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昨夜陸鳴就是想讓她離開京城,可是,不說她還沒治好蕭祁,蒼梧院還有一個孟綰綰,還有昨日張本源拜託她的事。
總不能將人都帶回谷中吧?
“還有什麼?”陸箏在小冊子寫道,陸鳴方纔絕對是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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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祁和她對視了半晌,卻不敢承認方纔的話了,因爲他清楚,在陸箏眼裡,他從來都只是一個病人。
他怕陸箏會察覺他的心思,他怕陸箏會因此疏遠他,他更怕陸箏會離開,在漫長的孤寂中,陸箏就像一道光,驅散了掩藏在他心中很久的陰霾。
陸箏是明媚的,是坦蕩的,是受衆人敬重有着大醫風範的醫者,而他呢?
身有疾,心有缺,骨子裡藏着仇恨,還偏要讓世人覺得他只是一個口不能言安分守己的陵陽王世子。
可實際呢,自從他娘死在行宮的那一日,他就不再是一個天真無邪心思純淨無憂無慮的孩子,只是他藏得很好而已。
陸箏擡眼看他,怔了怔,她從來不知道在自己的臉上可以看到如此神色,蕭祁在想什麼?
陸箏擡手在他面前揮了揮,眼神詢問他怎麼了?
蕭祁回神,緩緩搖頭,陸箏不想去猜少年的心思,也不想深究方纔兩人說了什麼,在小冊子又繼續寫。
“其實陸鳴很可憐的,比我見過的可憐人都可憐……”
陸箏自小也見過不少遭受病痛折磨的可憐人,可這些人,都不如陸鳴可憐。
蕭祁微愣,陸箏是大夫,能讓她都覺得很可憐的人到底經歷過什麼?
陸箏握着手中的炭筆繼續寫,“他受傷了,昨夜給他用了藥,夜裡沒起熱,但是傷勢不輕,還需換藥……”
“是要去找他嗎?”蕭祁問她。
是該去找他,畢竟是他氣走的,陸箏將他當作弟弟,他理應禮遇他,而不是一時昏了頭腦,說了那樣的話。
陸箏點頭,還是需要換藥扎針纔好得快。
“那我們幾個分頭去找……”
陸箏連忙擡手招呼遠處的小福子和遊庚二人,四個人一人找一個方向,約定半個時辰後還在此匯合。
陸箏知道陸鳴受傷了就算走也不會走太遠,一定是躲在哪裡生悶氣。
幾人在林子裡仔細搜尋着,陽光映照,在林子裡形成一道道光線,如夢如幻,蕭祁是在一棵枯樹下找到陸鳴的。
枯樹下,陸鳴臉色微微發白,他後背倚靠在枯樹上,神色很是落寞,遠遠看去,像是被拋棄的人。
陸箏的臉上從未出現過這種難過的神色,以至於蕭祁第一眼看到和陸箏如此相似的臉上出現這種神情時心中竟然有些隱隱不適。蕭祁朝着他走過去,陸鳴聽到動靜擡眼,見是‘陸箏’,白了她一眼,又閉上了眼睛。
蕭祁的視線落在他袖口邊的血漬上,走到他面前,儘量溫聲道:“回去上藥。”
陸鳴不理他,依舊閉目養神,良久,上方傳來一句有些彆扭的道歉。
“方纔……對不住。”
陸鳴這才睜開眼,冷笑一聲,“……不敢。”
她是什麼身份?而他只是她的隱衛而已,隱衛不得干涉他們的事,只是護衛。
這話蕭祁雖然沒聽明白什麼意思,可很明顯陸鳴還在生氣,他既找到了人就得將他帶回去。
兩人一陣靜默,蕭祁試圖打破這僵硬的氣氛,問他,“昨日那劍客……”
他一開口,便被陸鳴打斷,“劍閣行事,莫要過問。”
蕭祁一噎,不說話了,可兩人也不能一直待在這,蕭祁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見他不起,又拽了拽。
陸鳴視線落在‘陸箏’那小心翼翼拽他衣袖的手,像是不敢或者說不想觸碰,他目光一凝,心中疑竇叢生。
陸鳴緩緩擡起眼,看向‘陸箏’,他看上去更加虛弱了,他說:“我走不動了……”
蕭祁猶疑了一瞬,才道:“我扶你……”
陸鳴手下發緊,緊緊的盯着面前的人,語氣中帶着不滿,“以前我外出受傷你都是揹我回去的,今日可是嫌我衣服髒了?”
蕭祁的視線倏的落在那雙和陸箏很是相似的眼睛上,兩人對峙片刻,蕭祁眼底浮現星星點點的笑意,他說:“好,我揹你……”
陸鳴看着她,嘴邊這才帶了些許的笑意,可是在蕭祁背上他之後,陸鳴嘴角的笑意消失殆盡,心中一片冰涼,她……不是陸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