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央是從元淪的末日中苟延殘喘活下來的,在他四歲那年,元淪便逐漸臨近,天上出現兩個太陽,地震、海嘯、火山噴發接踵而至,整個世界每日都在不同程度的遭到毀滅,隨之毀滅的還有脆弱的生命。
那時她的觀念很簡單,便是盡一切努力活下去,哪怕是苟延殘喘也要苟到最後一刻,在那末日中,最珍重最被重視的便是生命,對於生命的價值,無論是她還是玄灝都是身臨其境的感悟。
或許他們兩人在性格和諸多方面都有所不同,但唯一相同且刻入骨髓的只有一點,那便是對生命的重視。
無論是自己的生命還是他人的生命,他們都看的很重,從小到大的潛移默化告訴他們對待生命應該懷着敬畏,即使它很脆弱,但它卻是世界上唯一能夠存留下來的東西。
在夜央首次結果一眉的時候,她曾經出現過一刻的恍惚,在恍惚中她不停地質問自己,對待生命的意義和看法。
以前的時光對她來說,生命的意義便是活着,那是一個過程,無論是出生,亦或是死亡都只是對這個過程的總結,而最重要也是最具意義的始終只是過程。
從幼年到青年到中年再到老年,這便是過程,沿途的風光你或許都已看膩,但無論你是白駒過隙,或是反覆品味這些美景,它都將會成爲你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而如今來到這個世界,帶着對生命重視的理解來到這個世界,她開始改變自己的看法,如今的世界對她來說或許更美好,但生命依舊脆弱,甚至低廉,比她曾經的世界還要輕賤許多。
或許她曾經覺得每個生命都應該被珍視,而如今在她看來,除了自己在乎的想要去保護的之外,其餘的生命或許真的可有可無。
這種想法雖然讓她在短時間感到厭惡,但卻不得不說,這種新的人生觀會讓她在這個世界走的更遠,而且更有價值。
她本就不是什麼聖人,更不用爲她的所作所爲去承受別人的指責,即便這種想法有些自私,但不可否認的是,每個人都試圖讓自己變得偉大,可到頭來,又有多少人能不留遺憾的歸去。
生而爲人,本就應該爲自己制定一種人生觀,遺憾不管是誰都會有,但不管是你爲別人活着或是爲自己活着,還是爲某種信念或者理想活着,哪怕是爲活着而活着,也請記住一點,不要壓抑自己的本心,不要讓自己陷入困境,沉溺在自己給自己設置的枷鎖之中。
夜央以前便在這枷鎖的囚牢之中,限制她的因素很多,價值、目的、道德、善惡、意志和觀念。
但這所有的一切,都在她將長劍刺入一眉的胸口那一刻起,變得不再具有意義,變得不在那麼重要,這本身就是一個信仰自身的國度,也只有自己的本心能讓她有所爲有所不爲罷了。
“對了堂主,送穆彬回來的那些人如今身在何處?”
夜央突然問道,將玉符中的苦莦草盡數掏了出來,而後瞧了一眼躺在牀上依舊面色平緩的方錦。
熊超盯着桌上的幾十株苦莦草,眼中透着莫名的深邃,他能想到夜央爲了這些苦莦草付出了怎樣的代家,心中也是十分的感動。
“他們如今在客園中休息,只是…”熊超說到最後,面露一絲猶豫,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他口中的客園無非是專門爲中沌界的人特意準備的一些居住的地方,大都是城中一些幽靜的別館。
“只是什麼?”夜央試探道,看出了他的猶豫,誤以爲是那些人爲難與他。
熊超的猶豫卻並非是這個原因,不過也八九不離十,早前和代曼之間發生的一些誤會,或許會讓這次升界試變得困難重重。
熊超從牀榻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夜央對面的椅子旁坐下,“你們在黑山脈中是否發生了某些誤會?”
