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瀕死

和易千樊約好股份過戶的早晨異常的寒冷, 安安坐在律師辦公室裡麻木的聽着律師念着那些商業條款。對面的易千樊望着安安,脣邊隱者一個笑。安安已經無力再去看這個卑劣的人,只是緊緊絞着雙手等待簽字。

終於, 律師宣佈:“如果兩位沒有異議, 請簽字吧。”

安安在協議的左下方“甲方”旁邊簽下自己的名字。因爲冷, 手凍的無法伸展, “易安安”三個字就這樣扭曲的到了紙上。她的視線漸漸模糊, 那些歪歪扭扭的筆劃慢慢的化成了一條條的蛇,鑽到她的心上,將她的心啃噬得只剩殘渣。

易千樊簽了字, 對安安說:“謝謝!”

安安無力的趴在桌上,想起莫錦御慈和的笑臉再也抑制不住的悲慟涌上心頭。

這是, 門好似被一陣颶風撞開。莫靖書一臉蒼白的站在門口, 眼睛裡全是不可置信。

易千樊將手裡的合同揮了揮, 笑着說:“替我謝謝你妹妹。”

“易安安,你是不是瘋了?”莫靖書衝進來, 像老鷹抓小雞一般的抓住安安瘦弱的肩膀拼命搖撼,他的眼睛佈滿血絲,大聲吼道:“爲什麼?你告訴我爲什麼?”

安安哭得發不出聲音,肩膀痛得她一陣痙攣。

“你告訴我?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對得起老莫嗎?”莫靖書手加大了力氣,好像要將她挫骨揚灰。

“對不起……”安安的臉白得可怕, “我……”她怎麼解釋, 她有什麼臉去解釋那些所謂的理由?

“爲了岑喬生, 你還真的什麼都能做。”身後的易千樊淡淡的說。

“岑喬生?又是岑喬生?”莫靖書顫聲說, 眼神彷彿是刀子不停的在安安心裡捅來捅去。

“岑喬生具體犯了什麼事, 其實我真的不知道。不過,關心則亂。真沒有想到, 你爲了他可以放棄幾百億的資產。我也不得不佩服喬生的魅力了。”易千樊帶着冷笑。

他的話彷彿是一顆□□在安安的腦子裡炸開,直炸得她連思維都沒有了。“你說什麼?”她望着易千樊,發現自己的聲音如同自己的心臟一樣分崩離析。

“我是說,那天我跟你說的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測。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喬生爲什麼會被警察帶走。至於你……”易千樊搖搖頭,“下次真該學聰敏點。”說完走了出去。

“不……”安安不知哪來的力量掙脫了莫靖書的掌握,衝到門邊,死命的拉住易千樊的袖子,“不可以,不可以這樣。求你……求你把股份還給我。我求你……不能這麼殘忍……”

易千樊蹙眉看了看安安,將她的手指從他衣袖上掰開,“對不起。”他低聲說。

“求求你,我求求你……我該怎麼辦?”安安哭喊着,但是易千樊已經走遠了。她腿一軟跌坐在地上,面前的一切突然變得模糊而殘破。她頭暈目眩,呼吸越來越困難,終於……沉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安安在醫院冰冷的急診室醒來。濃濃的消□□水味道依然刺痛着她的神經。她掙扎着起來,四肢好似浸在冰冷的海水裡澀澀的發寒。手臂上吊着的點滴,在她的大動作下掉了出來。

“你別動啊。你在發燒,掛完這瓶水再下來。”護士不耐煩的說。

安安掀掉手背上的橡皮條,撐着牀臂赤腳站在地上,“我的鞋呢?我要出去。”

“你燒還沒退,是你自己要走的喔。”護士把安安的鞋子拿過來。“記得把醫藥費付一下,什麼人啊?……把人往這裡一丟就走了。”護士兀自嘟噥着。

安安咬了咬脣,一定是莫靖書把自己送來的。但是他恨極了她,再也不想見她了。所以對她不管不顧,扔在急診室裡了事。想到這裡,她渾身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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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出了醫院,腦子還是像有無數的冰和火交替着撲來。她打了車去莫氏找莫靖書,秘書說莫總一早出去都沒有回來。她又去他家門外等,直到夜色低垂也不見他回來。

安安不知道爲什麼還要等,等到了他又能說什麼。對不起已經於事無補。她坐在門口的臺階上,身上只穿着一件單薄的毛衣。寒風刺骨而來,將她凍得麻木。恍惚間纔想起,外套早上就落在律師辦公室了。

她緊緊握着拳頭,痛恨自己的無知與懦弱,痛恨自己的自私……外公在九泉之下恐怕也難以瞑目。

夜幕降臨以後,風越來越大,安安蜷縮在大門旁邊。她希望自己可以就此死去,這樣或許可以好過一些。但是沒有等她失去意識,一陣剎車聲搗碎了她幾近冰點的迷夢。

她模糊中看見一個人從車上下來,並且大踏步向她走來。而她的耳邊全部都是呼呼的寒風的聲音,除了眼裡的微光,她的世界全部都是麻木。突然,她感覺自己被一個人如老鷹抓小雞般提起來,狠狠的搖晃。

在這樣劇烈的搖晃中,她的頭猶如被鋸開一般的疼痛。但是她緊緊的咬着牙,不發出任何的聲音。

那人似乎在大聲的喊叫,她隱約間看見他蠕動的嘴脣。鼓膜蕩着一些她無法理解的話語。

她努力啓動嘴脣,用盡所有力氣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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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經歷了幾個世紀,一會被拋在冰海底,冷得無法呼吸。一會又猶如烈火焚身,皮膚灼痛得即將爆炸。腦子裡面像是有無數的利刃在撕裂神經,痛得難以忍受。這是煉獄嗎?這樣的感覺和煉獄沒有分別。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刺眼的強光劃破長空。安安努力睜開眼睛,環顧四周,又是醫院。霎時間一股酸楚涌上心頭,她多麼希望自己已經不在人間。即使是進了地獄,也比活着好。

“安安!”一個熱切而焦灼的呼喚在安安耳邊響起。

她不敢相信的側頭,眼淚頓時滾落。脣邊都是苦澀,她張開口卻無法說話。喬生面色憔悴,形容蒼白,眼睛卻閃着喜悅的光芒,他伸手輕輕撫摸安安的額頭,眼眶裡竟然充淚了。

一顆灼燙的淚水掉在安安臉上,“傻丫頭。”喬生的聲音竟然微微顫抖。

“你……什麼時候來的?”安安問,聲音幾乎細不可聞。

“你受了風寒,得了急性腦膜炎,昏迷了整整兩個星期。”喬生凝視安安,半晌,輕輕嘆氣,“你怎麼這麼傻?”

安安搖頭,淚水不停滑落:“你沒事了嗎?”

喬生點頭,“我本來就沒事的。”

“靖書呢?他恨死我了……”她抓緊被單,不可抑制的發抖。

“……”喬生沉吟不語,幫安安擦去腮邊的淚水,柔聲說:“不要胡思亂想,一切等你出院再說好不好?”

安安的心往下沉,是的!靖書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她了。她犯的錯誤連她自己都無法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