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動靜的顧家嫂子擡頭,看到寒水的裝束,眼底劃過驚慌之色,手攥了攥衣服,緊張的看着來人。
顧灼然視線對上正坐在桌前手中拿着筷子的陸箏身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多年前的那張臉和眼前的逐漸重合。
但是陸箏看他的目光太過陌生,好似壓根不認識他,顧灼然視線緩緩移動,落在陸箏腰間掛着的青色荷包上,他心底長舒一口氣,嘴角才揚起一抹笑。
“真的是你。”
舉着筷子的陸箏微微偏頭打量來人,聽他這語氣,好似認識自己,他長這麼好看,沒理由她見過卻忘了啊。
寒水見陸箏還在打量他家公子,且是一副十分陌生的眼神,忙道:“姑娘不記得了,我是寶藥林的寒水啊,這是我們二公子,那年陸仙……”
他話還沒說完,一道身影瞬間落在他二人面前,寒水下意識的擋在顧灼然身前,待看清看來人的長相,寒水愣了。
陸鳴背對着陸箏,一雙平靜的眸子中蘊藏了冷意,還未出聲就讓顧灼然二人感受到了送客之意。
顧灼然聲音溫潤,看着陸鳴道:“你是陸鳴吧?”
“原來你們這麼像,天一師兄果真讓我等望塵莫及……”
陸箏一聽見天一的名字,又歪着頭看顧灼然,陸鳴回頭看了一眼陸箏,面無表情道:“你先吃飯,涼了就不好吃了。”
涼了確實不好吃。
陸箏拉了拉還站在一旁的顧家嫂子,然後就開始專注的用飯,絲毫沒有再管門口心情十分複雜的顧灼然二人。
陸鳴轉向顧灼然,“勞煩閣下移步。”
等三人消失在院門口,只見方纔還在專注用飯的陸箏對着顧家嫂子打了噤聲的手勢,然後走到院門口,扒着門縫看遠處的三人。
只是很可惜,太遠,陸箏什麼也沒聽見。
可觀那二人神情,好似陸鳴說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好生奇怪。
陸鳴似有所感,轉身朝院門口看過來,陸箏已經閃身離開了,等幾人回到小院中,陸箏碗邊已經多了一堆骨頭。
顧家嫂子見人又回來,忙起身說要看看竈上的竹筒飯。
陸箏擡頭掃了一眼顧灼然,又看向陸鳴。
“他們是寶藥林的,以前……曾去過咱們那,那會你還小,約莫是不記得了。”
陸箏又看了兩眼顧灼然二人,看上去是比他們大幾歲,但是如果她不記得,陸鳴又怎麼會記得?
她是在無回谷長大的,陸鳴可是後來的!
下一瞬,陸鳴又道,“我外出遊歷,曾在寶藥林借宿過。”編吧,陸箏眉眼微彎,還想看陸鳴會怎麼胡謅,一道如清泉般的聲音劃過耳際。
“我第一次跟着父親去谷中的時候,你還沒有這桌子高,卻已經能種出最上品的藥草了。”
舊時記憶浮上腦海,兒時顧灼然總聽父親說那裡醫者的醫術有多厲害,那裡的藥草有多好,那裡的人天賦又有多高,顧灼然是不大相信的。
他生在韓城,長在韓城,自然清楚韓城的百姓對他們寶藥林有多敬重,他們寶藥林救回的人又有多少,韓城不少百姓家都供着寶藥林的長生牌。
他是寶藥林的二公子,兒時小,不知這天地有多大,恭維的話聽得多了,自然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他父親說的這麼一個地方。
直到他第一次跟着父親去無回谷,那一年,所見所聞讓他覺得他引以爲傲的寶藥林原來也不過如此。
偌大的藥田邊,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少年拿着披風追着一名幼童跑,幼童身上的綢衣只能模糊的看出原本的顏色。
小少年追上她給她披好衣服,將人抱在懷中,幼童聲音中還帶着奶音,指着遠處的開得極其絢爛的羌無花。
“天一,我種得羌無開花了……”
“嗯,小師叔最厲害了,我這就給師父寫信,等師父回來讓師父給小師叔帶糖。”
“那我要兩罐!”
“好,不過一天只能吃一顆……”
“兩顆行嘛……”
“……”
當時顧灼然還在被遠處那一大片炫目的羌無花震驚沒有回過神來,小少年已經抱着女童從他們不遠的地方經過了。
指引的人對着幼童行了個禮,恭敬中帶着真切的關心,揚聲道:“要變天了,快帶着小師叔回去吧,莫要再像上次一樣着涼了。”
那小少年又擡手將兜帽給幼童戴好,抱着人離去了。
一聲清咳聲打斷了顧灼然的回憶,他看着陸箏,含笑道:
“我是顧灼然,多年未見,小師叔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