“嗯?”夜央顯然沒有預料到他會有此一問,不禁狐疑出聲,要說誤會也的確是有些誤會,不過大多是對方造成的,說起來那四人還欠自己兩條命。
一條是周老的,一條是秦明的,這筆賬她早晚會找那幾人清算,更別說那代曼至她於死地的事情,就更要連本帶利的算個明白。
如今的世界對她來說,但凡有一絲怯弱隱讓,換來的不是尊重而是變本加厲的傷害,甚至事後不僅沒有一絲悔過,反而愈加猖狂。
“的確是有些誤會,不過那都是我與他們的事,堂主儘可放心,此事斷不會影響到煉羽堂的安危榮辱。”夜央正色道,她已經猜到定然是那代曼不肯善罷甘休,將禍水引到了煉羽堂的頭上。
熊超眉頭微皺,他如此老練的人,一下子便從夜央的話語中聽出了怒意,只是那中沌界的人是他們開罪不起的,於是急忙勸慰道,“他們每個人的實力都不俗,而且皆是山門中的佼佼者,與他們生惡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夜央蠕了蠕嘴,正待說些什麼,卻是從方錦處傳來一陣**,她循聲望去,只見方錦的面容略微有些扭曲起來。
他周圍的元力波動也越發強烈,逐漸形成一個漩渦朝他的丹田匯聚。
“破境?”熊超震驚道,急忙快步走上前去,盯着方錦的丹田處,臉色由驚轉喜,很顯然還有些莫名的緊張。
夜央也抓緊走了過去,能引起如此強烈的元力波動,除了突破境界之外,再無其他可能,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竟然如此兒戲,在睡夢中也能突破境界。
她如今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了,畢竟伯一那時破境她也在場,那場突破可謂觸目驚心,就連天罰都引動了,若不是伯一實力高深,只怕那幾條雷龍都足以要了他的老命。
“我記得方叔如今是窺元境大圓滿的修爲吧!”夜央試探道,那就說明如今他即將邁入到鼎元境的行列之中。
元士成爲鼎元境後,不止實力大增,且丹田還能開拓出一小片天地,用以存放物品,而且據說這小天地對後期的元煉作用十分巨大,但卻不能隨着修爲的提升而擴大,一旦形成便將是固定的。
而世間有一種元丹,倒是可以間接改變小天地的大小,那便是黃階一日品級的蒼黃蟒穹丹,只是其中的主材料需要用到鼎元境大圓滿的冥獸蒼牛的頭角,所以往往不會有人輕易去嘗試。
畢竟代價太大,哪怕是尊元境大圓滿的元士與這蒼牛去對拼,即使取勝,代價也是非同小可。
梅寧曾經便爲夜央去弄了一根蒼牛角,可即便她擁有尊元境五段的修爲,依舊是被蒼牛所傷,而且留下隱疾,終生無法痊癒,如此便不難看出其中的兇險程度。
但俗話說機遇是和兇險並存的,也不乏一些不怕死的元士,敢於去挑戰,用來換取一些自己需要的奇珍異寶,但這些人也都爲自己的僥倖心理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據說小天地越大,對於後期的元煉也就越有幫助,而除非那些天賦異稟之人會擁有稍大的小天地之外,尋常人的小天地幾乎也就跟乾元玉符中的空間一般大小。
但不乏一些天賦異稟的元士,體內小天地能達到玉符的一倍半大小,哪怕是頂破天了也最多隻能達到兩倍大小。
而且這小天地的大小雖然對元士後期有一些作用,但並不是至關重要的,小天地的形成大小有時候還有運氣的成分在裡面。
