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青煙湖邊,我和你

她是一個很瘦弱的女子,彷彿一陣風吹過,就能將她送進死人湖。

我想,要是薛秋尋看到這個場景,第一個想法,會不會衝上去,抱住那個女子,讓她遠離了湖邊後,才假裝說:“對不起,看錯人了。”

不過,我想此刻要是用上薛秋尋的這招,不失爲一個好辦法,只要能讓她遠離湖邊,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可,顧燁先我一步開口:“同學。”

那女子扭過頭,迷惑的望着我們,她的臉色蒼白憔悴,髮絲凌亂的遮住她半邊臉,雨滴在她臉上,匯合成一道彎曲的水線,她的眉頭始終緊皺。

“同學,怎麼在這裡淋雨?給你傘。”我拿過顧燁遞給我的傘,準備朝她走去。

“不!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那女子大呼。

“好好,同學,我不過來,你也別跳下去。”我急忙退後,一步也不敢向前。

“同學,你有什麼想不開的,可以告訴我嗎?或許我可以幫你。”顧燁說。

“你?藥學院顧燁!”女子輕笑了一下:“顧燁,你能幫我什麼?找工作,考研,勸和父母,還是挽回我男朋友的心?對呵,你又有什麼可憂愁的事呢?”

“同學,話不能這麼說,顧燁也是普通人,他也遇到過很多傷心的事情。”我說。

“可我沒有退路了啊!小姑娘,你根本就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同學,我知道此刻無論怎麼勸你,你都不會動容,你的生死與我也毫無關係,頂多就是明天的bbs論壇上再多一條某女跳河自殺,然後就是一大堆跟帖,討論你的生前,或是罵你不珍惜生命,但請你想想,你走了算是解脫,那餘下的人呢?那些關心你的朋友,親人,他們有多自責,也許因爲你,他們當中就有人的命運會改變,而你呢?你短暫的一生又留下了些什麼?你覺得你這一生活的甘心嗎?”顧燁不顧雨水,朝那邊大喊。

那女子安靜下來,像是在想什麼?沒說話。

“什麼叫沒有退路?人生難道有退路嗎?我們只能一步步前行,哪怕遍體鱗傷,我知道你們都很羨慕我,可我羨慕你們的時候,你們有誰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驕傲和悲傷,你可以試試,你現在要是可以承受得了空氣的重量,你就重新開始,要是連空氣的重量都無法承受,我不攔你,但請你不要後悔。”顧燁一口氣說完,我卻在那裡像受到了深刻的教育。

“我羨慕你們的時候,你們有誰知道?”是多麼哀怨的嘆息,顧燁的悲傷,到底是什麼?我暗自思忖。

“那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女子沉默一會兒,對顧燁大喊,顧燁點頭後,女子繼續:“什麼事情是你最遺憾的?”

顧燁遲鈍一會兒,平靜而憂傷的說道:“我至今不知道我父親是誰?”

我僵在那裡,一動不動,身上連同心上,彷彿有上萬只螞蟻在匍匐,猛咬,然後兩條腿像被蛀空一樣,幾乎要散架。

顧燁,顧燁,他竟然連自己的爸爸都不知道是誰?

女子靜默的看了一眼顧燁,轉頭問我:“你最遺憾的是什麼?”

我愣了一下,瞅了一眼她,又看了看身邊的顧燁,猶豫的說道:“我失去了勇氣,面對所有事情的勇氣。”

女子深深的看我一眼,嘴角抿起一絲苦笑。

顧燁趁此,立刻向女子伸手:“來,拉住我的手,離那該死的湖遠一些,好嗎?”

女子看到了顧燁眼中的真誠,猶豫了幾分,還是伸出了手,緊緊拉着顧燁,顧燁一個用力,便將她從湖邊拉了回來。

女子不好意思的坐在我和顧燁跟前,雙腿不住的發抖,緩和了一會兒,她默默道:“我最遺憾的是認識了他,爲了他,我放棄考研,陪他一起找工作;爲了他,我和父母反目,可是他,卻沒有因爲我的付出而選擇愛我,和我在一起,但當我真的意識到自己走錯的時候,發現一切都晚了,父母因爲我的原因離了婚,而我既沒有工作,也沒有學業,他還是義無返顧的離開了我。”

我一面聽着女子的故事,一面注視着顧燁的面龐,心中捲起一陣莫名的風暴,她可以爲她的男朋友捨棄一切,我能否爲顧燁捨棄一切?

假如顧燁喜歡我,我想我會爲他做任何事,這是我最後的潛意識。

送走女子後,顧燁像卸了一個大包袱,面色灰突突的,沒有一點兒光彩。

雨漸漸的停歇了,泥土的清香嫋嫋飄來,天空的灰濛也已散開,露出清晰的白色,那不是雲,也沒有天空的藍色,只有雨後初晴的芳香。

顧燁並沒有因爲雨停了,就不再送我,而是注視着我上了宿舍樓後,才放心的離開。

我要的不多,只要顧燁能夠像今天這樣照顧我,送我,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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