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頭看着兩盞燈籠,心裡說不出的費解,捉鬼跟這東西有關係嗎?
銅錘颳了刮嘴角,說這倆燈籠有些眼熟啊,剛纔還沒瞧出來,現在越看越不對付。
葫蘆爺很詫異的說,你小子還認識這個?
銅錘一擺手,說別打岔,好不容易想起點兒什麼,又給憋回去了。
我一臉無奈,壓着聲音說,我的親哥,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就別尋思了,葫蘆爺心裡肯定有準兒,聽他的就行。
葫蘆爺笑了笑,說別看你小子不中用,可說話挺帶勁的。
我胸脯子一拔,說我一堆一塊一百多斤,哪兒不中用了,老爺子咱們也算是共過事了,你不能寒磣我啊。
葫蘆爺說行行行,算我口誤,咱們也別鬥咳嗽了,我跟你說,這兩盞燈籠大有來歷,追究起來,還是佛家的東西呢。
話音落地,銅錘一拍大腿,說俺想起來了,你看這燈籠是青,綠,黃,白,紫,五個顏色,內罩金光,像個五彩斑斕的西瓜,又滑稽又怪誕。可要是白天看,你就全明白了,燈籠的表皮撰寫着密宗般若心經呢。
葫蘆爺一挑眉毛,說飛鳥看出雌雄來,你真是好眼力啊,你到底從哪兒學的手藝?
銅錘有些得意,但故作謙遜,說俺是半路出家,在西藏跟喇嘛學過一些,其實都是雞毛蒜皮的本事,不當真,不當真。
我心說這貨怎麼還翹起尾巴了,說來說去,還是沒說到點子上,這燈籠到底是啥啊?
葫蘆爺說這燈籠在佛門中,叫做五壽金燈,也有人管它叫佛前燈,專門用佛性滋潤靈魂的。
他看我大眼瞪小眼,說你沒聽懂是吧?那行,如果你看過《西遊記》就會知道,那裡面有一個金鼻白毛鼠,因爲偷喝了佛祖的燈油,憑空長了五百年道行,所以才下界爲妖,那盞燈就是佛前燈。當然了,神話故事是杜撰的,可佛法卻是與世長存,五壽金燈也算是佛門一件寶貝了。
我都聽傻了,怎麼哪兒都有《西遊記》,後來我消化了一會兒,就試探的問道:“您又講古,又擺道,就是想告訴我,那兩隻小鬼在燈籠裡呢,對不對?”
葫蘆爺就跟踩着電線一樣,點點頭又搖搖頭,問了我一個問題:“你小子聽說過人死如燈滅這句話嗎?“
我當然聽過啊,可咱們現在說小鬼呢,跟人有什麼關係。
葫蘆爺笑笑,說這是一個道理,鬼也是人變的,也有感情,也有喜怒哀樂,但有一點不可違背,那就是人鬼殊途,該哪兒的滾哪兒去,不能逗留在陽世,因爲孤魂野鬼很脆弱,一陣風就能吹散,想要紮根,就得找到一個避風港灣。
說着,他擡頭看向了五壽金燈。
但下一秒,他話鋒一轉,說五壽金燈爲陽,小鬼爲陰,兩者其實是不相容的。所以小鬼只能在吸收日月精華的時候,在燈籠裡存留片刻。
我有些開竅了,說按照你的意思是,七星鬧海陣吸收的能量,都進入了這兩盞燈籠裡,小鬼每天吃幹抹淨了,就會離去?
葫蘆爺說正是如此,別看陣法已破,但這倆東西不能留了,必須要除掉。
說完,他眼神一狠,從懷中掏出兩個小球,一抖手就丟了出去,距離十幾米遠的兩盞燈籠,砰砰碎裂,像是一槍暴了頭。
這尼瑪說動手就動手,好懸沒嚇我個跟頭,我說老爺子你還隨身待着暗器啊?
銅錘也瞪圓了眼睛,說這手真漂亮,簡直是指哪兒打哪兒,沒十來年的功夫根本下不來。
葫蘆爺羞澀的一笑,說小兒科罷了,剛纔丟出去的是杏核,沒什麼威力。
我一咧嘴,這還沒威力,如果打在人身上,恐怕會骨斷筋折的。
銅錘說既然小鬼沒在燈籠裡,那它們在哪兒,現在萬里長征就差最後一步了。
葫蘆爺點點頭,說陣法已破,燈籠也沒了,小鬼就像沒牙的老虎,隨便就能收拾了,至於它們在哪兒嘛,恐怕就在雙子樓中。
我說這黑燈瞎火的,進去捉鬼,會不會太被動?
葫蘆爺說你想多了,這倆小鬼應該就縮在法身裡,根本不敢動彈,只要老頭子一道符下去,就能叫它們魂飛魄散。
我有些聽不懂了,說法身是什麼東西?
