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進尺

聽說有銀子,曲江煙喜出望外,道:“真的?爺說話算數!”

孟遜不是沒見過美人,可曲江煙這一笑,宛如朝陽東昇,金光徑直照進他的心房,連他都情不自禁的跟着受到了感染。

他忍不住笑道:“這是什麼話,爺虧了誰也不會虧了你。”

曲江煙兩眼泛光,好像餓極了的小獸看見了自己心儀的獵物,頗有點兒迫不及待的架勢,也不顧什麼女子的矜持和她對孟遜的防備,歡歡喜喜的道:“那好,拉鉤!”說着伸出小拇指,徑直伸到孟遜眼前。

孟遜黝黑的眸光落到她纖細的小指上,鬼使神差的也伸出自己的手指,牢牢鉤住她的,盯着她的眼睛,把她的手指遞到自己嘴邊,極曖昧的親了一口。

曲江煙呆怔怔的望着他,一時忘了躲。他這樣的冷酷如鬼魅的男人,竟然也有這樣溫柔的時刻,真讓人意外。臉還是那張臉,人還是那個人,卻因爲她身份的變化,跟着發生了變化。

她很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認識孟遜,明明並不陌生,可如今怎麼看怎麼和她印象中的孟遜對不上?

曲江煙落寞的低下頭,對紅綃是說不出的妒恨:她何德何能,得孟遜如此寵愛和庇護?

孟遜不是個好人,可這並不妨礙他做個溫柔多情的男人。

他在外頭手段狠辣,心性殘忍,可他幾乎把僅有的溫存、縱容都給了紅綃。

如果紅綃是個完美無暇的女子倒也罷了,偏她一無是處,驕縱、淺薄、輕浮,眼皮子淺又嫉賢妒能,且庸俗、勢利,欺軟怕硬,幾乎處處都是缺點,只除了姣好的容貌。

就算她生着一張七八分像曲江煙的臉,可昔日孟遜也並不曾對曲江煙就格外憐愛,該欺負的時候沒少欺負,該折磨的時候沒少折磨。

不能因爲她換了具身子,就忘卻前塵往事,真當自己是紅綃,可以把控她的人生,肆意揮發,裝癡賣傻,毫無心理障礙的將自己的一生傾注到紅綃身上。

手指吃痛,曲江煙回神,孟遜深沉的眸子裡映着她的嫵媚和嬌美。

她一如他期望的那樣羞澀而甜蜜的笑,帶着幾分得逞之後的得意和滿足。

孟遜問:“這回總信了吧?”

曲江煙心裡空了好大一塊,急需銀子來填補,她聽見自己嬌脆的聲音問:“多少?”

孟遜很大方的道:“你想要多少?”

曲江煙伸出一根食指。

孟遜逗弄她:“十萬兩?”

曲江煙一呆:這麼多?

孟遜見她這般好哄,越發覺得有趣,道:“怎麼,嫌多?爺的煙兒還真是好養活,胃口這麼小,罷了,爺也不難爲你,都說槍打出頭鳥,真給了你十萬兩,只怕你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在這府裡是待不下去的,要不一萬兩?”

對於曲江煙來說還是很多,明知這是孟遜在戲耍她,還是忍不住生了貪心:萬一他真的肯給呢?便是一千兩也已經超出自己預想的十倍了?

曲江煙已經很多年沒向人予取予求過了,孟遜的舉動極大程度的滿足了她的虛榮心和不安的心,她很想點頭,有了這一萬兩銀子,足夠她衣食無憂一輩子的了。

可她只是懵懂的搖頭。

或許只是求生本能,或許是她對孟遜有着天然的恐懼,不管他有多寬鬆多溫和,她都沒法把他嗜血修羅的本質從自己腦海裡抹去。

孟遜笑道:“那就一千兩,不能再少了。”

曲江煙低頭輕笑。因着是意外之喜,這笑容裡就多了幾分真心,孟遜搓弄着她道:“沒想到爺的煙兒還是個財迷,就這麼點兒銀子至於歡喜到這份上麼?”