而在五族之中,也只有魂靈一族最看中這小天地,對其餘四族來說,幾乎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想必其中定然有某些不爲人知的聯繫。
聽完夜央的問話,熊超默默點頭,這也是他如此興奮的關鍵點,方錦和他是煉羽堂乃至整個下沌界中實力最高的幾個人之一。
他們擁有窺元境大圓滿的境界,可卻十幾年無法邁入鼎元境的行列,而只要他們能夠突破這層界限,隨之而來的人生將會是另一番風景。
“莫非是元丹的作用?”熊超猜測道,畢竟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方錦吞了七八百枚的元丹,如此磅礴的元力,實在讓人咂舌,倘若不是遇到夜央這個擁有神級煉丹術的煉丹師,只怕沒人敢輕易嘗試。
夜央聞言,卻是默默搖了搖頭,她雖然覺得熊超說的看起來有幾分道理,但在邏輯上並不嚴謹。
方錦早就已經達到了窺元境大圓滿的高度,除了煉化凝露丹還能對其有一點幫助之外,其餘的元丹對他來說不過是一點可憐的元力罷了。
此事她能夠快速想明白,那是因爲她本身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她原先的境界也已經達到了窺元境大圓滿,卻是因爲誤服了朦清丹,被重鑄了穴脈,將其打爲窺元境一段的元士。
而在她閉關日子裡,整整煉化了幾十枚凝露丹,都只是將修爲勉強提升了兩段,其後再無作用,這便能說明,這些可以增長修爲的丹藥其實是有一個度的,倘若超過那個度,便不能起絲毫的作用。
“我想方叔或許是因爲看破了生死,心境得到昇華,纔會有尋到這突破的契機吧!”
夜央猜測道,說出來的一句話讓熊超有些迷茫,在他的印象裡,只有不斷元煉才能突破境界,可沒有什麼看破生死,昇華心境提高修爲之說。
其實夜央這番話也不是太確定,她是因爲想到那日伯一破境時的領悟,但她不知道的是,伯一那時候並非在領悟什麼深不可測的元道,只是被夜央三言兩語一提醒,恢復了很多的記憶罷了。
伯一的修爲都被鎖在了時間長河之中,只有他的思想尋找到他被鎖住記憶的寶箱之中,並且將其打開,纔有可能突破到新的境界。
這種方式只能針對於伯一一人,畢竟他經歷的事也不是旁人能夠經歷的。
時間悄然而逝,轉瞬間已然過去了兩個時辰,方錦額頭的汗珠已經密密麻麻,就連臉色也有些痛苦不堪。
“不會出事吧!”夜央詫異道,覺得方錦如今的神色看起來並不像是突破那般簡單。
熊超的額頭冒起數道黑線,他搖了搖頭,露出一臉的不解,他也未曾見過突破鼎元境的場景,一時間有些不明所以。
夜央見此,急忙透出元魂在方錦身上打量,除了能看到他的穴脈在不斷恢復,吸收磅礴的靈力之外,那丹田處正緩緩匯聚一道漩渦,好似開闢小天地的前奏,但是直到現在依舊不停地在旋轉,就像浩瀚無垠的星空在吞噬着漫天的繁星一般。
而那漩渦卻是時大時小,時緩時促,而那穴脈分剝靈力的速度也給人一種有心無力的感覺。
夜央撤出魂識,思慮半晌,回想着自己突破境界時候吸收元力的強弱關係,找尋着其中的聯繫。
“我知道了,這全都是方叔的隱疾造成的,他的穴脈原本已經枯竭,如今雖然服下了苦莦茶,得到緩解,可卻需要長時間的調養才能讓其恢復成往日那般,如今在這關頭突破,需要浩瀚無匹的元力支撐,而他的穴脈卻無法在短時間內分剝出如此大量的元力助他突破,所以纔會造成現在這般進退兩難的境地。”
熊超靜靜聽完,思慮了半晌,急忙點頭回道,“的確,也只有這解釋才能說明如今的問題,可是該如何解決呢?難不成再給他服用大量的元丹爲他提供元力?”
