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個救人於水火之中的菩薩!清月臉色緩和下來,她上前握住詠春的手,輕輕說:“詠春,如果你真的能聽見我的話,請在冥冥之中幫助我找出真正傷害你的兇手。”
詠春蒼白的面容沒有一絲波瀾,可是她的右手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清月心頭一震,伏在她耳邊悄悄道:“詠春,睜開眼睛看一看這個世界。你的母親陪伴你許多天,等着你清醒後叫她一聲媽媽。”
一滴眼淚順着詠春的眼角悄悄滑落。
清月的心舒展開來,她拉過羅母,將詠春的手放在她手中,輕輕地說:“你在這裡陪伴她,用母性喚醒她。至於衝鋒陷陣,有我們。”
說罷,她挽過馮洪健的手,嫣然一笑道:“走吧,親愛的。”
待兩人趕往看守所,一切都已經水落石出。
李老師疲憊不堪地靠在椅子上,見到他們也只是擺一擺手,算是打招呼。
清月忙問:“誰是兇手?誰是無辜的?”
李老師睜大眼睛,整張臉焦躁,半晌才說:“都是兇手。”
都是兇手?清月捂住嘴巴,難道是雙胞胎兄弟與羅詠春的一段癡纏畸戀?
李老師說:“傷害那女孩身體的,是郭允權;摧殘她精神與意志的,是郭允威。兩個人都是我的學生,從小便英俊聰明,可惜——”
清月慢慢坐下,道:“讓我猜一猜,那個在火港一直出現的,是郭允權。那個一直與羅詠春癡纏的,是郭允威?可是,誰爲羅詠春的案件負責?”
“誰能爲誰負責?一樁糾纏多年的三角戀,簡直能給青少年做反面教材。要是哪一個本土作家願意寫作,倒是個很好的題材。”一個短髮女警憤憤地說:“失足少女吸毒賣春——”
同樣是女人,她卻把矛頭指向了可憐的羅詠春。
清月打斷她的話:“小姐,我們都是幸運的人,給不幸的人一點同情吧。沒有誰願意以一個十九歲的少女爲主角,寫盡人間最悲涼的事情。”
那女警訕訕地不做聲,尋了個藉口出去了。
馮洪健牽過未婚妻的手,溫和問道:“現在怎麼辦?”
“接受法律的制裁。”李老師揉一揉額角,疲憊地說:“沒有人能在感情上說得清道得明。允權是我最喜歡的學生之一,想不到,他也闖不過這個情關。”
他伸出左手,淒涼道:“你見到他殘缺的左手嗎?當年他在我面前發誓,一定要斬斷這段孽緣。斷了幾年,可是一見那個妖精般的小女子,又立刻深陷,終於闖出了禍端。”
清月忽然想起了什麼,道:“爲什麼兄弟兩人要共用一個名字?難道僅僅是爲了迷惑詠春?”
李老師苦笑一下:“當年郭允威犯下事情,怕前科被人查出,所以一直盜用哥哥的身份。”
那個男人能犯下的事情,離不開黃賭毒三個字。清月厭惡地撇一撇嘴角道:“我要見一見郭允權——那個擁有詠春意外保險賠償金的郭允權。”
怕沒有解釋清楚,她又說一遍:“擁有‘郭允權’合法身份的擁有者。最好我能同他當面談一談。”
一旁的警察道:“我去問一問他。”
片刻,他過來攤攤手:“郭允權不願見任何人。”
宋清月道:“你去同他說,羅詠春此刻躺在病牀上,生命火花衰微。”
不一刻,那警察招手讓清月進去。
馮洪健握住她的手,輕輕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清月搖頭:“這個郭允權是安全的,他不會傷害我。”說罷,走進一間四面無牆的小房間,陰暗潮溼。
她適應了一會光線,這纔看見郭允權,他身形憔悴,一動不動地趴在桌上。
清月簡短地說明了來的目的,等待他的回答。
他頭悶在臂彎裡,帶着濃濃的鼻音道:“我願意,即使搭上我的性命,我也願意。”
清月聞之,心一震,她本不想多是非,可是也忍不住問:“你既然這樣深愛她,爲什麼要出手傷害她?”
郭允權聞言猛然擡頭,他面容灰敗不堪,可是一雙眼睛似熊熊燃燒的煤核:“就是因爲深愛她,纔不願看她在允威那小子布的迷局裡一再沉淪。”
他又低頭,痛苦地說:“寧願她乾乾淨淨地死,也不願她骯髒地活着。”
多麼可怕的愛!清月聞言一震,她不可置信地說:“即使她有什麼錯,你也不能決定她的生死。”
他的頭顱深深垂下,語氣淒涼道:“她恨不恨我?”
清月面容哀傷,半晌才說:“她無法恨你,因爲她現在已經意識全無。躺在那裡,同一株植物沒有什麼區別。”
郭允權猛然站起,動作之猛,撞倒了椅子,他上半身前傾,靠着桌子,不置信地大叫:“真的?她成了植物人?”
清月緩緩點頭 ,他頹然坐下,呆呆看着腳下。
她剛想出言安慰,不想他卻說:“這樣也好,她是乾淨的了。”
不知怎麼,清月怒從中來,她猛地站起身:“郭允權,你有什麼資格,嫌棄她骯髒?她落難時,你可曾幫過她一分一毫?你又不打算娶她回家做妻子,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對她指手畫腳?”
“可是,”他錯愕道:“我愛她。”
“愛一個人要接受她的過去,幫助她走出泥潭,愛她的所有。”她憤憤道:“那個郭允威自然是個混蛋,可是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你是藉着愛的名義掠殺她的一切。”
說完,不聽他的解釋,她轉身走出房間。
馮洪健一直等她,見她出來,趕緊上前握住她手:“怎麼了?剛聽你們大聲爭執,是不是他不同意?”
她疲憊搖一搖頭:“沒有。是我太激動。”她投進他懷抱,汲取他的溫暖。
是不是,她也在以愛的名義掠殺他的一切?她不願他去蔣家,成爲大額財產繼承人,因爲她自卑,她無力與那些年輕貌美的狐狸們戰鬥。
她害怕失去他,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她知道自己是一個純粹的女人,恨得純粹,愛得純粹,走,也會走得純粹。()