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迷霧濛濛間,陽光絲絲斜灑下來,透過窗戶,照亮荊楚蘇的眼皮,使她幽幽轉醒。
“不知道今天爹爹出關了沒有。”荊楚蘇伸了個懶腰,爬起來洗漱一番,睡眼惺忪地往樓下走去。
一般修真者,都不用睡覺,只打坐修煉片刻,便能神采奕奕。只荊楚蘇這樣不喜歡修煉的人,才喜歡用睡覺來打發時間。
“嗯?”荊楚蘇一驚,發現樓下站着個人,連忙跑下去一看,就見江輕陽眼睛睜開,靜靜呆立,一動不動,不由大驚:“啊!娘!他活了!”
荊楚蘇一叫,蘇筱月和荊無命便齊齊出現在大廳。見狀,蘇筱月摸摸她的額頭,神色複雜地笑道:“怎麼了?活了難道不好嗎?”
荊楚蘇正要說話,一見荊無命也在,不由驚喜道:“爹,你出關了!”隨後指着江輕陽疑惑道:“他不是死了嗎?怎麼還好生生地站在這裡。”看着木頭一般的江輕陽,搖搖頭,又皺眉道:“他看上去好怪啊!難道傻了嗎?”
蘇筱月哄道:“你爹修爲高深,就算他死了,也能救活。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至於他這個樣子——”
荊無命接口道:“我救他的時候,發現他是從山崖上失足掉下的,傷了腦袋,所以纔會變成這個樣子。我也不知道他家在哪裡,所以以後他也就住在這裡了。”
“呀!好可憐哦!”荊楚蘇掙脫蘇筱月的懷抱,跳到江輕陽的旁邊,看着這個比自己年齡小多了的江輕陽,露出憐憫的表情對他說道:“醜八怪,你真可憐呀!我以後會好好照顧你的!”
荊無命和蘇筱月對望一眼,皆露出一絲古怪之色。
荊楚蘇暗道:“太好了,多了一個玩伴。嗯,看他樣子,雖然傻了,但也不一定沒有機會復原。要是他能恢復正常,就更好了。”於是轉身對荊無命兩人說道:“那我帶他到周圍逛逛,熟悉環境,好不好?”說完,一拉着江輕陽,就往外跑。
荊無命一驚,忙拉住她:“先等等!”說着,在荊楚蘇額頭上畫了一道符咒,沒入進去,又在江輕陽身上打了個相同的符咒。做完這一切,荊無命才滿意地鬆開荊楚蘇的手,笑道:“可以走了!”
“爹,你這是幹什麼?”荊楚蘇疑惑道。
“小孩子不要多問,我只是爲了你的安全着想。”荊無命避而不答。
“哼。”荊楚蘇撇撇嘴,將江輕陽拉了出去。
在梅花林裡轉了幾圈,荊楚蘇見江輕陽老不說話,怎麼試探都不行,不由有些氣餒。視線一轉,發現江輕陽身上穿的大人衣服,太過寬大,荊楚蘇就道:“你別亂跑,這林子裡到處都是禁制。我回去拿一件小一點的衣服過來給你。”
等到荊楚蘇走後沒多久,江輕陽眼珠子忽然詭*轉了一下,一道紫芒從中猛閃而出!
江輕陽額頭上,紫色印記也忽被無端激發,連連閃動之後,漸漸淡化。一顆顆紫色粒子從印記上冒出來,鑽進江輕陽破碎的腦袋內部,疾速修復着被蘇筱月留下的致命傷口。
片刻後,在神秘的紫色粒子幫助下,江輕陽身上的傷便奇*完全復原!
至於他沉寂的靈魂,此刻卻被一種莫測的空間包裹,上不着天,下不落地,不知身在何處。
當他身體被紫色粒子修復得完全無礙的那一剎那,江輕陽的靈魂頓時一陣激盪,呈甦醒之勢!
“這是哪裡,我在哪裡?”意識漸漸復甦,看到這一片黑暗的世界,江輕陽顯得十分迷茫和困惑。
迷迷糊糊之中,江輕陽依稀記得自己跳下山崖之後,“身子”一輕,人就飛到了天上,寒風吹過,一種破碎的感覺充滿了整個“身體”,彷彿自己要被風撕成無數塊似的!
江輕陽從來沒有想過,風的力量竟會是這樣的強大,好象變成了世上最鋒利的刀刃,而自己的“身體”在它面前就好象一張脆弱的白紙,隨時就會被它絞成碎片。然後,江輕陽的意識逐漸變淡,一點一點的變成了空白。
“我不是摔死了嗎?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地獄?”
就在江輕陽驚疑不定的時候,他意識中,那純粹的黑暗忽然一攪,形成一個無邊無際的大漩渦!