銅錘插了一句,說法身就是倆小鬼的屍體,或者說是骨灰,林平之這犢子不可能叫兒女屍骨無存的,肯定供奉在了雙子樓裡。只要弄走了法身,小鬼沒了根,只能乖乖等死。
我心裡踏實了不少,可這兩棟樓呢,咱們先從哪裡下手?
葫蘆爺沉吟了一會兒,說這樣吧,咱們耽誤的時間可不短了,不如兵分兩路,同時鑽進閣樓,找到法身之後,貼上符,帶出來,我送它們玩鳥去。
銅錘看了我一眼,說九成你看呢。
說實話我有點沒底,可節骨眼上了,我不能裝慫,說去就去吧,這有什麼呀?
葫蘆爺從懷中拿出了一道符,交給銅錘,說這是道家的‘接引上清至妙封魂符‘,你可別弄丟了。
說完轉身就要走。
我說老爺子你留步,我的呢?
葫蘆爺用一種‘有你什麼事兒‘的表情看着我:“一棟樓只供奉着一個法身,我和銅錘一人一道符足夠了,你幹嘛還伸手?”
我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符是好東西,有鬼打鬼,沒鬼收藏!“
葫蘆爺搓了搓臉,說遇上你算我倒黴,然後又給了我一道。
我拿着符,就跟回到了十八歲一樣,那個意氣風發的勁兒就別提了,因爲符咒能給我帶來安全感,東家那張名片就是例子,不然的話,我活不到現在。
銅錘你嘚瑟個球啊,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咱哥倆趕緊進去。
說時遲,那時快,我們倆就鑽進了東邊的閣樓。
進去那個黑啊,就跟鑽進了面口袋一樣,並且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反正挺陰冷的。
等適應了這裡的黑暗後,發現一樓大廳裡並無過多的陳設,幾個書櫃,幾把椅子,中堂的深處竟立着一口井。
這井口八角形,跟七星鬧海陣的水井一般不二,葫蘆爺說這些水井相通,地下有河道,估計跟屋裡這口也通着呢,因爲吸納了日月精華好傳送過來,再接引到五壽金燈當中。
銅錘說別看了,沒啥好看的,趕緊找小鬼的法身。
環顧一樓,再也沒有其他的發現了,我攥了攥手裡的符,指着樓梯說,看樣子在上面呢。
銅錘拎着藏刀打頭,我疑神疑鬼的跟着,心說李九成啊李九成,你什麼時候也能獨當一面呢,總叫人家銅錘當盾牌,也不是個事兒啊。
等上了二樓之後,兩點燭光就映入了我們的眼簾,細打量,靠牆位置擺着一張供桌。
供桌上有兩個老輩子的煤油燈,帶玻璃罩那種,裡面燭火昏黃,不過在玻璃罩外面,各自貼着一張紅色的紙條。
走近了一看,左邊紙條寫着:悽風冷月,魔古乾坤。右邊寫着:雷霆萬法,龍逆真君。
看到這兩句話,我心裡一動,貌似很熟悉。銅錘咧着大嘴說,親孃啊,這四句詩不是石人念出來的嗎?
我恍然大悟,剛進第二層院子的時候,的確聽到了這四句話,可葫蘆爺說石人是死的,說話的是蟾蜍,現在蟾蜍也被銀色蜘蛛毒死了。
但油燈上爲毛有這四句話呢,這又代表着什麼意思?
下一秒,我藉着昏暗的油燈,發現供桌上竟擺很多貢品,然而最靠牆的地方,卻放着兩個白瓷的罈子,雖然上面沒貼遺照,但我心裡明鏡似的,這肯定是骨灰罈,裡面裝着小鬼的法身。
可是......怎麼會有兩個呢?
銅錘齜牙咧嘴的,說可能都放在一起了,咱們呀,別瞎尋思,應該沒事兒。正好你跟葫蘆爺要了一道符,貼上去吧。
我也不管不顧了,糊里糊塗的就貼了符,等了半天也沒什麼動靜,看來小鬼真是消停了。
銅錘說一人一個抱走,交給葫蘆爺處理,沒了這東西,林府就算徹底安生了。
等我抱起骨灰罈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已經是最後一層院子了,爲什麼還沒看到東家的身影呢?難道他真的沒進來?
下樓的時候,我跟銅錘唸叨這個事兒。
銅錘冷哼了一聲,說九成啊,哥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東家是有問題的,杜鵑能騙咱?
我悶頭不言語,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等平安走出閣樓,就看到葫蘆爺四平八穩的走過來,臉上掛着平靜的笑容,懷裡似乎還抱着什麼東西。
他一擡眼看到了我們,說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跑斷腸,這趟力氣活叫我自己幹了,你們白跑一趟吧?
我和銅錘對視一眼,不明白這話的意思,應該是你白跑一趟啊,倆法身在我們手中呢。
等離得近了,就看到葫蘆爺的懷裡,也抱着兩個骨灰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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