璽洲,下沌界,煉羽堂內閣
距離穆彬等人返回煉羽堂已是第二日黃昏,距離五人出發前往黑山脈的日子,已經過去快一個月了。
五人出發前往黑山脈中尋找苦莦,卻是隻有穆彬一人能夠安全返回煉羽堂中,這個重磅消息很快便傳了開來。
此時在內閣一處偏僻幽靜的屋內,正坐着不下十餘人,除了從黑山脈中護送穆彬回來的那四人之外,還有堂主熊超以及內閣中有身份的師傅們。
穆彬緩緩講述他們在黑山脈中遇到的層層兇險,以及周老和秦明是如何被那冥獸斑駁燒的連渣都不剩,初九被神秘力量帶走,還有夜央是如何跌入泥沼消失不見的所有經過。
衆人臉色隨着他的話語不斷劇變,臉上的震驚一層蓋着一層,最後變得凝重扭曲。
“如此說,就連夜長老也…”熊超一張老臉本就生的劍拔弩張,如今一聽夜央遇害的消息更是有些猙獰可怖。
穆彬一臉沮喪的微微點頭,雙手緊緊攥着拳頭,當時要不是肖庶將他弄暈給帶了回來,只怕到現在他還依舊守在那片泥沼處等候着夜央回來。
夜央對於煉羽堂的重要性,光是看熊超的反應便不難看出,無論是背後的靠山,還是她本身煉丹的天賦,在這下沌界中壓根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就連一道過來的代曼等人,在聽說夜央的身份之後,也是一臉詫異,他們原本只以爲夜央是煉羽堂的弟子罷了,了不起也只是個內閣中的弟子,卻沒曾想她竟然是煉羽堂中身份顯赫的內閣長老。
其餘三人只是略有詫異,並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只有那位從見面便記恨夜央的青翎宗丹門大師姐一直爲了此事有些耿耿於懷。
即便她將夜央給親手處理掉了,但似乎只要聽說她在某些方面不一般,便心生一種厭惡,這種厭惡讓她原本美好的心情,一下子遭遇了狂風暴雨。
“熊堂主,不知這夜央是如何成爲你煉羽堂中內閣長老的?”代曼嘴角微翹,似帶着一絲譏誚,眼中不加掩飾的透露出不屑。
她並未把熊超放在眼裡,儘管他是下沌界中爲首勢力的主事人,可只要還在下沌界中討生活,在她眼裡,就形如螻蟻一般。
而且論身份地位乃至實力,她都不需要擺出絲毫的敬意,即便熊超如今五十大幾,眼看着就要邁入耳順之年,但這裡是元宙,以實力爲尊的世界,什麼尊老愛幼全是瞎扯,想要得到別人的尊敬,那就必須得擁有傲人的修爲。
相反熊超卻是戰戰兢兢擺出一副低人一等的姿態,璽洲的規矩早已經刻在了這些人的骨子裡,對待上界的元士,不敢有絲毫冒犯,更不敢有絲毫不敬。
這一點從各人的座位便不難分辨,大廳兩排擺着數張桌椅,只有身爲上沌界的石透纔有資格坐於大廳上主位,其後纔是代曼、邱鳴和肖庶的位置,堂主熊超也只能居於靠後的偏位。
見代曼問話,熊超急忙起身,恭恭敬敬的抱拳道,“回上元話,夜央雖然年輕,而且實力一般,但其在煉丹方面極有天賦,所以在下經過協商考慮,纔將她提拔爲內閣長老以教我內閣弟子煉丹。”
熊超說完,頓時覺得有些奇怪,他猜不透代曼爲何突然提起此事,但他卻心中有數,閉口不談夜央身份背景的事。
其實他早先之所以將夜央和舒樺提升爲內閣長老,完全沒有考慮過煉丹這塊會對他煉羽堂有什麼幫助,那時候只要一個方錦,就足以將赤峰堂踩在腳下了。
之所以要如此做,完全是考慮到他們身後的大人物,她們那位遲遲未歸的尊元境師傅,以及對夜央疼愛有加且實力有可能在尊元境之上的伯一,他完全是爲了巴結這兩位大人物。
倘若能因爲夜央的關係,得到此二人一兩句話的指點,對於他一生將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機緣。