江輕陽眼睛一睜,便覺自己瞬間被漩渦吸進去,來到一個沒有形狀概念的屋子門口。
說是屋子,其實也無法形容。只江輕陽感覺,這像一個屋子。
“這是——”
江輕陽念頭一動,飄了進去。
屋子裡一片黑暗,什麼都沒有。江輕陽面露疑惑之色。忽然,黑色又是一變,陡然出現了無數紫色粒子,這讓江輕陽熟悉之極的紫色粒子,在空中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形成一條條虹一般的長長紫氣。
紫氣忽然往下一攪,瞬間凝聚,變化成一個人形模樣。
江輕陽眼睛一看,發現他和自己一模一樣,正是自己分身,不由大喜:“是你!”
分身眼睛一睜,兩道紫色光柱從眼睛裡迸射而出,鑽進江輕陽眼睛裡面。
“你既贈我以怨恨,我便賜你以永生!”
“永生爲死。永死爲生。生死輪迴。此爲長恨。生死轉換大·法!”分身忽然手往江輕陽這邊一抓,一道道虛無光波激射而出,覆蓋了江輕陽“全身”!
江輕陽渾身一震,原本輕飄飄的身體頓時產生一陣溫暖和充實的感覺,使他覺得自己變得厚實和溫暖。隨後這個沒有形狀概念的小屋陡然崩塌,江輕陽只覺得自己正以光速一般的速度往下墜去,不由大驚:“我不想死!”擡頭看着由紫氣組合而成的分身越來越小,越來越遠,眼神一直凝視過來,似在等待。
最後江輕陽眼睛一閉,即刻陷入了空白。
而在現實世界裡,江輕陽臉上的紫色印記已經完全消失。在江輕陽周身,一道道紫色粒子組合在一起,形成一片片紫氣,如絲帶一般以螺旋狀上下旋轉。
憑空颳起一陣風,將樹上的梅花吹落,分散成片片花瓣,打着漩兒,飄散開來,顯得極具美感。
江輕陽身後,一個巨大的紫色漩渦遮住了天空,緩緩自轉。江輕陽站在它的面前,一種特別的氣息逐漸散發出來,無論是梅樹還是小草都微微顫動起來!
地上的小石子、沙粒、微塵,空氣中的雲霧、靈氣……這些死物也都跟着顫動起來。
它們……似乎也被賦予了生命!
提着一件小女孩衣服的荊楚蘇笑吟吟地走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幅永生難忘的驚人畫面,不由驚得瞪着眼睛,張圓了嘴巴。
紫色漩渦忽然收攏,鑽進江輕陽身體消失不見。然後江輕陽體表纏繞着的如絲帶一般的紫氣也跟着鑽了進去。
周圍的一切異常環境都立刻消失。草木停止顫動,各種死物也被剝奪了生命!
然後,江輕陽睜開了眼睛!
眸子裡紫光一閃,江輕陽眼睛微微一眯,適應了光的入侵。然後他看到的世界,是一層濃密的白霧,霧中有梅花香襲來,沁人心脾。幾棵梅樹之間,一個不認識的小女孩手裡提着一件衣服,嘴巴張成一個雞蛋形狀,俏臉上滿是不可思議地站着發呆。
“好俊俏的丫頭!”江輕陽閃過這個念頭,“比輕泉都好看十倍!”
江輕陽望着她,正要說話,忽然臉色一變:“我活了!”
隨即想到江秋慘死那一幕,江輕陽不禁渾身一顫!絕望和悲傷頓時絞進心窩,使他嘶聲大叫了一聲,後退幾步,轉身就跑。
“誒——”荊楚蘇正要詢問,就見他見鬼一般地逃跑,不禁氣急:“我有那麼嚇人嗎?”腳上一點,手上指訣一閃,渾身一陣飄動,便飛天而起,往江輕陽方向追去。
江輕陽眼睛裡紫光閃爍,清楚地看到前面分散着層層無形的光幕和薄膜,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下意識不敢去撞,在梅林裡四處亂竄,避開它們,跑得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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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荊楚蘇臉色微變,驚訝道:“他怎麼跑了這麼久都沒被禁制困住?”
江輕陽跑了一段距離,下意識地回頭,想看她有沒有追來。這一看,發現荊楚蘇居然飄在空中,不由嚇得哇哇大叫,腳上一滑,被一突出的樹根絆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江輕陽正要爬起來,荊楚蘇已經墜落,一把抓住他脖子上的衣服,衝他嘿嘿怪笑。
“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經過一次自殺洗禮的江輕陽此時變得極爲怕死。
“誰要殺你了,真是笨蛋加醜八怪——咦?你臉上的胎記不見了耶!”荊楚蘇訝然道。
江輕陽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惹來荊楚蘇一陣大笑。然後江輕陽被她抓起來,聽她小聲說道:“爲什麼一看到我就跑?我是不是,長得很醜?”
江輕陽聽了,不禁又看了她一眼。這時候太陽已經高掛,明媚的陽光透過白霧照射在她身上,幾朵潔白的梅花花瓣也正好從樹上落下來,輕輕停在她漆黑秀長的頭髮上,將她襯托得十分美麗。
江輕陽看着她疑惑不解的臉蛋,越覺得她長得好看,不由喃喃道:“你不可怕,倒是挺可愛的!”
