎落平陽,有能耐也使不出。
這般一來,張明通在接下來便也就只得虛張聲勢,每天巡視河岸操練兵馬,做出一副隨時可能大舉進攻德化城的模樣,以此震懾德化城的守軍。
而此時他這樣的做法,雖然將天完之虎張定邊牢牢的牽制在了此地,可對瑞昌那邊的主戰場而言,卻並未收到太大效果。
因而這般一來,在‘攻其首腦,動搖軍心’沒有能收到太大效果的情況下,爲了能夠儘早取勝,結束這場勞民傷財的國戰。
在之後的幾天,楚軍那邊可謂是智計百出。
先是讓麾下的弓弩手趁夜將帶着書文的箭矢射進天完軍的營壘,擾亂敵人的軍心;其後還讓人闢謠袁州之事,好讓天完士卒明白自己已然上當受騙。
可‘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對於大楚這些擾亂軍心的詭計,陳友諒自然也有自己的應對之道。他在軍中多增加了一倍的軍法官,嚴查軍中輿論。在這個時候,天完軍的營壘之中,不要說謠言詭語說不得,甚至就連一些個好舌利齒之人,都被毫不留情的當衆處死。
這般一來,縱然天完營壘中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恐怖。可這樣卻也使的天完軍上下士卒,更加的畏懼軍法。
以至於在這般情況之下,天完軍反倒是維持住了自己的事情。
畢竟相比起那一具具因犯軍法而被處死的血淋淋屍首,楚軍語言上的力量顯得就太微弱了。
所以這般一來,信奉着大丈夫做事“寧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的趙威索性也就不再使用這些個他素來不屑爲之的詭計了。
而是再度點齊兵馬,對着天完軍再度發起了進攻。
……
“殺啊!!!”“咚!咚!咚!咚咚咚!”
喊殺聲和戰鼓聲在此時皆是那般震耳欲聾,在久攻不下的情形下,作爲主帥的趙威便也不由選擇親自領兵出戰,指揮着麾下數以百計的戰船,瘋狂的對着天完軍發起了攻擊。
“此戰有進無退,凡旗幟搖擺不定,聞鼓而不進者,一律處死!”
龐大的旗艦上,看着兩軍就要白刃相接,爲了能夠結束這樣戰事,趙威便也不由怒吼着下達了這樣的死命令。
是以兩軍之間一靠近交戰,楚軍上下便也不由爆發出了自己瘋狂的一面。
……
“殺!”奮力的投出一杆短矛,將一名敵將釘死在了船隻的甲板上之後,衝殺在最前沿到此時依舊是戴罪之身的王十九,便也不由一個虎躍,揮刀撲殺到了敵船之上。
是的,他的要用敵人的鮮血來洗刷自己身上的屈辱。
想想,自從他和自家大王從太和起義那天開始,數年來的東征西討,他何曾如此狼狽過。
被元帥當衆喝罵;被在大帳之前執行軍法;被大王下詔呵斥;乃至成爲戴罪之身後,他在元帥帳下的位置竟讓還要次於萬勝這樣的新附降將。這等屈辱,簡直讓王十九幾欲發瘋。
所以在這些天來,只有一有出戰的機會,王十九便就會像拼命三郎一樣,身先士卒捨生忘死的與人搏殺。
“死來!”揮舞着手中的利刃,將敵人一刀梟首,滿臉都是鮮血的王十九此時也不禁變成了一個可怕的魔神。
見到這樣的一個瘋子一步步的向着自己衝殺夠來,船隻上那些個已然毫無膽氣的天完士卒便也不由慌亂的丟掉了自己手中的兵刃,跪在地上想要投降保命。
可是,恨不得將天完上下全部趕盡殺絕的王十九又豈會因此而饒過他們。
是以看着那些個跪在甲板一個個宛如喪家之犬的天完兵丁,王十九也不由伸出舌頭,殘忍的舔了舔嘴角的鮮血,然後揮手向自己的部下下達了趕盡殺絕的命令。
“噗!噗噗!!”一顆顆頭顱飛起,滿腔的頸血沖天而起。
這艘站船上的所有士卒,瞬間便也不由被楚軍士卒屠戮一空。
“繼續,下一個!”扔到手中那柄已經被砍捲刃的鋼刀,王十九冷冷的道了一聲,便也不由率領着麾下這支如同地獄惡鬼一般的士卒,再度對着自己尋找到的新目標發起了進攻。
“饒命,饒命!”“噗!”
