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大晚上的弟兄們看不清楚道路,且路實在是太滑了,所以……”那名百戶官聞言想要解釋。不過最後在張世輝冷冽目光的注視之下,最終還是吶吶無言不敢在多說什麼。
但即便是這樣,張世輝的心中卻依舊極不是滋味。
因爲他發現,自己真的好像走了一步臭棋。本就是年久失修的官道,再加上一場大雨,這坑坑窪窪到處都是積水和淤泥的道路。說句難聽的,那真的不是人走的。
他本想着深夜撤兵,當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更當可以避免敵人的追擊。可到現在,客場作戰的他們在沒有將敵人打疼的情況下,就在深夜一條極爲難行的道路上撤兵,反而是將自己陷入了兩難的境界,給了主場作戰的敵人極大的機會。
所以到了這個時候,爲了避免朝令夕改造成的惡劣影響,自食惡果的張世輝也就只能強咬着牙,一條路走到黑了。
“現在這個時候沒有辦法治傷,你們先將傷員們放上擔架,而死去弟兄的屍首也都帶上。無論是生是死都不能丟下一個人,明白了嗎?”儘管內心之中充滿了焦躁、不安和悔恨。
但身爲主將的張世輝,在面上卻依舊和往常一般。面色淡然,給人一種成竹在胸的感覺。
所以聽到他這樣的話,那百戶官趕忙答應了一聲,便也不由招呼着,將受傷和平白死去的將士的屍首,一一擡上了擔架,使得通行也得以再度恢復。
“將軍,道路難行,黑燈瞎火的弟兄們又實在是看不見。咱們走了都快一個時辰了,卻還不過只走了十餘里。所以末將覺得,是不是讓兄弟們吃些東西,恢復恢復體力再行趕路?”
處理完這次踩踏事件,作爲副萬戶的張洋卻是不由發現趕路到現在,手下將士的神情上都已然帶上了濃濃的疲憊。所以向來體恤手下將士的他,便也不由對着張世輝說出了這樣的話。
而張世輝聽到這話,向着四周的看了看,發現周圍的黑衣軍將士也大都是一臉疲憊的樣子。所以在默然長嘆了一口氣之後,便也不由發言道:“既如此,便讓弟兄們原地休息兩……一刻鐘,一刻鐘之後,咱們再行出發。”
“是,末將遵命!”聽到張世輝這樣的話,張洋應聲唱了一諾,便也不由高吼着將命令傳達了下去。
所以就這般,前中後共計萬餘人的兵馬部隊,便也在原地,暫時的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哎,奇怪了。二狗你聽到什麼動靜了沒有?”後軍,王十九麾下三千兵馬的最後方。一名士卒轉身看着東南方向,也就是隨州關卡的發現,也不由忽的對着身邊的同袍,問出了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來。
“動靜……呃,什麼動靜。我一點也沒有聽到,好了連生快點吃些乾糧吧,等下咱們還要繼續趕路呢。”這般說着,那名小名叫做二狗的士卒,便也不由從懷中掏出乾糧,大吃起來。
不過對此,那名叫做連生的士卒搖了搖頭,一雙眼睛卻還是不由轉身盯向了後方。
“呃,那是……鳥,那是飛鳥的聲音,難道……”就在他好像要反應過來什麼的時候,一聲熟悉的弓弦聲傳來,然後一支在深夜中都閃爍着寒光的箭矢也不由在他的瞳孔中逐漸放大。
然後,連生他只感覺自己的左眼位置一陣劇痛,身子便也不由栽到了泥地之中徹底的失去了意識。
不過在失去意識之前,他也彷彿隱隱約約聽到了他的同鄉發小,那淒厲的喊叫聲。
“敵襲,敵襲!”霎時間,萬餘黑衣軍頓時沸騰了。
說實話,他們這些人都萬萬沒有想到,天底下竟然還會有人敢追擊他們。向攆老鼠一樣,追擊他們這樣一支戰無不勝的軍隊。