“極有天賦?”代曼聞言,嗤笑一聲,說到煉丹,竟然還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天賦二字,她如今雖然只有窺元境大圓滿的修爲,可是煉丹的品級早已達到了傲人的黃階三月品級,哪怕是那些自認爲有些天賦的人,在她面前也只是自慚形穢罷了。
如今熊超卻口口聲聲說夜央煉丹極有天賦,她還真想知道他口中的天賦究竟達到了什麼高度。
“那我倒想知道夜央如今的煉丹品級達到了怎樣一個高度?”代曼話說的雖然不露鋒芒,但語氣中很明顯透着刁鑽挖苦之意。
只要不是太蠢的人都能聽出她語氣中潛藏的不悅,熊超看上去雖然五大三粗,但是腦子也是靈活的很,他立刻覺得這代曼來者不善,而她問的這幾句話很有可能便是奔着夜央來的。
他望了眼坐在邱鳴一旁的穆彬,心中立刻猜想到,莫不是在黑山脈中夜央和這幾人有些什麼誤會,如今是過來興師問罪的不成,可是如今夜央生死不明,多半已經死了,現在還來興師問罪,倒着實有些可笑。
他沉吟了半晌,覺得無關大礙,反正人也已經不在了,就算要怪罪,也沒什麼好怪罪的了,不由照實說道,“據說夜長老如今的煉丹品級已經達到了黃階一月。”
他剛說完,還在想是否要將夜央能同時煉製數枚元丹的神級煉丹術告予他們知曉,可轉念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沒有多話。
“一月?”出聲的是坐在一旁的邱鳴和肖庶兩人,兩人臉色明顯有些驚愕,好似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一般。
代曼的臉色立刻垮了下來,她心中的那份傲慢立刻蕩然無存,一個窺元境四段的元士,比她足足小上四五歲的女子,竟然達到了一月品級。
她不由想到自己那時候,也不過纔剛觸碰到三星的品級,要不是這些年靠着自己不斷努力,並且得到了很多師門獎勵,把自己的煉丹品級硬生生提了好幾個範疇,根本無法達到如今的高度。
可夜央卻只是生活在這貧瘠的下沌界中,缺少煉丹所需要的一切天材地寶,可她的煉丹品級竟然達到了一月,這無疑是狠狠的在她臉上打了一巴掌。
“你可曾親眼見過她煉製一月品級的丹藥?”代曼依舊未完全放棄心中那份自傲,企圖在嘗試換回一下失去的顏面。
熊超聞言,下意識搖了搖頭,臉上掛着一絲苦澀,他的確未曾親眼見過夜央煉製一月品級的丹藥,但他卻見夜央掏出過一月的凝露丹,而且曾聽方錦說過不下一次,他覺得這和自己親眼見過並無什麼兩樣。
代曼看着眼前的一幕,嘴角不由自主的浮現一抹得意,她當即想到是這熊超故意託大,又或者是夜央以什麼卑劣的手段換來的這份榮譽罷了。
“看來熊堂主是被小人矇蔽了,竟然將如此重要的內閣長老之位,隨隨便便的交給一個欺世盜名之人手上,真是過於庸碌了。”
代曼心中那口悶氣隨着她的這番話,總算是吐了出來,她也深知,要想毀掉一個人,必須要從她的品行名聲着手,即使那個人已經不在人世,這也無疑是毀掉她一切的最佳辦法。
熊超眼眉微挑,臉色一凝,顯然有些不悅,卻是礙於代曼的身份不好發作,代曼那番話無疑是將他和夜央都給嘲諷了一遍,他自己倒無所謂,本就是下沌界的螻蟻,被中沌界天賦異稟的弟子數落本就是極正常的事。
可是夜央卻不同,他對煉羽堂以及方錦有大恩,如今更是爲了方錦犧牲了性命,死後還被人侮辱是欺世盜名之徒,又怎麼忍得了這口氣。
“上元此話何意?夜央的確是有那份實力成爲我煉羽堂的內閣長老,哪怕他有意當這堂主,熊某也會心甘情願的退位讓賢。”
砰!