“跟這賊子拼了,弟兄們,殺!”
“嗖!嗖!噗噗!!!”依仗着自身的勇武和銳利弓弩,在整個時候,王十九簡直就像是點名一般。
凡是被他盯上的戰船,無不難逃厄運。
要麼被王十九依仗着腳下旗艦的龐大而直接撞沉,要麼就被王十九帶着麾下這羣如狼一般的下屬用手中的刀劍弓弩屠殺一空。
故而在這般擊潰了敵人四艘戰船,無情的屠戮了數百天完士卒之後,逞兇的王十九便也不由被天完那邊視爲了自己的眼中釘。
“殺,給我殺,給我將那賊將的首級取來!”
看到那個橫衝直撞簡直就像是亡命之徒的一般的傢伙,再度依仗着自己腳下的龐大戰船將己方的一艘船隻撞成了碎片。這邊指揮右翼作戰的天完將領趙普勝,也不由氣急敗壞的大吼起來。
這個完全不拿自己和手下人的性命當回事,見人就像是瘋狗一樣的傢伙,趙普勝此時簡直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
雖然到現在這個時候,這個瘋子也僅僅只是擊潰了自己麾下的五艘戰船,殺傷了三百餘人。
可相比起這點微不足道的戰損,這亡命瘋子起到的影響卻着實太可怕了。
現在,楚軍那邊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士卒開始效仿這個瘋子。
尤其是當這個瘋子丟棄了身上的甲冑,赤裸着上身帶兵廝殺之後。
楚軍更是在其激勵之下,變成了捨生忘死的無畏猛士。一個個高呼着“建功立業,便在今朝”,然後便就像是瘋了一樣的衝鋒搏殺!
一夫投命,千夫震恐!
當楚軍在這個瘋子的激勵之下,成百上千人開始不拿自己的性命當回事時。趙普勝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陣線,瞬間便也就被其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是以在這樣的一個時候,趙普勝便也不由將王十九視爲了自己的頭號必除目標。
“殺啊!!!”在接到趙普勝命令的第一時間,天完這邊的數艘戰船便也就不由放棄了自己原本的對手,默契的開始想着王十九的旗艦圍殺過去。
不過對此,赤裸上身,滿身都是鮮血的王十九卻是沒有露出絲毫的畏懼。
“將士們,狹路相逢勇者勝。爾等此時可敢隨本將一起,斬殺了這羣無膽之輩!”
“願隨將軍戰!!!”
“哈哈哈,好!”大笑着從下屬的手中接過一副甲冑套在自己的身上,王十九揮刀一指,“那便隨本將,殺敵!”
“殺敵!!!”“咚!咚!咚!咚!咚!……”
震耳欲聾的戰鼓聲緊隨這喊殺聲響起,這艘已經滿是傷痕的戰船,便也就不由如離弦之箭一般,承載着數百渾身浴血,宛若地獄修羅一般的士卒,對着距離自己最近的一艘敵船,就這麼直直的撲殺了過去。
“該死,快,放箭,放箭!”