“或許可行!”夜央下意識回道,她如今也找不到什麼好的辦法解決,給他間接增加元力倒不失爲一個不錯的點子。
“唉!只可惜煉羽堂僅存的元丹已經全部耗盡,如今就連培固丹也無法再尋到一枚。”熊超搖頭嘆道,臉上浮現出一抹苦澀。
“這麼窮?”夜央秀眉微蹙,下意識嘆了一句,說的熊超一張老臉尷尬無比。
夜央在玉符中翻來覆去的尋找,企圖找些有價值的東西,可玉符中的東西一覽無餘,除了混元珠和魂瀾滄海珠之外,便是無垢劍,其次便是煉丹的火紋鼎和煥晶木,就連藥材都沒有一株,曾經在她玉符中那些值錢的東西也全部被舒樺收走了,如今想來只怕是還在也無濟於事。
正看着,一個玉瓶出現在她的視野之中,那是伯一贈予他的衍魂靈源,如今還剩下一半,少說也有五十幾滴,只可惜這東西是晉升魂鏈的,所提供的也不過是元衍力罷了。
如今方錦所缺的是磅礴的元灼力,這衍魂靈源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用處。
“元灼力,元灼力,去哪兒給他弄元灼力呢?”夜央心裡急躁無比,望着方錦逐漸扭曲的臉,很明顯在不解決這個難題的話,他極有可能一命嗚呼。
“死馬當作活馬醫了!”夜央暗暗下定決心,在如此關鍵一刻,她決定兵行險着,總不能看着好不容易被拉回鬼門關的方錦,又再次死去吧。
她將手放在方錦的胸口處,準備直接將自己的元力灌注入他的穴脈之中,如此一來興許可行。
熊超見之,急忙出手打斷,一把抓住夜央的手腕,驚愕道,“你想做什麼?不可,倘若你直接將元力灌注入他的體內,會因爲狂暴的元力直接將他的五臟六腑衝的支離破碎,這無疑是直接殺死他。”
夜央掙脫開熊超的巨手,心中生出一絲不悅,他說的這些自己並非沒有想到,只不過她曾經在技藝樓刻錄了一本水系元籍,這部元籍品級雖然黃階月級,可是其中卻介紹過如何使用元力爲他人療傷。
此元籍名爲紫氣承霖,主要講的就是元士如何利用元力,導入受傷者的體內,爲其修復創傷。
而她如今的想法便是通過這種辦法,讓方錦的穴脈以最快的時間恢復其功能,如此一來便能讓他自己利用穴脈分離出大量的元力以供自己突破所需。
這種辦法雖然有些冒險,而且主要是靠方錦的潛在意識來操控的,倘若他對自己的元力產生抗拒,便適得其反了。
“如今沒時間跟你解釋太多,方叔如今性命垂危,與其看着他被折磨致死,不如冒險一試,或許能夠成功呢?”
夜央正色道,沒再去管一旁緊張的熊超,心中開始運轉其紫氣承霖的功法,而後緩緩將元力釋放出來,順着他的穴脈進行修補。
熊超站在一旁看着夜央的一舉一動,見他並不是直接將元力注入其內,而是利用元力在爲方錦療傷,當即想到夜央的用意,臉上不自主的浮現一抹羞愧,似乎在爲方纔的舉動感到歉意。
元魂在方錦的穴脈上不斷遊走飄蕩,這種修復極爲耗費心力,倘若夜央的魂鏈沒有達到一月品級的高度,實在難以對其進行修補。
儘管如此,還是有些力不從心,這就如同蠍子攻擊的方式,不光是利用強有力的雙鉗進行攻擊,還能利用尾部的針刺進行再次攻擊,讓你首尾不得相顧,操作起來實在有些相形見絀。
夜央立刻便意識到了這點,這比自己煉丹無疑是要困難好幾倍,元力的作用必須針對於受到創傷的位置,這些位置小到即使利用元魂去看也會錯過,而且再加上首尾不得相顧,真有點難於登天的感覺。
進行了一會兒,卻沒有得到改善,夜央開始變得有些緊張,畢竟這種辦法他也只是嘗試,並沒有相關的成果以作借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