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請纓

曲江煙這話一出,竹紋臉色慘白。

她是府裡的家生子,若她犯了錯,曲江煙確實沒資格處置她,將她送回府裡交給爺也算是規矩。可她服侍曲江煙也有些日子了,不明不白的被送回府,哪還敢有主子再用她?甚至各院主子明面上不屑,私底下還要以爲是她的人品有問題,才被曲江煙逐走的,這黑鍋一旦背上,這輩子就沒出頭之日了。

她哽咽着道:“姑娘,您別送奴婢回去……”

曲江煙扭了頭,一副不忍目睹的模樣,只叫着竹影:“還愣着做什麼?趕緊去。”

竹影是竹紋一手帶出來的,不管是於公於私,對竹紋都是又敬又畏,又羨又妒,今乍見她失了寵,這心裡是又害怕又高興。高興的是,竹紋一直是曲江煙的大丫鬟,她下去了,這位置自然有人往上頂,府裡沒別人,她們四個各有四分之一的機率。

能往上升誰不願意?

竹影相信其餘三人也不例外。

害怕的是,不知道姑娘是個什麼性子,若是這般喜怒無常,暴戾殘酷,那可真不是好服侍的主子,自己即便僥倖成了大丫鬟,將來前景也照樣堪憂。

竹影看一眼竹紋,忙低聲應是。

竹紋一見曲江煙來真的,又急又氣,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道:“姑娘,奴婢真不是有意狡辯,實是不知姑娘何出此言?奴婢怎麼就勾着外人陷害您了?您好歹把話說清楚,讓奴婢死也死個明白。

曲江煙止住竹影,對竹紋滿是失望的道:“你既要個明白,那我便給你個明白,我問你,怎麼當初賣香囊時你誰也不託,偏託付到申公子身邊的持墨頭上?沒有當日,哪來今時?”

竹紋叫屈:“奴婢在二門等了半天,不見一個人影,後來遇到持墨,是他主動上前打招呼……奴婢真不知道他和申公子是誰?也沒預料到會有今日之禍,只能說是湊巧。”

“湊巧?這也太巧了吧?怎麼就巧到一環扣一環?”曲江煙冷笑表示不信,又道:“還有這香囊,如何會到了申公子手裡?他一個外男,收受了我的東西,說是沒鬼,你信?既到了他手裡,又如何會被偷出來送到爺跟前?不是你這蹄子里人裡應外合,她們怎麼會算計得如此精準?若不是爺肯信我,今日我便遭了天大的冤屈,只怕這會兒死的就是我了。”

竹紋是有嘴說不清。

她道:“奴婢確實沒做過,奴婢也不清楚怎麼就成了現在這樣,姑娘若是不信,就讓奴婢去問個清楚明白。”

曲江煙冷笑,一臉的嘲弄:“你去問誰?”

竹紋張張嘴:“奴婢……”去問爺,他定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否則也不會雷聲大,雨點小,就這麼輕拿輕放的饒過她們主僕,可借她倆膽子她也不敢去問。

那就去問背後的主謀?笑話,誰會傻到承認“我就是害你的人,害你的目的是因爲妒嫉,我用了什麼什麼手段才害成的你”。

竹紋福至心靈,脫口而出道:“去問申公子。”

曲江煙等的就是她自投羅網,可面上卻裝得十分不屑,道:“問他?他自身難保,能問出什麼來?”

竹紋急得道:“爺冤枉的可不只是姑娘一個人,連帶着申公子也一併連累進去了,再說這件事始作俑者就是他,不是他私下扣住姑娘的香囊,哪來這麼多羅爛?於情於理,他也該給姑娘一個解釋。”

曲江煙哼笑,道:“你說得倒好聽,可我哪知道你是不是藉故逃了再不回來?我又哪裡知道你是不是又和人去送什麼消息,等你找到申公子,回頭爺知曉,又栽贓到我頭上誣衊我和他私相授受?”

竹紋也是氣衝斗牛,臉色通紅,胸脯一起一伏,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道:“奴婢怎麼敢借故私逃?就算奴婢願意當逃奴,可奴婢的爹孃兄嫂都在府裡,就是鐵石心腸也不敢連累了他們。既是姑娘不信奴婢,那……求姑娘給奴婢半日假,奴婢把申公子請過來,當着姑娘的面奴婢和他對質。”

這是最好。

可曲江煙卻不說話,似是有些動搖,竹紋見她面露猶豫,又添了一句:“有這許多人做證,便是誰再信口雌黃,也沒人敢誣衊姑娘和申公子有什麼私下往來。”

曲江煙這才做釋然狀,卻仍是遲疑的道:“不是我不信你,實是你讓我不敢相信,就說上次出府,誰敢保證你不是故意沒拿帷帽,不是故意帶我去那間茶樓?否則怎麼那麼巧就遇上了狼子野心的魏行遠?我一個內宅女子,輕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怎麼會知曉有我這麼個人?又怎麼會打我的主意?”

曲江煙說這話是故意的,她既已知魏行遠與曲家恩怨,自然能猜出他一早就對“飛煙”之死充斥着懷疑,偏孟遜身邊又有個和“飛煙”相似的紅綃,又偏偏叫江煙,幾下裡如此湊巧,也得有人信才成。

可不敲打敲打竹紋,回頭她倒戈孟遜,她便一點兒勝算都沒有了。

竹紋極力要替自己辯駁:“這,那次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姑娘不也說,哪能事事都有萬一?再說奴婢真的不知道會出那樣的事……奴婢——”竹紋深覺自己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恨不得一頭撞死以示清白。

曲江煙輕聲一嘆,眼含愁怨得道:“算了,我知道或許冤枉了你。”

竹紋眼中含淚,直點頭:“奴婢確實冤枉。”

曲江煙眼神懇切的望着她,道:“從我傷重初愈,你就一直在我身邊,相處這些日子,甜也甜過,苦也苦過,我自認你我算是患難與共的交情了,不是情非得已,我怎麼會懷疑你,冤枉你?我自己嘗過被冤枉的苦處,自然不願你也受這樣的罪。算了,算了,說到底也不是你一個人的疏忽,我也有錯,心存僥倖,偏偏所有的事情都湊到了一塊,唉,竹紋,我是心裡難受,只能和你說說罷了,偶爾發發脾氣,也只是因爲我只剩下了你,所以你別怪我。”

竹紋感動得頻頻點頭:“不怪不怪,奴婢知道姑娘心裡憋屈,奴婢受點兒委屈不算什麼,只要姑娘肯信奴婢,奴婢就算刀山火海,也替姑娘闖,定然替姑娘洗清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