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箏剛穿好衣服,蓮心端着洗臉盆從外間進來,“姑娘起啦?昨日夜裡睡得可好?”
“尚可。”
陸箏捧水洗臉,漱口後擦臉,然後對着蓮心道謝,“還要多謝你這麼長時間照顧阿止,他如今看着比從京城離開時還要活潑許多。”
“姑娘可別這麼說,且不說是世子交代的事,我也願意照顧他的……”
況且汪止很乖,又黏她,蓮心的親人都不在了,汪止對她的依賴讓她心裡生出一種親人之間久違的親切感。
陸箏擡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去睡兩個時辰,睡醒了再當差。”
“我不累的,現在這裡只有福公公一人,隔壁廂房還住着孟小姐。”她怎麼能去歇息呢?
“不差這麼一會,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當差。”
蓮心沒有再拒絕,心底涌出一股暖流,怪不得遊庚如今看着比剛從宮裡出來時候天差地別,能遇上這樣的東家,大概就是前世攢的福氣。
西廂房內,陶均緩緩轉醒,抱着孩子的汪夫人心裡終於鬆了口氣。
“爹,爹感覺可好些了?”
陶均嗓子有些乾啞,“正兒……”
汪夫人將懷中的孩子放到榻上,給陶均倒了一杯水,伺候他喝下,“爹莫要擔心,世子回來了,已經讓隋大人去尋夫君了。”
陶均一聽蕭祁回來了,忙掙扎着起身,汪夫人知道他此刻不宜起身,卻也不想失了禮數,上前攙扶他。
正在這時,剛被放到榻上的小女嬰又哭了起來。
汪夫人顧不得抱她,急得一頭汗,“念念乖,莫哭莫哭……”
陶均站起的身子遲疑了起來,示意汪夫人去抱孩子。
陸箏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見此場景,先是將陶均扶了回去,“老先生舟車勞頓,身體虛弱,這兩日還是要好生養着……”
陶均盯着面前看上去很是年輕的姑娘,又看了汪夫人一眼,汪夫人一邊抱起孩子哄她,一邊對陶均道:
“爹,這位便是陸姑娘,就是她治好的阿止。”
陶均一怔,隨後就要行大禮,陸箏一把拖住他,“老先生不必多禮,當下情緒不宜波動。”
見到陸箏陶均怎能不激動,汪止以前什麼樣他又不是不知道,如今能痊癒都是陸箏的功勞。
如果汪止一直都是先前那個模樣,他真不知道他餘生還能做什麼,如今,他似是又找到了該做的事,日子也有了盼頭。
“此等大恩,老朽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姑娘?今生無以爲報,來世結草銜環……”
陸箏打斷他接下來的話,“醫者本分而已,老先生切莫這樣說,我先給老先生把個脈。”
待把完脈,陸箏道:“我重新開個藥方,老先生只管好生養着……”
吱呀一聲,門又開了,汪止噔噔的跑進來,站在榻邊,看着陶均依舊沒有精神的面龐,很認真的說道:“要喝藥,喝藥纔會好!”
陶均慈愛的摸了摸他的腦袋,“外公聽阿止的話,一定好好喝藥。”
汪止笑了笑,這時,汪夫人懷中的孩子又哭了起來,陸箏清楚的看見汪止的眉頭蹙了蹙,隨後汪止上前拉住她的手。
“英不陪我玩。”
汪止滿心期待的等着阿英吃完盆裡的肉,誰知剛吃完肉的阿英不待汪止撲過去,掀起大翅膀飛走了,還差點煽倒正要過去的汪止。
此刻,汪止的小心臟受了傷,不過他不認爲是阿英不喜歡他了,只以爲是許久不見,阿英和他不熟悉了。
陸箏嘴角抽了抽,這是來告狀來了?
汪止拉住陸箏的手往外拽,陸箏只得先將他抱起,然後和汪夫人說話,“夫人缺什麼只管和蓮心說,這院子雖不大,佈置的卻雅緻,夫人可抱着孩子出去曬曬太陽。”“蕭祁今日事忙,還在前院,老先生和夫人也不必特意去見他,養病重要,他不在意這些的。”
汪夫人忙屈身致謝,她看了一眼親暱摟着陸箏脖子的汪止,“阿止……就勞煩姑娘了。”
陸箏一笑,“一點也不麻煩,我願意帶着他。”
等陸箏抱着汪止走了,汪夫人輕拍着懷中還在哭鬧的孩子,低垂着頭,不知在想什麼。
陶均自然知道她的心酸,她視汪止如己出,可自汪止回來後,即便汪夫人極儘自己所能,也沒能讓汪止從心裡徹底接受她。
每次看到汪止黏着蓮心,她心裡都十分羨慕蓮心,就連她父親都能得到汪止偶爾的親近,可爲何,就是不願意親近她呢?
她如今更是無暇分身照顧汪止,這以後,汪止還能認她這個娘嗎?
“榕兒。”陶均喚她。
汪夫人單手抱着孩子,就要去倒水,“爹可是要喝水?”
“別忙,你坐這,爹和你說說話。”
汪夫人抱着孩子坐到榻邊,“爹要說何事?”
陶均拍了拍她的胳膊,嘆了一口氣,輕聲道:“阿止如今已經很好了,你心裡……莫要着急。”
“女兒也不是……”
“我知道你和正兒都急於得到阿止的認可,可是你們越急,對他的好就越小心翼翼,好像就算他要天上的星星你們兩口子都要駕着梯子去夠。”
“你們,還是太着急了,急於聽到阿止對你們的稱呼。”
給他做一個玩具就想讓他開口喚一聲爹爹,做一件衣服就想聽他喚一句孃親,給顆糖也想聽他說句話,滿足他所有的要求就爲了他能更親近。
“可是啊,小孩子最有靈性了,你們的這種好是要求有回報的,你們對他的好是要交換某種東西的。”
“如今的阿止那般聰明,他心裡怎會不明白呢?”
就連剛出生不久的念念夜裡哭鬧時,汪正夫婦都會寵溺的訓斥幾句,可對汪止,他們卻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重話。
“阿止……他不是你們的少主子,他如今是你和正兒的孩子啊……”
汪夫人愣在原地,陶均這一番話讓她徹底陷入沉思……
院子裡,陸箏連打了幾個唿哨,好不容易又將阿英哄回來了,汪止興奮的抱着阿英不鬆手笑得咯咯響,又被阿英嫌棄的看了幾眼。
好在阿英在陸箏的震懾下沒再飛走,只是冷漠的任由阿止纏着它,喂各種吃食。
涼亭下,終於閒下來的陸箏在和孟綰綰喝茶,陸箏捏了一塊糕點,正要吃,無意間瞥了一眼糕點。
“遊叔怎麼把牡丹做成這個顏色?”
對面的孟綰綰笑道:“常見的牡丹都是粉色白色,可也有綠牡丹,初開時爲綠色,盛開後就會變爲粉綠色。”
陸箏一怔,看了一眼手中的綠色糕點,又看向孟綰綰的眼睛,嘴角溢出一絲笑。
“綰綰,你的眼睛可以辨別顏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