這艘倒黴的被王十九選中的戰船上,那名天完千戶見此不由慌了神。
方纔王十九率領麾下兒郎像是瘋了一樣屠殺自己同袍的一幕,這個千戶官也是親眼見到了的。
所以即便周遭還有着四艘戰船在協助自己,可看着那艘戰船就像是從山坡滾落的巨石一樣向着自己碾壓過來,這千戶官便也不由打心底升騰起一股強烈的恐懼。
“嗖嗖嗖嗖!”他指揮着船隻上百餘弓箭手對着那艘越來越近的龐大戰船射出了一支支箭矢。
可在這個時候,那疲弱無力的箭矢又怎麼能阻擋那戰船的靠近。
因而就在那千戶因恐懼而渾身顫抖時,那戰船便也就不由來到了自己數十米開外。
“放箭!”
但聽得一聲同樣的命令從那艘站船上傳來,然後那如霹靂般的弓弦聲便也不由帶着一陣破口之聲對他衝來!
“啊!”
即便是早有防備,可在這麼近的距離之下,那千戶官的肩膀卻還是不由被勢大力沉的神臂弩射了一個對穿。
是以在這箭矢一下子射到栽倒在地上之後,只感覺自己右臂一陣劇痛的他,也不禁躺在船隻的甲板上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嚎。
“將軍,將軍!”見此一幕,他身旁的那些個親衛們雖然也都已經被嚇得膽戰心驚。
可是在“主將戰死,親衛皆死”這條嚴酷軍法的約束之下,一衆親衛便也不由強壓下心頭的恐懼,將被射穿肩膀而躺在地上慘嚎的千戶,拖拽到了一個還算安全的地方。
“火油瓶,擲!”
“什麼,不好!”站船上的一名百戶官此時還沒回過神呢,一瓶瓶裝滿了火油的瓷瓶卻已然是劈頭蓋臉的砸在了他的船上。
而後大腦近乎是一片空白的他,還來不及下令讓手下人拿出船上準備的那些個滅火工具,一支支燃燒着的火把便也就不由像是天空墜落的流星一般,狠狠的砸在了滿是火油的甲板上。
“砰,轟!!!”
熊熊燃燒的烈焰瞬間在甲板上升騰開來,如無頭蒼蠅一般的天完兵丁根本就無法撲滅這熊熊燃燒的烈焰。故而,不過是片刻時間,熊熊燃燒的烈焰便也不由將整艘戰場吞沒,以至於一陣風颳來,還能讓人清晰的問道其中的烤肉味。
“該死,靠過去,跟他們接舷,給我殺光這羣該死的楚賊!”見到自己又損失了一艘寶貴的戰船,本就是怒氣衝衝的趙普勝此時便也不由更加憤怒了。現在的他,甚至恨不得親自駕着自己的旗艦衝過去,將這個在自己的船隊之中橫衝直撞的楚軍軍帥千刀萬剮。
但可惜,相比起很不能與其決一死戰的趙普勝,他帳下的那羣將佐兵丁在這方面卻是差得遠了。
這不,當看到又是一艘同袍戰船被王十九輕而易舉的摧毀時。
原本徑直向着王十九所在的旗艦合圍過去的那幾艘天完戰船,便也不由被其所懾,相繼的放慢了自己的船速。
以至於這個整個空檔期,被自家軍帥所激烈,同樣變得悍不畏死的兩艘楚軍戰艦,便也不由來到了自家軍帥所在旗艦的左右,使得敵軍船隊之中橫衝直撞的王十九再也不是孤軍深入。
……
“收兵,收兵吧!”天完中軍,看着被楚軍打的節節敗退的右翼和同樣漸變的難以支撐的左翼。知道在這樣下去,極有可能就要潰敗的陳友諒,在戰事展開了近兩個時辰時,也只得擺手下達了這樣的命令。
是以這般一來,在楚軍一片耀武揚威聲中,基本建制依舊完整的天完水師,便也不由狼狽的脫離的戰局。
“萬勝,萬勝!!!”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在楚軍這邊一陣陣的響起。
雖然此戰依舊沒能將天完軍擊破,可這樣的一場勝利,卻無疑極大的鼓舞了楚軍的士氣。同樣也讓天完那邊,士氣變得越發低迷,氣氛變的越發壓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