代曼還不等聽完,便猛地一拍身旁桌子,怒目瞪着熊超,眼中流露出一絲殺意,她之所以如此憎恨夜央,其中一個很大的原因,便是她身邊之人,好似都心甘情願的爲她設身處地的着想,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似乎都願意爲她肝腦塗地,哪怕捨棄生命也在所不辭。
如今這熊超更是不顧規矩頂撞自己,這一點在她看來,無疑是冒犯了她的那份高高在上的自尊。
邱鳴坐在一旁,見氣氛越發凝重起來,急忙笑着勸慰道,“熊堂主,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們大老遠過來,還專門給你帶回瞭如此天賦異稟的弟子,你也不說請我們吃頓好的接風,光是在這裡閒聊。”
見有人出來解圍,熊超當然樂意,畢竟抱打不平是一回事,萬一真的惹怒了代曼,連累了這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煉羽堂,那可就真是沒地兒哭去了。
“上元說的即是,我現在就吩咐下去準備好酒好菜爲各位上元接風,方纔要是有言語不當之處,還請各位上元贖罪。”
熊超急忙抱拳回道,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急忙賠罪。
代曼見此,也不好多說些什麼,畢竟如今在場的還有位居與上沌界的石透,自己的確不適合耍太多威風。
石透坐於上方,始終閉眼凝神,他依舊在參悟劍道,對於他來說,世上沒有比參悟劍道更重要的事,有時更甚者能閉目打坐半個月,期間不進水米,彷彿坐化了一般。
成爲元士吸收天地靈力,的確可以達到辟穀的效果,可想要真正做到完全辟穀,也只有大觀天的元士才能做到,境界停留在小觀天的元士依舊會像常人那般生出口渴和飢餓的感覺,只是相比常人沒那麼濃烈罷了。
熊超一盡地主之誼,給代曼等人接風去了,孤零零的穆彬卻是一路回到了外門,和秦月、穆屏兒幾人重新講述他們一行所發生的事。
屢次三番的講述這一痛苦的經歷,對於穆彬來說無疑是痛上眉頭,又下心頭,三人皆是哭的泣不成聲。
秦月一下子失去了兩位親人,一個是親生的哥哥,一個是待她如親妹妹般的夜央,沒曾想那天的分別竟然變成了永別,這讓她如何能不覺的撕心裂肺。
穆彬和穆屏兒本就因爲穆凡不見的事還沒徹底從傷心中恢復過來,如今又聽到夜央遇難的消息,兩人本就年紀小,不太懂的所謂的人情世故,只是知道夜央待她們如親人,他們也將夜央看做自己的親人。
如今夜央走了,以後再不會有人真心的疼他們,照顧他們,幫助他們在元煉一路披荊斬棘,負重前行了,如此一想,頓時覺得天塌了一般難以接受。
秦月雖然承受着劇痛,但她也知道此時的自己不該選擇逃避,不該在這兩個孩子身邊哭的梨花帶雨,她忍受着心裡的劇痛,不斷安慰着兩人。
她心裡也期望着夜央不會這麼輕易死去,終有一天,她還會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用她那獨有的笑容,緩釋她心中的悲痛。
……
煉羽堂在這幾日已經開始着手準備有關升界試的相關事宜,首先是內閣弟子,都在加班加點的煉製丹藥,他們的品級幾乎都已經達到了三星,這也是升界試的入門必備條件。
內閣弟子都是魂元體,他們想要進入中沌界的方式便是煉丹,升界試對他們的考覈也是煉丹,如大考一般,當着所有來自於中沌界中界引長老的面煉製一枚三星品級的元丹。
凡是能夠煉製成功,並且藥性保持在七層以上的人,便能夠直接前往中沌界修行。
領導璽洲的是四聖一族,在元宙之上,要論煉丹,只怕沒有任何一族能夠與聖族比肩,這就好似被刻在骨子裡的信仰一般。
