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任重

莫錦御還在加護病房, 臉色蠟黃虛弱的躺在病牀上。看見安安進來掙扎着要坐起來。

“莫老先生。”安安走到牀邊,“您不要動!”

莫錦御在護士的幫助下靠在牀上,他凝視着安安, “安安, 你母親叫什麼名字?”

“我母親叫林紅梅。”安安說, 她注視着莫錦御, 病魔已經讓這個老人形容消瘦。

“紅梅, 紅梅……年年芳信負紅梅……”莫錦御喃喃道,“她在哪?”莫錦御直起身體,迫切的樣子讓安安微感詫異。

她抿了抿嘴脣, “我八歲的時候她就去世了。我跟着外婆長大的,莫老先生, 您認識我外婆嗎?”

“紅梅她……已經死了?”莫錦御眼角流下一滴清淚。

“老莫?”莫靖書焦急的問, “你怎麼了?”

莫錦御老淚縱橫, 頭靠在枕頭上,閉着眼睛都可以看見顫抖的眼皮。

“爸爸!”病房門口傳來步履匆匆的腳步聲。

安安回頭, 看見一箇中年男人。西裝革履、五官端正英挺,眉眼之間總有些熟悉的感覺。

“爸爸,你怎麼了?”他急急的跑到病牀前。安安立刻回憶起這人是易千樊,莫氏的董事長,莫錦御的女婿。因爲在電視上看見過, 所以覺得眼熟。

莫靖書見他來了, 退到了窗邊。面朝窗外不說話。

莫錦御微微睜開眼睛, 看見易千樊突然冷靜下來。他坐正身體, 面部的線條逐漸平靜。

易千樊對莫靖書說:“小莫, 你有空多來看看爺爺,他平時多惦着你啊。”他又詫異的看了看坐在牀邊的安安。

“千樊啊, 什麼事?”莫錦御問,聲音透着些疲倦。

“爸爸,是關於收購M.L的事情。”易千樊遞給莫錦御一個文件夾,“本來不該來打擾您,但是實在緊急。所以……”

“公司的事情不是都交給你打理的嗎?爲什麼還要來問我?”莫錦御頗有些不耐煩。

“不是,這個計劃牽涉到公司的一些原始股份,所以……,所以一定要您簽字。”易千樊聲音放低。

安安聽見他們談論莫氏內部事宜,想走出病房。

“安安,不要走。”莫錦御突然說,“呆會我還有事情要跟你說。”他皺眉看着文件夾裡的內容,“ML?不是岑喬生正在收購的嗎?你要去和他爭嗎?我看我們還是不要趟這趟渾水了。弄到最後落得個兩敗俱傷反而沒意思。”

“爸爸,這個機會不可以失去。HL的hawick劉也有興趣和我們合作。”易千樊有些着急,他站起來整了整西裝。雖然已是中年但身材仍是挺拔。

“這個讓我考慮一下。千樊啊,這位是我爲我們莫氏旗下的服裝公司找來的設計總監易安安小姐。”此話一出,安安也嚇了一跳。什麼總監,她嗎?

“還有,我考慮讓小莫出任服裝公司的總經理,你沒有意見吧?”莫錦御不緊不慢的說。

易千樊先是一愣,臉色微微一變,瞬間就回復常態,笑道:“小莫有心回莫氏當然好啦?就做一個小小的服裝公司總經理未免大材小用了。要不要讓他來總公司幫我?”

“他能有什麼才能?”莫錦御咳嗽起來,易千樊忙輕輕拍打他的背心,“他不把我氣死就萬幸了。我是怕他在外面闖出什麼禍來,到頭來影響咱們莫氏的聲譽。莫氏我交給你才放心啊!”

易千樊微微動容,臉上露出感激的神色:“爸爸,您放心養病。我會努力搞好莫氏的。”

莫錦御閉上眼睛:“我也乏了,你先忙去吧。至於收購ML的計劃,我再考慮一下。”

易千樊走了之後,莫靖書走到莫錦御的牀前,深深的凝視躺在牀上瘦弱的老人,眼裡微微閃着淚光。

“今天你答應爺爺回來,就要好好幹。不要再叫我失望。”莫錦御睜開眼睛看着莫靖書。隨後目光轉到安安身上,“安安,我都快要死了。這個邀請你不會不答應吧?”

“莫老先生……我根本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安安慌忙說,什麼設計總監?她哪有這個資格?她高中都沒有畢業啊。

“安安,你太低估你自己了。你做的衣服,你繡的刺繡我都見過。我相信我不會看錯人。你知道嗎?莫氏服裝公司一直處於虧損狀態。你和小莫兩個就搞搞看。這也是小莫最後證明他自己的時候了,你要幫他。”莫錦御微笑着說,眼底流露出某種睿智類的光華。

“安安,答應我了嗎?”莫錦御問。

“我答應你。”安安面對一個即將離去的老人怎好拒絕,但她心中有更多的問題想問他。“莫老先生,你認識我外婆嗎?”