曲江煙靠在他懷裡道:“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爺從沒缺過錢,自然不知道銀子的好處。”她一扭身掙脫出去,道:“爺可說話算話。”

大有他不兌現承諾,便別想再碰她的小人得志樣。

孟遜重新躺下去,手墊着頭,一雙銳利的黑眸掩去了審視,輕笑道:“煙兒急着要銀子做什麼?”

可別說她想捲款私逃,敢逃個試試?

曲江煙擡頭,滿含渴求和嚮往的道:“奴婢想出府。”

孟遜皮笑肉不笑的打量曲江煙,陰陽怪氣的道:“是嗎?”銀子還沒到手,就想着往外跑?

曲江煙敏銳得覺察到了他的戒備,天真的道:“是啊,奴婢從前不是沒出過府,可手裡沒銀子,街上再熱鬧,都和奴婢無關,只能乾瞪眼白看着。現下不一樣,始終終於有了銀子,那就可以想買什麼便買什麼,喜歡什麼就可以擁有,奴婢想想都覺得開心,爺說呢?”

孟遜笑了笑道:“爺又不是女人,哪裡懂你們的小心思。”

曲江煙悻悻的道:“爺瞧不起人,女人怎麼了?男人就沒有求而不得,忽然一朝心想事成的時候?”

孟遜收斂了些笑意,懶散的唔了一聲,眯起眼睛道:“你說得都對,爺曉得了,不過,若不是什麼要緊事,交待給秦總管去辦,你是爺的女人,沒事別輕易出門。”

曲江煙小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她知道自己這要求離普,沒有哪個宅門裡的大丫鬟說出門就出門的,可如果府門她都跨不出去,她有再多的銀子抵什麼用?沒事翻着銀票數着玩兒啊?只能眼瞅着不能花,再多的銀票也是一沓廢紙。

曲江煙湊近牀榻,主動伸手抱住孟遜手臂,不依不饒的搖着他晃:“當然不是什麼要緊事,奴婢就是想做幾身衣裳,打幾套首飾,這還都是次要的,奴婢就想出府去瞧瞧景兒嘛。”

孟遜撩起眼皮笑了笑,道:“叫銀樓裡的夥計進府跑一趟,你想要什麼樣的款式只管說。”

“不嘛——”曲江煙捏着鼻子拐着彎的嗔怪着:“送進府裡的能有什麼時興花樣子?奴婢要去店裡挑。爺,奴婢打從進了府就沒怎麼出去過,連外頭天長什麼樣都快不記得了,您就讓奴婢去吧。”

孟遜任她撒嬌,巋然不動,道:“外頭的天還不和這府裡的一樣?不叫你出去是爲着你好,若容你把心撒野了,到時候收不回來,豈不讓爺操心?”

敢情他成天出去,當然能說這種風涼話,不信把他捆在屋裡圈個幾年試試?

曲江煙呆了一呆,後路被他堵了,有點兒惱羞成怒,跺腳道:“奴婢就是隻鳥兒吧,還有被拎出去放風的時候呢,好說也是大活人,怎麼倒一輩子只能待在這院裡哪兒都不能去了?不行,奴婢不依~”

孟遜被曲江煙纏得有些煩,不就是銀子嗎?她想要,他也給了,她倒好,不但不知足,還得寸進尺的想要出府,不答應她就不依不饒,這三更半夜的,誰有那耐心和她講道理?

他豁的睜開眼,翹起脣角邪笑了笑,冷丁將她扣到身下,道:“別得寸進尺。”

曲江煙察覺到了他的情動,心裡暗恨他就是個畜,牲,隨時隨地,沒完沒了,哪還是人啊?心裡害怕,卻依舊撅着小嘴,道:“什麼是寸,什麼是尺?奴婢怎麼沒覺出來?”

孟遜低笑了笑,壓着她一點點兒入進去,道:“煙兒的是寸,爺的就是尺。”

曲江煙哼唧了兩聲,漸漸軟下來,喘息着道:“爺最慣顛倒黑白,明明得寸進尺的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