元宙之上也經常會流傳一句話,那便是聖族煉丹,靈族鑄器,由此便不難看出在煉丹和鑄器的造詣方面是哪一族更爲占強。
這也是爲什麼璽洲對於煉丹如此看重的原因。
都說元士元煉,越到後面,便越看重一個“悟”字,這關係到元士是否能夠成就無上大道的關鍵。
所謂大道,其實有很多途徑,俗話說條條大道通羅馬,用在此處也並無不可。
世人都知曉,如今是終元宙時期,而每隔萬年便會爆發一次元淪,元淪爆發之後,迎來的便是一個嶄新的紀元。
從荒宙一直到如今的元宙,期間經歷了整整八次元淪,但這八次元淪皆是被歷代始祖用生命所鎮壓下來,如此才保留住如今的這個世界,保留住這個世界上的無數生命。
而想要成爲一代始祖,就必須擁有自己的大道,這些大道多是歷代始祖成就無上至尊所印證過得,遵循前人的腳步,往往也能更輕鬆容易的踏上始祖一途。
如今爲人所知的大道便有煉丹、鑄器、劍道這些,這是大多數人追尋的,也是大多數人耗盡一生所追求的。
一萬年的時間,足以將世間很多的東西毀的體無完膚,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歷史長河之中,不知掩埋了多少大賢大能的身軀和意志,能夠從時間長河中遺留下來的實在少之又少,能夠在這期間,成就無上祖道的更是鳳毛麟角。
每隔萬年纔會誕生一位始祖,用萬年的努力去換來下一個萬年的平安,很明顯這些歷代始祖都不是自私自利的人,他們既然能夠心甘情願的犧牲掉自己一萬年來的心血,去保護整個世界,至少能證明他們胸懷天下。
這個世界從來不缺天賦異稟的人,缺的只是那些伴隨着機遇、命運而生的天之驕子,他們往往生來就註定不平凡,但這些所謂的不平凡也會在時間長河中被磨滅的一文不值。
時間永遠不是一位寬厚仁慈的長輩,它總是會在你卸下防備的一刻,將你折磨的生不如死。
這份生不如死有可能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也有可能是將你從湖底拉上來的最後一根稻草。
至於是生是死,是站起來還是永遠跪下,這取決於人的本心,在這個世界上稱呼爲道心。
成就祖道,必先煉心,這也是元煉最深沉的意義,元煉一途,先是煉體,而後纔是煉心。
所謂煉心,便要達到某種高層次的意境,比如山崩於前面不改色,海嘯於後心思坦然,這些便是意境,有了意境,才能確定本心。
堅持本心,一旦認定的事,便要一往無前,說的難聽點一條道走到黑,哪怕前面是無限的恐怖與黑暗,也依舊一往無前,步伐除了朝前,便不會有停下和後退。
確定了本心,接下來的便是大道,選擇屬於自己的大道,成就無上大道,踏入真正的強者一途,並不斷攀巖,直至成就無上祖道。
在五族中有很多神秘之地,這些地方神聖且不容侵犯,裡面居住的都是五族中看破生死,領悟元道的一類修士。
他們踏入五族,成爲五族,並且領悟自己一族的元道,只待哪一天能夠將元道練至大成,成就真正的無上祖道,探尋天際,爲下一次元淪做好準備。
萬年元淪是整個世界都必須要正視得難題,這個世界並沒有所謂的飛昇之說,哪怕你成就了無上祖道,哪怕你能夠在這個世界上任意妄爲,哪怕整個世界都匍匐在你的腳下,你最終所要面臨的最大對手,便是萬年元淪。
只有戰勝它,超越他,徹底解決他,你才能過上你想要的那種生活,當然這種生活歷代始祖都曾經幻想過,但是沒有一任始祖成功過,或許也談不上失敗,畢竟他們雖然失去了萬年修成的道身,但卻是保護了億萬生靈的浩瀚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