所以在聽到這一聲敵襲之後,統帥着後軍部隊的王十九一聲怒吼,便也不由抄起鋼刀,怒吼着組織起麾下的兵馬展開反擊。
“殺啊!!!”頓時間,驚天動地的喊殺聲便也不由劃破了夜空。到現在爲止,兩軍也不由真真正正的爆發了一場白刃戰。
“噗~~”鋼刀入骨和鮮血的噴濺聲,即便是在兩軍爆發激戰之後,依舊是那般響亮。
而伴着這樣的聲音,兩軍之間的殺戮自然也是越發的猛烈了。
“兄弟們,狹路相逢勇者勝,給我鼓起勇氣來,殺光他們!”王十九揮刀怒吼着,大聲的鼓舞士氣。因爲是深夜行軍,黑衣軍士卒都沒有穿戴沉重的鎧甲,揹着鎧甲和物資趕路,體力上又有些不支,所以在交戰初期,黑衣軍竟也不由落入了下風。
不過對此王十九也是絲毫不怕的。官兵士卒的夜襲既然沒能在第一時間擊潰他們,那麼只要前軍和中軍的部隊穿戴上甲冑。到時候憑藉着兵力和裝備上的優勢,擊潰這支官兵顯然也並不是什麼難事。
甚至在擊潰這支部隊之後,他們說不定還能來一個回馬槍,將關卡都給拿下呢。心中這般想着,王十九帶着親衛便也不由迎了上去。
不過對於此,不但是王十九知道,發動夜襲的厲伯他們自然也是明白的。
所以廝殺了一刻鐘,見局勢竟然沒有自己預料的那般一面倒,竟然還漸漸變得有些焦灼的時候。厲伯便也就明白,這一次他卻真的是小瞧他們的敵人了。
不過有道是‘覆水難收’,現在兩軍都已經展開激戰了,他又怎麼可能收手。
所以在明白這一戰不勝便就是死之後,厲伯便也不由怒聲高吼道:“將士們,生死與否便在今夜。今夜,凡斬首一級,本將當賞銀五兩,將士們隨我殺啊!”
這般怒吼着,在陣後督戰的厲伯,竟也不由率領着麾下的親衛殺傷了前線。
而官兵士卒一邊見此,在重賞和厲伯他的激勵之下,卻也不由士氣大振,全軍上下都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戰鬥力。故而這支如同狼羣一般的官兵部隊,竟也不由在這片刻時間,將與他們對戰的黑衣軍士卒殺得後退連連。
“該死!後退者死,給我殺!”見到己方兵馬在敵人如同瘋魔一般的衝鋒下竟然有了潰敗的趨勢,王十九他一刀斬殺了一員後退的士卒之後,便也不由持刀帶着周遭親衛,再度殺入了敵陣之中。
不過兩軍廝殺,尤其是一個人可以扭轉局勢的。
所以儘管王十九他兇悍無比,但是在官兵士卒瘋魔一般的進攻之下,他統帥的後軍部隊卻依舊是難掩頹勢。
不過萬幸的是,在這個時候前軍和中軍那邊卻以都相繼趕了過了。而當有了重甲步兵團的支援和加入,官兵那邊佔據了沒多久的上風,便也不由被兵力和裝備遠超他們的黑衣軍士卒再度打回了原形。
“殺!給我殺!給我殺光他們!”積攢了滿心的怒火,而今終於找到了發泄的途徑,作爲主將的張世輝指揮着麾下的萬餘黑衣軍士卒,自然也是展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大反擊。
而也就在這樣的大反擊之下,厲伯他們自然也是被殺的後退連連。
“將軍不行了,弟兄們快擋不住了。黑衣賊實在是太兇悍了,兵力上又是我們的兩倍,沒有沒有機會了,還是撤兵吧!”激烈的廝殺過去了半個時辰,官兵一方也不由徹底的落入了下風。
所以在這個時候,官兵之中的將領也不由開始了動搖,與敵對戰的勇氣也是一減再減。
但在這個時候,作爲夜襲方的他們那裡還有什麼撤兵的可能。現在官兵之所以還在堅持,不過就是因爲心中還有最後一口勇氣,那麼等待他們的顯然也就是追亡逐北的大潰敗了。
因而,看着那名意志動搖的千戶官,厲伯眼中厲芒一閃,便也不由揮刀,一刀將其的頭顱斬下。
“此時此刻,我軍已然再無半點退路可言。故今日一戰,不勝則死,若有再敢言退者,這便就是下場!”滿臉鮮血的厲伯這般厲聲吼道。