荊楚蘇一聽,心裡大喜,卻板着臉道:“那你爲什麼一看到我就跑?”
江輕陽喃喃了兩句,不答反問道:“剛纔你是在飛嗎?那你也是神仙麼?”
“撲哧!”荊楚蘇將他放開,也不擔心他再跑,笑道,“神仙?哦,對,我就是神仙,怎麼了?爲什麼是‘也’?你以前見過神仙嗎?”
江輕陽見她說她自己是神仙,不由一呆,隨即想到些什麼,連忙後退,驚恐道:“神仙!壞蛋!殺我爹的魔鬼!你……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荊楚蘇見他神色,知他定是受了什麼刺激,連忙安慰道:“你別怕,我不是神仙!我是騙你的!”說着,就去拉他。
江輕陽驚得身體一抖,卻也沒拒絕,心道:“她長得這麼好看,應該不會害我吧!”嘴上卻說:“你真的不是喜歡殺人的神仙?”
“我真的不是神仙,騙——你是小狗!”荊楚蘇笑道。心道:“我現在當然不是神仙!要度過雷劫的纔算呢!我離那個境界相差十萬八千里,當然不是騙你了!”
“那這是哪裡?”江輕陽四處張望,顯得有些驚慌。
“這是我的家。從此以後也是你的家了。”荊楚蘇笑道,“走吧,我帶你去見我爹,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救命恩人?”江輕陽一愣,心道:“難道我從山崖上跳下來,被她爹救了?”隨即看到自己頭髮灰白,手上枯槁,不由一驚:“我這是怎麼回事?”
荊楚蘇也是一愣:“對哦!我剛開始看見你的時候,你頭髮還是黑的,也沒現在這麼瘦。怎麼現在變得這麼醜了?你在這裡待了幾十天了,昨天我爹才把你給救活呢!”
“幾十天?”江輕陽嚇了一大跳,“不行,我要回家!”
“你要走?”荊楚蘇眼睛一瞪,“我還沒玩夠,你怎麼可以走?”
“啊?”輕陽一呆,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荊楚蘇忙道:“我的意思是——這是修真界,離你們凡人的世界很遠,要我爹送你你才能回家。我現在就帶你去見我爹,看他怎麼說吧!”
“修真界?你爹?”江輕陽覺得腦袋很亂,只覺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比這幾年經歷的還要多,還複雜。
荊楚蘇見他表情痛苦,也不打擾他,只在旁邊仔細觀察他的樣子。從小到現在,還沒見過外人呢!對他自然會十分好奇。
短暫的沉默之後,荊楚蘇終於受不了了,想了想,找話題道:“你幾歲了?”見他不回答,不由有氣,走過去擰了一下他的耳朵,聽到他“哎呀”一聲回過神來,就又問了一遍。
“啊?我六歲。”
“六歲麼?真小。”荊楚蘇一笑,“我大你整整一倍呢!我十二了,你得管我叫聲姐姐!”
“姐姐?”江輕陽一怔,想到了輕泉那個丫頭,以前也老要輕陽叫她姐姐,可現在——
爹死了,自己不知身在何方,從此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到她?
江輕陽想到這裡,不由露出憤懣和怨恨的表情,咬牙切齒。看得荊楚蘇一驚,問道:“你在想什麼呢?”
“我想回家。”
“你家在哪裡?”
“我家……我家在輕水鎮。”
“輕水鎮?”荊楚蘇默唸了兩遍,攤手道:“沒聽說過。”隨後又道:“我爹見多識廣,一定知道。而且他救了你,知道你徹底復原了一定會特別高興。跟我走吧!”
江輕陽下意識覺得不妥,把頭用力搖搖,道:“我不去!我——我走了!”
荊楚蘇聽了,不由大怒:“你這人怎麼這樣,不知道什麼叫做知恩圖報嗎?哼!早知道你狼心狗肺,我就不該讓我爹救你,任你摔死算了!”說完,擺手就要離開。
江輕陽一聽,忙拉住她,道:“好了好了,我去見你爹總行了吧!”心道:“見見也好,應該不可能老遇到壞人吧!”
荊楚蘇聽了,這才放下臉,道:“算你有良心,那走吧!對了,以後可別再在這裡亂跑,有禁制,很危險的,知道了嗎?”
江輕陽“嗯”了一聲,雖不知禁制爲何物,卻依舊把這句話暗暗記下。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荊楚蘇走了一截,忽然停下說道。
“我叫江輕陽。你呢?”江輕陽隨便問了一句。
“江輕陽?真難聽!”荊楚蘇輕笑一聲,“我啊!我叫荊楚蘇!”
“荊楚蘇?荊楚蘇……也不怎麼好聽啊,拗口得很……”江輕陽暗中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