莫錦御別過臉,側臉浴在窗外投進的陽光下顯得格外蒼白,“很早之前我們就是老鄉……我有些累了。”他閉上眼睛,“你們去吧。”

從醫院出來安安一直走在莫靖書身後不說話,莫靖書挑眉冷笑,“不會還在爲我氣跑喬生不爽吧?”

安安瞪了他一眼,低頭向前走。

莫靖書一把抓住安安的手腕,語氣放軟了,“對不起。”

“我沒有生氣。”安安無奈的說,“只是覺得壓力好大。我怎麼可能做總監呢?自己都覺得好笑。”

“怕什麼?我還不是一個浪蕩子?還做總經理呢。”他自嘲的笑。

“你讀了那麼多書,有的是能力。我相信你可以的。”安安踢開腳邊的一顆石子,往前跳了兩步。黑色的蝴蝶袖迎風飛舞,像一隻纖巧的蝴蝶,她輕盈的轉身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對了,我們都盡力去做,就算成不了。莫老先生也不會怪我們的。何況我真的對你很有信心。”

莫靖書站在原地,雙手插在口袋裡凝望着在風中飛揚的黑色蝴蝶,脣角微微揚起。外面遍地都是金燦燦的陽光,他心底陰霾的角落彷彿也被陽光輕輕的撫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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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時候安安感到些許惴惴不安,因爲看到客廳的燈亮着。知道喬生已經回來了。不知道他是不是還介意白天的事。

今天是玥帛坊上班的最後一天,所以回來比較晚。她要離開,玫姐差點就翻了臉。最後只好答應玫姐,有空還是會回去幫忙。

一打開家門就看見廚房在往外冒煙,一股嗆鼻的焦味讓安安嚇了一跳。她急忙跑到廚房,見喬生拿着鍋鏟正在煎雞蛋,但是那味道告訴她已經完完全全焦了。

“我來吧。”她立刻捲起袖子,拿過喬生手中的鍋鏟。熟練的將鍋子放進水池洗乾淨。

“謝謝。”喬生淡淡的說了一句退出了廚房。

她將雞蛋和麪送到餐廳的時候,喬生正站在落地窗前抽菸。他的腿筆直修長,頭髮烏黑濃密。從背後看,是那麼的孑然孤立,菸圈緩緩升起,又多出幾分蕭索來。

“好了,來吃吧。”安安輕輕的說。

“恩。”喬生將菸頭掐滅,他穿黑色的襯衫,眉頭緊蹙顯得陰鬱而凌厲。

“今天的事你不要誤會。”安安本來不想提白天的事,但是一看見喬生就開始神遊太虛六神無主,心裡的話脫口而出。

“誤會什麼?”喬生挑眉,身體往椅背上一靠,“我會有什麼誤會?”

“我……”安安囁嚅着,臉頰發燙,“我是說我和莫靖書……今天他爺爺要見我,所以……”

喬生揮揮手,“你和他的事情完全沒有必要來和我解釋,你以爲我會有什麼誤會?”他語氣略帶譏嘲。

安安的臉色轉爲蒼白,她緊緊的咬着嘴脣。

“易安安,你不會天真的以爲我對你有意思吧?”喬生走到她身邊,兩個手指將她的臉擡起。“一個生理健康的男人獨自居住,偶爾總會有些寂寞。同一屋檐下住的又是一個妙齡女子,有些衝動也很正常,對不對?”他的嘴脣靠近安安的耳邊,熟悉的菸草夾雜着薄荷的味道讓安安忍不住顫抖。“不會上次我吻了你,你就誤會吧?被我岑喬生吻過的女人不計其數。”他的手拂過安安髮絲,“玩玩而已,不要當真。”

安安的身體不停顫抖,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卻半句話都說不出口。腳底彷彿長了釘一般無法移動,喬生俊逸的臉龐在視線裡模糊成一片。

“怎麼?在我面前流眼淚,故作柔弱。又想索吻嗎?”

安安的淚水如珠子般往下滾落,她用手背擦拭,卻怎麼也擦不乾淨。只能用盡力氣的轉身離去,纖細的肩膀雖然僵硬的挺直,卻忍看得出劇烈的發抖。她的心彷彿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痛得無以復加,卻束手無策。

不知道爲什麼會這麼痛,但是卻絲毫不恨喬生。只覺得自己正往最深的海里沉,一直沉下去、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