而聽到他這樣的話,在其數年積威的震懾之下,衆將士便也不由暫熄了逃跑撤退的心思。一個個再度怒吼着,便也不由迎上了敵人。
“殺賊!!!”官兵士卒一方喊殺聲震天。所以在官兵這般搏命相鬥之下,即便黑衣軍士卒兵力遠超官兵一方,但是因爲此時正是深夜,官道又比較狹窄,黑衣軍一方難以發揮出兵力優勢的原因,一時半刻之間卻還是難以拿下厲伯等人。
不過兩軍戰至如今,明眼人便也都看的出,在黑衣軍士卒依仗兵力上的優勢,發動着如潮水般的攻勢之下,厲伯一方的敗亡,便也就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哈哈,將軍您看。最多再有半個時辰,敵人定要被我軍擊破。到時只要我軍銜尾追殺,一舉拿下隨州關卡,也決然不是問題。”看着前線一片大好的戰局,副萬戶張洋對着張世輝也不由這般笑言道。
而到了這個時候,隨着局勢的大落大起,此時的張世輝內心卻也端的是歡喜無比。
因而當他聽到張洋這樣的話之後,便也不由朗聲笑道:“哈哈哈哈,這便就是韃子小瞧我黑衣軍的下場。見我軍撤兵,他們竟然就敢來追殺我軍,真的是好大的膽子。這不,自食苦果了吧。”
這般說着,張世輝和張洋兩人再度相顧,驕傲而歡喜的他們便也不由再度齊齊大笑。
不過有句話說的好,那就是“在戰場上,即便是在睿智的將軍,也永遠猜不到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這不,就在兩人爲戰局順利而開心的時候,卻是怎麼也沒有料到,在後方卻是有人盯上了他們。
“看到了嗎。看到那邊被衆賊護着,騎着高頭大馬的傢伙了嗎?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這個人一定就是這萬餘黑衣賊的頭領了。”因爲樹立着一面張揚威風的“張”字大旗,伍康他觀察了好大一會,便也不由以八九不離十的感覺,確定了張世輝的身份。
是的,在張世輝的後方盯着他們的人,也的確就是率領着八百悍卒偷襲張世輝糧道的伍康等人。
按照原來的計劃,伍康等人在偷襲得手之後,自然也是要在第一時間折返,然後將他們成功的好消息帶給厲伯。
但,他們雖然偷襲成功了,卻是沒有想到在這個過程之中,他們一下子多出了近百號傷員。因而在傷員們的拖累之下,他們的行軍速度便也不由一下子慢了好幾個檔次。
所以即便是一整天的時間過去了,他們卻也依舊沒能返回關卡。
但又因爲伍康他實在是害怕會夜長夢多,所以在覺得距離隨州關卡已經沒有多遠的時候,伍康便也不由帶着手下連夜趕路。
而巧合的事便也就這樣發生了。在深夜趕路了沒多久,他們便也不由被這激烈的喊殺聲所吸引。
所以在厲伯和張世輝爆發激烈的血戰之後,千戶伍康和他的部下便也不由成爲了一羣兩軍誰也不知道的觀戰者。
因爲和黑衣軍正式的交過手,並在黑衣軍的手下險死還生。所以伍康自然也是知道黑衣軍的強大的。
因而在一開始的時候,即便是巧合的參與到了這場戰事,伍康卻也是不會頭腦發熱的便衝上去的。因爲他知道,如果自己這樣做了,那麼自己也就是拿雞蛋砸石頭的蠢貨了。
所以儘管從開始到現在,他的上司厲伯,在黑衣軍的反攻之下逐漸落入了下風。可伍康卻也依舊保持了理智和冷靜,沒有盲目的出擊,而是耐心的尋找着統帥着萬戶黑衣軍將士的主將張世輝。以求可以給這萬餘黑衣軍來上一招一擊斃命的招數。
而也就這般,在經過長達半個時辰的耐心觀察之後,伍康通過對黑衣軍士卒的行爲舉止,便也終不由確定了。那個被四五百兵馬護衛着的人,應該也就是黑衣賊賊酋張世華的兄弟,統帥着征討德安的萬餘黑衣軍兵馬的主將張世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